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啟慧山鬼
平昌王有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摯友。
平昌王年少時混出宮去玩樂，在鬧市見一衣衫襤褸的大漢，這大漢正被一個小攤販揪著叫罵，看起來落魄神傷，可憐極了。
“哎，縱使勤政英明如父皇，治下的百姓也多有苦難者?！?p> 平昌王說著，命人給了大漢黃金百兩：“拿去討生活吧?！?p> 大漢一把揪住平昌王的衣裳，平昌王回身，只見他跪在地上緩緩給平昌王叩首：“請小恩公賜下姓名，涂某來日當(dāng)涌泉相報?！?p> 平昌王也不造作：“本王是皇帝六子，蒼承乾?！?p> 兩年之后，大漢尋名登門拜見，再見時仙風(fēng)道骨，白衣加身，面目干凈，氣宇不凡。
平昌王驚訝：“原來涂大哥如此一表人才?！?p> 他連忙一拜：“小可怎敢叫王爺稱一聲大哥，王爺，小可字佑明?！?p> 平昌王點點頭：“佑明，先前為何落魄？”
“小可家中父母雙亡，來京城投奔親戚，可親戚竟將我驅(qū)趕出來，小可身無分文，落難之時，幸而王爺出手相救，才不至丟了性命?！?p> “如今作何生里，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瞞王爺說，小可有些微末能耐在手。那日王爺賞了小可百兩黃金，小可在啟慧山中尋了片地，逐漸組了一方江湖勢力?！?p> 平昌王意外地看向他：“啟慧山中鬼？”
涂佑明微微一拜謙恭道：“正是在下。”
從此以后，天長日久，王爺與涂佑明成為了摯交盟友。
涂佑明為王爺提供了許多探子，匕見就是其中之一。
匕見是涂佑明在山中遇到的孩子。
他遇見匕見時，匕見看起來已七歲上下，渾身赤裸，正跟幾只猴子在一處摘漿果吃。
一開始涂佑明接近他，他如臨大敵一般跑得飛快，在崎嶇的山里如猴子一般敏捷，一溜煙就沒了影兒。
涂佑明來了興致，帶著人幾天幾夜守在原地，等待他再次出現(xiàn)。
終于在第四天的時候，匕見跟猴群再次出現(xiàn)在這片區(qū)域。涂佑明與幾個手下各顯神通，又是埋伏又是神兵天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匕見捉了回去。
帶回去之后，涂佑明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非比尋常，他似乎是被獸群養(yǎng)大的，不會人語，不食五谷，終日嘴里發(fā)出怪叫，引來許多野獸。
涂佑明耐下性子，每日將他帶在身邊，教他吃飯飲茶，識字說話。
許是在山中長大，涂佑明發(fā)現(xiàn)匕見身手似乎天生不凡。他犯錯時涂佑明剛要發(fā)作，他幾步就能攀上樹頂，動作如閃電一般迅速，且能在樹叢屋頂上自如徘徊，饒是涂佑明手底下最厲害的徒弟，也都每每被他折騰得滿頭大汗，卻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因啟蒙太晚，匕見心智比同齡孩子要低上許多，足足過了五年，涂佑明才將他的獸性抹去。
可匕見雖然行為上像個人了，涂佑明怎么都無法教他融入人群。
除了涂佑明，他對任何人都抱有戒備。
涂佑明覺得可惜，偽裝自己融入群體，是一個探子該有的基本技能?？伤膊恍募?，想著帶匕見出去見見世面，興許他就慢慢可以接受人群了。
于是某天，涂佑明將匕見帶來了王府面會王爺。
“在下這個徒兒非比尋常，是與獸群長大的孩子?？芍橇﹄m足，人情世故上卻很是生疏。王爺可愿意留他在市井中一段時日，若培養(yǎng)得當(dāng)，這孩子能助王爺成就大業(yè)?！?p> 于是匕見就留了下來。
起先不知是乍離了涂佑明，還是獸性未泯，他經(jīng)常在王府里攀高蹬墻，毀花壞樹，行為暴躁異常。
小妾們常常驚懼地跑到王爺跟前兒去哭：“府里不知來了個什么妖怪，來去無蹤，將妾身晾在院里的衣裳都撕了！”
“撕就撕唄?！蓖鯛敳挥喙苁挥芍[。
鬧了幾日，匕見確認(rèn)了自己在這沒有危險，也便消停下來，耷拉著腦袋到平昌王跟前去，直勾勾盯著他。
“餓了就說，那池子里的金魚沒幾條，盡被你吃完了，可不是得餓了幾日了?！蓖鯛斠膊豢此?，只瞄了他一眼，又自顧自看著自己手里的卷宗。
匕見過了半響才點點頭：“餓了。”
平昌王這才擱下案卷，親自領(lǐng)他去吃飯。
匕見自此正式跟在了王爺身邊，只是還是不善與人交流，且似乎懼怕旁人看見他的面目，因此王爺著人制了個面具給他戴上，讓他不必現(xiàn)身，只在暗處打聽就是。
涂佑明知道后有些悻悻的：“看來他還是沒法變成個合格的探子?！?p> 平昌王看著在花園里四處亂竄的匕見道：“探子也不盡相同的，因材施教便好。他這樣的，只在暗中便能發(fā)揮更大的用處?！?p> 涂佑明恍然大悟，慚愧道：“在下固步自封了，多虧王爺提醒?！?p> 又培養(yǎng)了兩年，教了他一些規(guī)矩，匕見也逐漸安靜下來，成為了一個身手難得的暗探。
直到匕見在凌霄霄面前暴露。
當(dāng)天匕見蔫頭耷腦地來到平昌王面前，懊惱地踢了一腳石子，平昌王擱下手里的棋子，抬眼看他：“怎么？這批金魚不好吃？”
匕見搖搖頭：“她發(fā)現(xiàn)我了?！?p> 平昌王舉著棋子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才又落了下去：“她為難你了？”
問到這里，匕見似乎心情好點了：“沒有。她給我吃點心。”
說完似乎又思索著什么：“比金魚好吃，還想吃?！?p> 平昌王嘆了口氣，心下疑惑這凌霄霄究竟什么來頭，他都馴服了多時才安順的毛小子，凌霄霄只用了些點心就將他制住了。
可眼下左右都暴露了，再讓匕見去盯著也沒意義了，看著匕見舔著嘴巴，似乎在回味凌霄霄的點心一般，只道：“想吃就再去跟她討?！?p> 匕見得了默許，時常竄到凌霄霄院子里去要吃的。
凌霄霄雖然意外，可也憐他同為臥底，盡供著他吃。
有一日凌霄霄有些好奇地問：“這點心當(dāng)真這么好吃？”
匕見狼吞虎咽含糊答著：“好吃?！?p> 凌霄霄納悶：“都是王府膳房出來的，怎得你就偏喜歡我這兒的？”
匕見思考了一下道：“因為娘娘好，所以點心好吃?！?p> 凌霄霄有些驚訝：“你這是對我的肯定？你就這么相信我？”
匕見點點頭，一片赤誠：“相信。娘娘就像......就像母猴子。”
“??？！”不明就里的凌霄霄差點當(dāng)場掀了他手里的盤子。
“屬下這是在夸娘娘?！?p> “哪有你這么夸人的啊！”凌霄霄氣急敗壞地去搶他手里的點心，直說不讓他吃了。
匕見護著手里的點心，難得笑著：“娘娘，母猴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了?！?p>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涂佑明，心下更加確定了自己初見凌霄霄時的想法——她就是那個人。
于是在平昌王問起時，涂佑明拍著胸脯保證：“她對王爺絕對會忠心，王爺大可重用?！?p> 平昌王雖不能完全信任凌霄霄，可他信任涂佑明。
因此在玉婉柔的事上，原先還有猶疑的他直接就敲定了。
“憑什么?。俊钡柘鱿龊孟癫惶I(lǐng)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