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江平安的大度
“證據(jù)?會說話?”
閻夫子還有薛元霸,眾學童,全都面面相覷。
“哈哈哈……證據(jù)會說話?你是不是沒吃到糕點,人都氣瘋了?”薛元霸哈哈大笑,聲音中滿是嘲諷。
閻夫子也微微瞇起眼睛。
不對啊……
這小子,看著挺機靈的啊!
昨天三位夫子都沒難倒他,怎么可能說出這等胡話?
閻夫子微微思索,視線順著江平安自信的目光,落在那本書的封面上,陡然心中一驚。
莫非……
這痰有蹊蹺?
“給我看看?”閻夫子精神一震,快步從書桌上,再次拿起那本《諸病源候論》,蹙眉望著那團黏糊糊、色澤發(fā)黃的濃痰……
“呃……”
“這痰?顏色有古怪?”
不過數(shù)息,閻夫子瞳孔一縮,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見到這一幕,眾學童都瞪大眼睛,納悶的看著閻夫子和江平安,不知道葫蘆里賣什么藥。
薛元霸心中一緊,隱約升起一絲不妙。
此時,江平安注意到閻夫子應(yīng)該察覺出端倪,于是揚起小臉,溫聲溫聲道:“夫子,想必您也看出來了,這痰……有問題?”
“哦……你說說看?”閻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江平安,很想聽聽這個“妖孽神童”有何高見?
江平安揚起下巴,稚氣的語氣帶著無比自信,“這口痰,色澤泛黃,有點似鐵銹,學生不才,試著辯證,或為風熱犯肺證,或是痰熱郁肺證,但無論哪種,都不是小病,嚴重者甚至會致人死亡……”
聽到“死亡”二字,眾學童臉色發(fā)白,驚恐的看向薛元霸。
“你……你別胡說?吐口痰怎么就會死人了?”薛元霸內(nèi)心慌的不行,嘴上硬撐道。
“我可沒夸大其詞,不信?你們可以問夫子?”江平安輕輕一笑。
眾學童看著閻夫子冷著臉眉頭緊鎖的樣子,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由目光同情地看向薛元霸。
還不夠,事不關(guān)己是沒人站出來指證的,江平安決定再添一把火,慢悠悠道:“此癥感受外邪,入內(nèi)化毒,學生擔憂,剛才眾人分食糕點,恐怕其他人也可能染上此病……”
江平安這話,沒有危言聳聽。
事實上,這病,在前世有一個名字,叫“肺炎鏈球菌”,最顯著的一個特制,就是其痰色如“鐵銹”。
其傳播途徑,就是飛沫感染。
尤其是五歲以下兒童,在重癥肺炎中,約有一半是由肺炎鏈球菌引起的,乃是小兒肺炎的主要元兇。
江平安這話一出,講堂內(nèi)瞬間炸鍋了。
“什么?我們也可能染病?”
“吃塊糕點,不至于吧?”
“玩了玩了,我剛才也吃了。”
涉及到自身安危,原本保持沉默的同盟防線,瞬間崩潰了。
這些八九歲的學童,都是醫(yī)戶子弟,耳濡目染,或許不知道什么叫外邪,可傳染病這個概念還是懂的。
一個個嚇的臉色發(fā)白,混身冷汗。
那些坐在薛元霸四周的學童,更是從桌上彈了起來,躲離薛元霸遠遠的,如避瘟疫。
“你……你們都看我干嘛?”薛元霸孤零零坐在中間,面色蒼白,語無倫次。
但他的辯解,蒼白無力。
還不死心?江平安心中冷笑,繼續(xù)補一刀,“薛同學,整個講堂,也只有你面色發(fā)燙、呼吸急促,若真是你吐的,還是趕緊認了吧?不要諱疾忌醫(yī),害了自己也害了各位同學?”
最后一句,猶如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薛元霸,眾學童見薛元霸仍嘴硬,紛紛義憤填膺的指責。
“早上一來,我就看到你打噴嚏?!?p> “鼻涕還甩到我桌子上,真惡心?!?p> “我們不會也生病吧?”
“我不要生病,我不想吃藥?”
講堂內(nèi)立馬亂成一鍋粥,有膽小的學童當場就哇的一聲哭出來。
薛元霸還好一點,可也嚇的臉色雪白。
閻夫子經(jīng)驗老到,也看出失態(tài)嚴重性,冷著臉厲聲道:“元霸,現(xiàn)在還不認錯嗎?還要執(zhí)迷不悟嗎?還要禍害其他同學嗎?非要等我開除你嗎?”
閻夫子治學嚴厲,積威頗盛。
一連串厲聲質(zhì)問下
薛元霸再霸道,也不過是個8歲孩童,當即崩潰,噗通一聲跪了,痛哭流涕,“夫子,我錯了,不要開除我……”
見到薛元霸跪地求饒,眾學童都愣了,沒想到學堂一霸,居然也落到這一步。
“活該?!彼翁鞂氃谝慌孕覟?zāi)樂禍,小胖臉笑的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閻夫子盛怒下,見到弟子痛哭流涕,臉色稍稍一緩,“你不敬紙字先賢,故意往書上吐痰,還損壞了平安的硯臺墨錠,你說該怎么辦?”
薛元霸一聽有戲,急忙轉(zhuǎn)頭朝江平安求饒,“平安,我錯了,你損壞的那些筆墨,明天我就賠給你,你幫我跟先生求求情……”
所有人看著江平安。
閻夫子也不例外。
此時,江平安緩緩開口:
“回夫子的話,大家都是同窗,有糾紛在所難免,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同窗們的健康,尤其是薛同學,他身患風寒,還是盡早隔離、盡早醫(yī)治為妙。”
所有人都愣了,沒想到江平安居然輕易放過了薛元霸,宋天寶更是目瞪口呆。
閻夫子聽到這話,也忍不住多看了江平安一眼。
本以為,此子不敬師長,恃才傲物,沒想到,居然如此識大體,不記私仇,反而心系同窗安危。
閻夫子雙目微瞇,眼眸中閃過一絲欣慰。
看來……
是自己太過武斷,先入為主。
此子可堪造就!
閻夫子臉色變幻數(shù)次,最后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沖薛元霸道:“既然平安大度,那夫子就饒過你一次,今日你就不要上課后,暫且隨老夫去惠民藥局,先給你開兩劑清肺解毒飲?!?p> 說著,閻夫子屏退眾學童,急切的拉著薛元霸往外走。
“夫子,平安還未說完?”江平安突然開口。
“哦~,你還有什么話?”
閻夫子轉(zhuǎn)身,目光柔和的看著江平安,方才江平安那番話,讓閻夫子對他印象略有感官,少了兩分厭惡,多了一分好感和期待,連說話的語氣都柔和兩分。
江平安清咳兩聲,不好意思說道:“夫子,平安是想說,同窗生病,自然是要治的;可犯錯了,同樣也是該打得打,該罰則罰?!?p> 哈……
所有人懵了。
薛元霸氣的鼻子冒煙。
閻夫子嘴角抽搐兩下,黑著臉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愿給同窗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江平安義正言辭道:“錯就是錯,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若是今日元霸如此欺凌學生,輕飄飄說兩句道歉的話,再假惺惺留兩滴眼淚,學生……擔心有人非議夫子處事不公,更擔心日后有人效仿,請夫子明察?!?p> 這話一出,眾學童集體石化。
竟然敢指責夫子?
好大的膽子!
“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阿呆,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彼翁鞂氁慌拇笸?,興奮的眉開眼笑。
薛元霸本就發(fā)燒身體虛弱,被這話氣的差點暈倒。
閻夫子深深的看了江平安一眼,慨然長嘆:
“是我錯了……”
“朽木不可雕,豎子不可教!”
心中對江平安最后一絲期待和挽救,蕩然無存。
閻夫子黑著臉,緊緊的握住黝黑戒尺。
咬著牙。
“手~來~”
“啪……啪……啪……”
清脆響亮的戒尺入肉聲,伴隨著薛元霸鬼哭狼嚎的哀嚎聲,響徹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