阮婼穿過正殿,進入到后院的一片竹林。三三兩兩的仙子圍在一棵竹子旁邊,看到有人走了過來,迅速將手背在了身后,待看清來人是阮婼后,便大膽得將手里的刻刀拿了出來,繼續(xù)在竹子上刻著。
“你們在干嘛?竹子上是不能刻東西的”,阮婼說完又往前走了幾步,清楚刻著,宸淵二字,淵字還差最后一筆就寫完了,阮婼霎時頭皮一麻。
“你一個仙奴的女兒,有什么資格管我們,一邊去”,為首的人是蕭凌。
阮婼頓時啞言。這群人都是說得出名號的仙子,她一個仙奴的女兒確實沒資格管人家。
阮婼心有不甘,但此時也顧不得多想,“規(guī)令上清楚提到不能在竹子上隨意刻畫”。
蕭凌翻了個白眼,“切~,拜托你看清楚,我這是隨意刻畫嗎,你是在辱罵師尊?”。
“什么人也配管教我~哼~”,竹林里飄蕩著蕭凌刺耳的聲音。
蕭凌走到阮婼身邊,狠狠撞了一下阮婼的肩膀,阮婼因為瘦弱直接摔倒在地上。
阮婼咬著牙試圖辯駁“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重復(fù)規(guī)令”。
“我說你有你就有”,蕭凌回嘴。
“你不該——未經(jīng)師尊同意就擅自刻師尊的名字,你這是大逆不道~”,阮婼聲音越來越小,但也每個字都入了蕭凌耳朵。
蕭凌意識到阮婼說的確實沒錯,規(guī)令錄里也的確有這一條,只是剛剛圖一樂呵,根本就沒有想這么多,速既將手里的刻刀扔了。心里開始有些慌張。沉默片刻后眼珠一動。
“那又怎樣,我還說是你刻的呢”,然后轉(zhuǎn)身問自己身后的一群人說:“你們看到我刻了嗎?”,那群人自然是向著蕭凌在回答。
然后回看阮婼,“你最好祈禱不被發(fā)現(xiàn),不然我們這么多人都看到是你刻的,你到時候可是百口莫辯”。說罷,蕭凌帶頭走了出去,卻沒曾想剛走到大殿內(nèi)就遇到了想來后院散步的清羽。
阮婼此刻內(nèi)心真是服氣蕭凌顛倒是非的能力。
阮婼良久才站起身,撿起地上的刻刀,湊近剛剛蕭凌刻字的地方。
“師尊的名字~她們怎么可以——”,阮婼那只手里的刻刀握得越發(fā)用力了,另一只手則輕輕撫上那刻得歪七八扭的字,內(nèi)心此刻捶胸頓足,“師尊那般皎潔企容她們——”。
“你在干什么”,清羽看到阮婼一只手拿著刻刀另一只手撫在竹子上,一臉正義模樣說道。
阮婼嚇得手里的刻刀掉到了地上,比起飛揚跋扈的蕭凌,其實她更害怕這個看起來沉靜順氣的清羽,總覺得她不似表面這般溫雅。
清羽走進看到那兩個字,眼神里閃過了一絲陰狠,但也只轉(zhuǎn)瞬即逝恢復(fù)往日的柔和。
“阮婼姑娘,你知道你今日做了什么嗎?”,清羽換成一副為阮婼著急的模樣。
“我~我~我——這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什么你你你,我們這么多人都看到了”,蕭凌跟在清羽身后,此刻見這時自己這邊占上風(fēng),加上又跟著清羽便底氣更大了。
阮婼指向蕭凌趕緊說道:“是她,不是我”。
“你可別誣陷我,我們這么多人都看到就是你刻的”,蕭凌雙手插腰,仰著頭看著阮婼,此時的動作與她那天生的刻薄像很是般配。
“對,我們都看到了”,一群人緊接著附議。
“我~我——”,阮婼一張嘴說不過這么多人,萬辭莫辯,一下眼淚就急的流了出來。
“那就交由師尊處理吧,竹子上刻字遲早也是會被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場稟報總比過后被發(fā)現(xiàn)要好”,清羽一臉躊躇說著,她可不能錯失了任何一次在上神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
……
一群人浩浩蕩蕩朝葳蕤庭走了過去,門口是最先開始通傳的雙髻丫頭,她進去通報了一聲后,便將她們引到了葳蕤庭的客廳坐著,見宸淵上神出面后,清羽趕緊上前,將剛剛的事情闡述了一遍,話語行間,完全就坐實了那字就是阮婼刻的。
宸淵上神聽到清羽說刻那兩個字時,微微皺了眉頭。
清羽觀察細致將這微末的細節(jié)盡收眼底,心中暗喜了一下。
阮婼一直緊盯著宸淵上神,上神的一切細微表情自然也逃不過她的眼睛,看到上神皺了眉,阮婼眼眶內(nèi)好不容易風(fēng)干的淚水,一下又濕潤了,淚水無聲得往下流,看來是認定就是她刻的了。
剛剛在過來的路上,阮婼就在思考,如果她們認定就是她了,那她也只好先把這個黑鍋給背了,因為如果繼續(xù)跟她們對著干的話,以后的路怕是更加寸步難行,加上來前,娘親就說過,不能輕易得罪任何人,能忍則忍。
“是你嗎?”,宸淵上神開了口,話語很輕柔但又包裹著威歷。
“我~”阮婼停頓了良久正準(zhǔn)備說是。
清羽趕緊站到阮婼身側(cè)半跪到地上,“想來阮婼姑娘只是一時貪玩才忘記了規(guī)令,還請師尊和上仙看在阮婼只是初犯能從輕處罰,相信阮婼下次一定不會再犯”。
阮婼明白過來,清羽這是提醒她必須得認罪了。
宸淵又問了一遍阮婼。
“就是她,我們都看到了”蕭凌急于脫罪,一下說出口。
“聒噪得很,師尊說話時插嘴,罰抄規(guī)令一百遍,師尊未曾問你,擅自做答,再加一百遍”。
蕭凌聽到后瞪大雙眼,滿臉盡是不服氣?!皫煛弊稹?p> 宸淵無視蕭凌,“再多說一個字,再加一百遍”
清羽打了個牙顫,只是因為這個清冷孤柔的上神罰起人來是絲毫不留情面的,但是卻又極為欣慰,宸淵上神對其他仙子越殘忍她就越開心,她絕不允許除她以外的仙子覬覦自己心心念念了六百年的上神,她當(dāng)然知道那字是蕭凌刻的,那把刻刀的材質(zhì)是寒冰宮的寒冰所制,她當(dāng)然認得,之所以沒拆穿蕭凌一是為了籠絡(luò)人心二是她也不允許任何人碰與宸淵有關(guān)的一切,哪怕僅僅是觸碰上神的名諱。
宸淵望向那個淚眼模糊的阮婼說道:“罷了,你就陪著她一起罰抄吧,你抄一百遍即可”,然后轉(zhuǎn)身朝雙髻丫頭說:“笙嘉送客”,便往走出客廳,朝后面的涼亭走過去。
蕭凌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阮婼碎尸萬段,憑什么,明明理應(yīng)是阮婼受罰,她為何也要罰抄。
笙嘉看到蕭凌的模樣生怕她在這葳蕤庭里鬧起來,趕緊對人群說“各位仙子,請吧,今日請各位仙子好好休息,明日就要正式聽課了,大家可以回去做做準(zhǔn)備”,言外之意就是有些人可以回去可以開始罰抄了。
終于將眾人送走之后,笙嘉返回也朝涼亭走過去,對正在作畫的宸淵說道:“上神,你明知不是那位仙子刻的字,為何還要罰她啊”,笙嘉不解。
“我這不是懲罰了始作俑者嗎?”宸淵手上的畫筆仍舊勾勒著畫中人的眉眼。
“可是……”,笙嘉話說到一半,目光便被畫中人吸引了過去。
笙嘉左手撐著下巴,身子往前俯了俯,“今日畫中的司命星君眉目間已有九分傳神了,只是好像少了一種什么感覺”。
“哦?說說看”
“哈哈,司命星君才不會和畫一樣,一動不動呢,星君那個性子才是閑不住”。
宸淵放下畫筆,“小丫頭越發(fā)會調(diào)侃人了”。
“嘿嘿~”
待畫上筆墨干透,宸淵將畫棚收了起來,站起身,“你剛剛是想問我為什么還要懲罰阮婼嗎?”
“請上神解惑”,笙嘉做好聆聽的姿勢。
“她連為自己辯解都做不到,這是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呢?這樣軟弱的性子會害了她,這次讓她了解犯錯的后果,若是往后她仍舊替人背鍋,那就種什么因承什么果吧,哪怕這個因非她所種,只要他自己承認了,我們也救不了”。
笙嘉聽完卻一臉躊躇猶疑之貌。
宸淵看笙嘉這表情像是早就意料到了她的反應(yīng),“你是在擔(dān)心她看不透這一切?”
笙嘉心想果真什么逃不掉上神的眼睛,“嗯”。
“若是悟性這么高,那就沒有今天的事了。借這件事警醒一下眾人不要去觸犯規(guī)令”。
“上神說的是”。
……
憫酥是在一聲一聲的悶哭聲醒來的,微瞇開眼,就是對面榻上拱著背抽泣的阮婼,憫酥向來是不喜歡自己的美覺被吵醒的,但是看到對方哭的一抽一抽的,還是將枕頭旁邊的帕子拿了出來,起身遞給阮婼,她也不問緣由,因并不關(guān)心發(fā)生了什么。
阮婼看到憫酥遞過來的帕子,那條干凈整潔絲綢之間還藏蘊淡淡花香的紫色絲帕,須臾之間便將憫酥的的手推了回去,將被子上已經(jīng)被淚水浸濕的素布帕子拾了起來,“謝謝~憫酥,我就用自己的吧”。
憫酥沒有將絲帕收回,而是放在了阮婼枕邊,“隨你吧,你那條都濕了,怕是擦不干你漂亮臉蛋上的眼睛水嘍”。
阮婼被這一句話,惹得笑了一聲,然后拿起那條紫色帕子徹底沾干了淚水對憫酥說了句謝謝。
憫酥聽到這兩句謝謝感到有些別扭,但卻莫名感覺還不錯,心想,“原來幫助人是這種感覺”,嘴角便微微上揚。
憫酥回到自己榻上,準(zhǔn)備繼續(xù)補覺,心里想著,她應(yīng)該不會哭了吧,我要繼續(xù)去夢里吃橘子去嘍。
正蓋上被子,準(zhǔn)備閉上眼睛,一聲“雞叫”傳來,隨后就是門被大力推開的響聲。
“阮婼,你給我等著,你這個奴人的女兒……”
蕭凌此時張牙舞爪,活像一只發(fā)了怒的老母雞。
阮婼被嚇得鉆進被子蜷成一團。
蕭凌見狀,然后朝阮婼走近,企圖將她從床上拽下來,嘴里開始繼續(xù)吐出一些不堪的話語。
憫酥的氣已經(jīng)快到嗓子眼了,看來今日這覺是補不好了,她想裝聽不見都難,雖然與她無關(guān),但畢竟害的她不能回夢里嘗一下橘子的味道,所以她就不能不管這件事了。
憫酥將手伸進衣袖內(nèi)翻找出了一只傳訊花瓣,心里對著那片花瓣,默念三遍宸淵上神,便化作一絲橙光,順著窗子飄出去了。
在來的前一日,就把帝君帶來的學(xué)府規(guī)令錄,翻看完了,將一千條規(guī)令刻在了腦海里,憫酥生來就有高于普通仙子的記憶力,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一般一眼掃過去就記住了。
今日則是想起,在規(guī)令的第五條就是不得威脅辱罵同窗,這蕭凌膽子也是夠大的,一來就觸犯規(guī)令,最好最直接最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把事情交給一個地方內(nèi)能力最強大最有威望的人手里。
憫酥此刻得意于自己的機智之中。
傳訊花瓣是天庭最快的通訊物質(zhì),這不,還未等蕭凌走近阮婼榻旁,宸淵上神的近侍笙嘉就被宸淵用閃現(xiàn)符傳送過來了。
“蕭凌,你的罰抄抄完了嗎”,笙嘉說完,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瞟了一眼另一邊還躺著的憫酥。
“笙——笙嘉上仙”,蕭凌被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人嚇了一跳。
“宸淵閣學(xué)府內(nèi),不得威脅辱罵同窗,這是規(guī)令的第五條,從我進來,就聽到你一直口出悖言”。
“我——我,都是因為她”,蕭凌將手指向阮婼的方向。
“你是說她先辱罵你了?”,笙嘉自然知道蕭凌是在胡謅,隨后走近憫酥,“憫酥,你來說說看,她們倆是誰先動的口”。
憫酥實在沒想到,這個球還會拋到自己這里。
蕭凌這才注意到另一邊的床榻上還有一人,看清那人面孔后,開始使勁朝那那人擠眉弄眼,因為她相信,因為今日早晨的事,她肯定會站在自己這里。
憫酥絲毫沒注意到蕭凌的小動作,愣是一瞥都沒給她,露出一臉天真無辜望向笙嘉,“笙嘉上仙,誰先開的口我也不清楚誒,只知道阮婼姑娘的帕子都哭濕了,上仙不信可以去看看”,然后用雙手撐著臉,眨巴著燦若繁星的杏花眼。
笙嘉對蕭凌是沒有好感的,覺得這姑娘既壞又蠢。
每年的宸淵學(xué)府開課,她見得仙子間爭風(fēng)吃醋和打架實在太多了,但是第一次見蕭凌這么囂張跋扈,把壞都寫在了臉上的。
經(jīng)過憫酥這么一提示,再加上笙嘉自己的判斷,基本上就可以斷定是誰惹事了。
笙嘉捋捋發(fā)絲轉(zhuǎn)身向蕭凌走去,“蕭凌關(guān)入禁閉室罰抄規(guī)令五百遍,不抄完不能出禁閉室”,然后一拍手,就進來兩個宸淵閣的天兵,將聽到懲罰后癱軟在了地上的蕭凌架了起來。
天兵:“蕭凌仙子,走吧”
笙嘉突然想起來了什么,“蕭凌仙子,今日上午罰的兩百遍還沒有抄完吧,那就去禁閉室一并抄吧”。
在天兵快出門時,蕭凌突然掙脫,一臉猙獰,往憫酥的方向跑過去,“你為什么不幫我”,還未到榻邊,就被天兵抓了回去,一掌給拍暈了過去。
憫酥聽到后,只是默默將被子掖緊了,心想,我會幫你才怪,待到晚上還有你可受。
直到蕭凌的身影越來越遠,笙嘉才收起了威嚴(yán)的表情,用手揉了揉裝正經(jīng)裝得僵硬的臉,然后換上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靠近憫酥,用極細微的聲音道:“小仙君,還有傳訊花瓣嗎,給我兩個嘛”。
憫酥驚愕得立馬坐了起來,然后因為動作太快,自然而然就與笙嘉的額頭來了個親密接觸,疼得都聽得到頭骨喊痛的聲音,二人同時捂住了額頭。
“上仙,你腦袋是石頭做的啊”,憫酥就差疼得呼天喊地了。
這一聲連阮婼都從被子里出來了。
憫酥瞥了一眼阮婼的方向降低了音量,只足以讓笙嘉聽到,“話說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你就說你還有沒有吧”,笙嘉是鐵定了死皮賴臉。
“沒有”!??!,憫酥鐵定了不給。
“你怎么這樣,我都幫了你忙了”
“啥忙?”憫酥一知半解
“蕭凌啊??!”
“你那是幫我嗎?明明是幫你自己”,憫酥可是看到了笙嘉看向蕭凌時那帶著嫌棄的眼神。
憫酥湊近笙嘉耳邊,“還有我是蓮池仙子,還望笙嘉上仙不要搞錯了”
“算了懶得跟你廢話了,反正你遲早會送我的,哼~”,然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