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研究中心一層之后，兩人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陳婭跟姜旭川講述了“紀(jì)錄片”里的情節(jié)。姜旭川聽后的神情非常奇怪，像是痛苦，又好像交雜著悔恨，總之說不清楚到底是怎樣一種情緒。
看著姜旭川這副樣子，陳婭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不切合實際的想法，她道，
“你看過這個電影?！?p> 這句話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姜旭川極為勉強(qiáng)地?fù)u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面色慘白。
“我看過，但這不是電影，這是一個類似紀(jì)錄片的視頻，研究院的人找人虛擬了當(dāng)時的場景并拍下這個視頻只是為了記錄當(dāng)年的實驗，然后播放出去，給世人一個交代?！?p> “可是，為什么要專門拍下視頻呢？”
“蒙騙。說的是贊頌?zāi)切┤藶槭廊司瞎M瘁的無量功德，到底是為了什么，只有他們自己清楚?！?p> 陳婭愣神道“等等，姜旭川，那個時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的意思是，十幾年前的確有這么一個實驗，像紀(jì)錄片里說的那樣，參與實驗的人全部都死了？那為什么我在搜索引擎上找不到關(guān)于紀(jì)錄片的任何一點(diǎn)信息？”
姜旭川嘆了口氣，道“因為紀(jì)錄片的存在，并不是面向大眾的，只有當(dāng)年實驗人員的直系親屬才可以看到。實驗最初是保密的，但是因為所有人都死了，親屬們都來尋求真相，而研究中心還要安撫大眾，告訴他們怪物已被囚禁在另一空間里。為避免引起恐慌，于是，國家就拍攝了這樣一部紀(jì)錄片?！?p> 陳婭眼睛里的光突然就黯淡了些，踟躕了很久，她終于道“所以，我的父親陳誠安，就是電影里的陳成，他參與了當(dāng)年的實驗，死在了培養(yǎng)艙里?！标悑I閉住眼睛，其實她早就接受了父親的離去，可是知道真相的這一刻，她還是那么的想要流淚。
姜旭川難過地看著陳婭，默默握緊了拳頭“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來到康仁孤兒院的原因。母親生下我就跟別的男人跑了，我父親是國家科學(xué)研究院的工作人員，但在那場實驗中，他死了，所以我才被親戚送到了孤兒院?！?p> 嘈雜的交談聲從他們路過的一個房間里傳了出來，似乎有人正在激烈地爭吵。
“噓，別說話。”陳婭示意姜旭川靠在墻邊。
先前那個聲音很熟悉的人正在吵吵嚷嚷道“我們絕對不負(fù)責(zé)，你別想了，他們死就死了，還有他們的后代呢，那些蠢貨，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在他們的孩子剛出生時就在其腦中植入了剛研發(fā)出來的夢境芯片，等這些孩子身體機(jī)能基本成熟之后，他們就能進(jìn)入夢境世界，成為新一代的研究者，繼續(xù)父輩未盡的事業(yè)。”
“可那些孩子是無辜的！”
“革命就是要前仆后繼，你懂個屁?！?p> “蚩是你們非法實驗的產(chǎn)物！它害死多少人，你們卻要其他人來替你們贖罪！而且，你明明知道無論他們是否能夠找到打敗蚩的方法，都無法從培養(yǎng)艙里醒來，你還是蒙騙了所有人讓他們慷慨赴死！咳咳?！闭f話的人聲音很沙啞，還一直咳嗽著。
“老院長，你已經(jīng)快死了，就別管這些事了。蚩一旦死亡，那功績就全是咱們科學(xué)研究院的，你還有什么可不滿意的?！?p> “作孽啊?！崩先碎L嘆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陳婭和姜旭川以為他們要被發(fā)現(xiàn)了，心臟砰砰直跳，沒想到老人卻向著他們的反方向踱著步子離開了。
姜旭川怒從心頭起，他從沒想過，原來父親的死亡居然是這群人一手造成的。而自己，居然真的按照他們的設(shè)想重新走上了父親的老路，蚩就是夢境怪物，它仍然沒有死亡。而他和陳婭永遠(yuǎn)都不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只能在固定的軌道上一條路走到黑。
“姜旭川?！币慌砸恢背聊年悑I突然開口“你說，怪物有什么可怕的？”
姜旭川輕輕地握住陳婭的手，道，
“是啊，最可怕的是那些人。”
陳婭捂著臉，拼命壓抑著聲音，淚如雨下。她靠在姜旭川溫暖的懷里，微微顫抖著，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揣著的對父親的思念在此刻完全將她淹沒。
“陳婭，振作起來，我們還有事情要做?！?p> 里面的人還在說話，可是他們已經(jīng)不想再聽下去。兩人收拾了殘破的心情，繼續(xù)沿著走廊往前走，他們的任務(wù)，是找到蚩，阻止它再在夢境世界里害人。
“可是，你看外面，天快黑了。剛才我們處于實驗樓二層的密閉空間，沒有窗戶，不清楚外面是什么狀況。我們很快就要在現(xiàn)實世界中醒來了。”
“不，我不會離開的?！?p> 眼看著天邊散發(fā)出青綠色光輝的太陽沉入地平線下，姜旭川和陳婭仍然沒有離開夢境世界，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姜旭川想了想，道“會不會是因為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蚩被制造出來的世界，而夢境法則本就是依附于蚩進(jìn)行的，所以我們并不會受到晝夜的影響。”
窗外的黑色很快就和昏暗的走廊融為一體，誰也猜不到，大片的虛無中到底隱藏著什么未知的危險。他們走到了一層走廊的盡頭，都沒有再找到一間跟二層布局相似的實驗室，幾乎都是擺放藥品和大型精密儀器的“倉庫”。
“姜旭川，你是不是害怕了？”陳婭拽了拽身邊那個高瘦青年的衣角。
“什么意思？”
“你呼吸聲好重。”
“不......不是我啊?！?p> 陳婭聽得一驚，不是姜旭川？那這沉重的呼吸聲是什么東西發(fā)出來的。
她不敢動了，姜旭川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摒著呼吸站在原地，緊靠在墻角。那呼吸聲越來越重，帶著“呼哧呼哧”的聲音，還有水珠滴落的聲音。陳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啪”得一聲，一層走廊上的長管白熾燈全部亮了起來。景象清晰起來，陳婭一下子就看到了離他們最近的那扇開著的窗戶口伸進(jìn)的那個又長又大的頭顱，還有那張她見過很多次的滿口獠牙的惡心的嘴，涎水一直往下滴，掉落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水聲。
“跑?！苯翊ㄒ呀?jīng)顧不上是誰打開了燈，他拉著陳婭就往樓梯上跑。
陳婭一邊跟著跑，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怪物仍然定格在窗戶口，沒有異動，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兩人一路跑到了先前的那個實驗室那里，打開燈躲了進(jìn)去。
“呼......這東西，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姜旭川喘著粗氣道。
“燈又是誰打開的呢？”
“說不定只是跳閘了。”
“也是。這實驗樓里的電壓這么不穩(wěn)定?！?p> “蚩到底是什么東西？”陳婭站在擺放著淺藍(lán)色培養(yǎng)液的柜子前，手指摩挲著冰涼的玻璃。
一個又一個的培養(yǎng)艙吸引了姜旭川的注意力，他饒有興致地蹲下身子研究著這些東西，還在上面輕輕敲了一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我也不知道，他們做的實驗到底是什么？失敗的含義是什么？這些，恐怕只有當(dāng)年的那些人知道了?！?p> 陳婭瞪了一眼姜旭川，阻止他繼續(xù)對培養(yǎng)艙動手動腳。姜旭川有些無聊，挑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平穩(wěn)的轉(zhuǎn)椅坐了上去。他挪了挪屁股，竟然覺得這軟椅子還挺舒服。
實驗室里溫度很低，像是冷凍室一般，寒氣逼人。陳婭用雙臂抱緊自己，心想，如果這個夢是還原了當(dāng)年在研究院發(fā)生的事情，那么父親會不會就躺在面前的培養(yǎng)艙里。
她走向一個培養(yǎng)艙，想打開它。姜旭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再看看爸爸?！?p>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姜旭川從椅子上下來，來到陳婭身旁。他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陳婭把它打開。
培養(yǎng)艙被一一打開又關(guān)上，終于，一個熟悉的年輕面孔出現(xiàn)在陳婭面前，陳婭崩潰地跪下，看著陷入長眠中的父親，她雙手顫抖著撫上父親冰冷如雕塑般的臉龐，不顧那淺藍(lán)色的液體沾到了她的手掌，涼意竄到全身，心卻變得滾燙。
“多少年了?！标悑I低聲道，淚流如注。雖然她知道，這里的場景都是假的，只是某種東西的影像，可她依然想要靠近他，如果母親肖碧蕓也能在夢里再次看到父親，那該多好。
姜旭川靜靜地立在她身旁，什么都沒說。
半晌，陳婭冷靜下來，發(fā)現(xiàn)姜旭川仍然站在那里，眉頭緊鎖。
“我沒找到他?！?p> “當(dāng)年參與實驗的有十幾個人，但是這里只有幾個培養(yǎng)艙，可能，你的爸爸在其他的實驗室?！?p> 姜旭川僵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瞬間罩上一層陰霾。
格雷什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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