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緝賊
王大?？催@陣勢，心里遲疑，但是看到掌柜的近乎哀求的神色，終于還是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家不要這么暴躁嘛，聽我講兩句。”
這聲音不大也不小，也無人理會。掌柜的一看王班頭站出來了，忙大聲喊道：“眾位稍安勿躁，這里有縣衙的王班頭在，看他老人家怎么說。”
人群齊刷刷的轉頭看著王大福，準備看衙門里的公差要怎么處理。幾個道士滿不在乎的站在那里，神色睥睨，似乎完全不把這些人放在眼里。山羊胡道長面無表情，看不出深淺。
王大?？粗罩袘抑哪潜麆Γ掌鹦闹械你枫凡话?，朗聲說道：“幾位仙長安好，不知幾位仙長是在哪個洞天福地清修呢？”他先問問這幾個道士的派別，心里好有個底。
山羊胡道長看了王大福一眼，淡淡說道：“貧道武當玉陽真人，無意尋釁，只是在這小小客棧中被人偷了公文袋，既有王班頭在，煩請緝拿賊人，幫貧道找回公文。”
王大福聽到武當三字，暗暗舒了一口氣，武當教在道門屬于內丹派，重視自身修煉，和藍神仙的丹鼎派學理不同，向來是互相鄙夷。如今丹鼎派得勢，此消彼長，武當教也逐漸式微，算不得什么大勢力。
想到這里，王大福膽氣壯了不少，說話也自信了許多：“東西丟了慢慢找嘛，道長何必咄咄逼人，總不至于這大堂里的人都是賊吧。在下認為出家人脾氣還是要溫和一些，才符合出家人的身份?！?p>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附和起來：“是啊，佛家有言，貪嗔癡乃是三毒。道長脾氣這么大，乃是犯了嗔戒，要墮入阿鼻地獄的?！?p> “這是佛門戒條，能管得著人家道門嗎？你個蠢材?！庇腥思m正道。
“甭管什么門的戒條，有理就能管得著?！庇腥擞终f道。
玉陽道長臉上怒色甚濃，對王大福森然說道：“你可知道本仙丟失的是什么公文嗎？”
王大福隨口問道：“什么公文？什么公文也不能這么蠻橫啊。”
“本仙丟的是三邊總督方大人寫給老牛灣知縣的語書?！庇耜柕篱L口氣傲慢，盯著王大福說道。
王大福腦袋一嗡，倒抽一口涼氣。這個三邊總督方一煥是督察院左副都御史頭銜出任的封疆大吏，權柄上節(jié)制三邊各省巡撫，這可是這個地界實打實的土皇帝啊。而這位土皇帝寫給自己頂頭上司堂尊大人的語書，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丟了！
玉陽道長看王大福的表情呆滯，好像嚇傻了一般，冷笑一聲說道：“方大人的重要公文在這老牛灣鎮(zhèn)丟了，還是在你王班頭眼皮底下丟的，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王大福調整下心情，沉聲問道：“真的假的，你..你唬我的吧，你一個道士怎么會幫方大人送信。”
玉陽道長傲然說道：“本仙為方大人門客，曾隨方大人出使北狄，這次來老牛灣，正是跟梁縣令有要事相商，汝等小吏，愚昧無知，膽敢質疑本仙？”
王大?？从耜柕篱L這氣勢，心里信了八成。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顫聲說道：“兄弟們，快，封鎖客棧，一干人等不得自由出入！”
壯班一行動，立刻就有條不紊起來，眾人一聽三邊總督的名頭，心里也有些惶然，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不敢稍動。
玉陽道長看著大堂的人群對王大福說道：“賊子定在這群人中間，王班頭，搜他們身，一個一個搜，一定要把這文書給找出來?！?p> 王大福點點頭，突然身邊一個道士沖進人群，揪出一個男子丟在地下說道：“你這漢子，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賊眉鼠眼的，是不是你把公文袋偷了？”
那漢子被按在地上，倔強的抬著頭說道：“哪里是我啊，我一個本地佃戶，大字不識一個，因家里寒冷來此取暖，要那公文袋作甚啊。你們可不要誣告好人?！?p> 那道士一拳打在那漢子胸口罵道：“那你躲閃什么？你肯定以為公文袋里面是錢，想偷點錢花當我不知嗎？快說公文袋在哪里？”
玉陽道長急于找回公文袋，看到弟子抓到一個可疑人物，忙說道：“打，打到他招為止?！?p> 那道士得到師父命令，下手更加起勁，一拳打在那漢子臉上。那漢子仰面而倒，鼻血灑了一地。那道士不依不饒，坐在漢子身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抽起耳光來。
那漢子被打的神志不清，只迷迷糊糊的說著：“我沒偷...沒偷...沒...沒...”
王大福實在看不下去，勸道：“道長，這人是老牛灣本地人，我素來認識的，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子，應當不會偷你的公文袋。”
玉陽道長重重哼了一聲說道：“那可說不準，老牛灣鎮(zhèn)窮山惡水，都是些雞鳴狗盜之輩，你壯班里面的差役也逃脫不了干系。真要丟失了，你王班頭的小命都難保，知道嗎？”
王大福忍不住反駁道：“道長如此說來可有些誅心了，這渡口人來人往都是大江南北的人，本就魚龍混雜，道長自己不看護好，反倒怪我老牛灣鎮(zhèn)窮山惡水了嗎？”
玉陽道長眉毛一挑，森然道：“你什么意思？”
王大福兩手一攤，說道：“我的意思是公文丟失道長你也有份，不要把責任全往我們老牛灣鎮(zhèn)推。我是做巡捕的班頭，又不是緝盜的捕頭，道長不要弄錯了。”
一名年輕道士聞言指著王大福鼻子罵道：“你是什么東西，敢這么和我家?guī)煾刚f話？”
眾人一看王班頭和玉陽道長吵起來了，恐懼之情漸減，紛紛看起熱鬧來。
趙寶站在后面，看那道士敢指著班頭鼻子罵，頓時對那道士反罵道：“他是你爹，兒子！”
那道人一般也不和市井之人吵架，聽到這話一愣，隨口說道：“我是孤兒，沒爹啊。”
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玉陽道長聽到徒弟受辱，冷然說道：“王班頭，你這手下出言無狀，本仙替你管教一下吧?！闭f完身形一閃，伸出右掌往趙寶身上拂去。
玉陽道長說打就打，動作迅捷凌厲，趙寶眼看著玉陽真人朝自己沖過來，雙腿不由自主的發(fā)抖，當場傻在那里。
韓智站在趙寶身旁，發(fā)現(xiàn)趙寶嚇得兩股顫顫，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忙用手推了趙寶一把，趙寶腿本已嚇得酸軟，應力而倒，堪堪躲過了玉陽道長這一拂。
玉陽道長看韓智多管閑事，甚是惱怒，變拂為掌，朝韓智肩頭削去，嘴里說道：“你這小后生倒挺愛管閑事?！?p> 韓智眉頭微皺，剛想往一旁躲閃，突然王大?；鼐冗^來，雙手齊上，‘啪’的一聲悶響，擋住了玉陽道長的一擊，說道：“道長何苦跟孩子一般見識?！?p> 玉陽道長哈哈一笑：“好啊，出頭的來了。”
王大福雙手護在胸前，兩手慢慢拉開，只見一個泛著橙光的屏障在胸前展開，上面還閃著一串串古樸的符文。
“公門里的嵐光盾，好，那么我就以一雙肉掌來試一下這盾的硬度?！?p> 說著玉陽道長抬起右手就往王大福胸口拍去?！！囊宦?，肉掌與光盾抗擊在一起，肉掌紋絲不動，王大福卻直往后退了三步。
玉陽道長踏上一步，雙掌齊飛，一掌一掌的專朝王大福的胸口招呼，王大福雙手護在胸前，苦苦抵擋，每擋一下就往后退一步。
剛開始嵐光盾橙光大勝，玉陽道長每拍過來一次就黯淡一下，后來光暈越來越弱，雙掌上的白氣卻越來越強。
眼見玉陽道長一次比一次力大，王大福早已支撐不住，心想算了還是撤盾躺下吧，丟臉總比受傷好。
正要放棄抵抗之時，突然人群爆發(fā)出一股騷亂，好多人被推的東倒西歪，有人在人群里面高喊：“賊道要殺吏造反啦，大家快逃啊?！比巳洪_始四散而逃，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玉陽道長大怒之下，連忙罷斗回看人群，只見其中一個瘦削的身影用麻布蒙著面，動作異常迅捷，幾個起落就已經閃到了大堂對角的角落，明顯是想趁亂逃跑。
他連忙指著那個人說道：“快，抓住那個瘦子。”說著手指微卷，空中停滯的那柄小劍向那個瘦子直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