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對自己說,所有地等待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報的。事實真如此嗎?
故事可能并不是如此。
2009年11月8日,
這天傍晚,陳一帶著藍靜再次來到了那家“4川人”的飯館。他今天包下了這兒最豪華的包間,他要為藍靜過一個快樂的生日。說豪華,肯定是夸張了,因為它就是一個臥室改造的包間,里面放著一張大圓桌,桌子中央擺著一束假花,有玫瑰,有百合,有牡丹,有月季。包廂的燈光很柔和,勉強能夠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墻壁上一副奔馳某某某車的海報,下面寫著,只要努力,我就是你的。另外一面是一張整面墻的鏡子,坐在凳子上,能夠完完全全看見房間的一切,包括微笑,包括出丑。
藍靜今天穿得很溫馨,一件打底衫,一件針織淺綠色外套,一條米白色休閑褲,休閑鞋。她的頭發(fā)不是很多,筆直垂到肩膀上,她抹上了淡淡地妝,很素。由于她太瘦了,臉上看起來很疲憊,很脆弱。
但是她今天把一個東西忘在了陳一家里。
陳一還是帶著他的拐杖,黝黑的臉上也掩蓋不住些許憔悴。
晚20:.12分,向星星到場了,她頭發(fā)披肩,有些帥氣,又有些凌亂,今天她穿著一件紫色衛(wèi)衣,一條藍色牛仔褲,一雙黑色高跟鞋,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她有些胖,但是還是比以前廋了一些。陳一熱情地說“謝謝捧場”
向星星笑著說:我來吃點東西,你還這么說,多尷尬。陳一就哈哈笑起來。
20:20分,張碧兒帶著他的鳥鳥來到了這個包廂。陳一迎上去,伸開雙臂,打算給張碧兒一個擁抱,其一表示感謝對自己的照顧,其二歡迎他們地到來。他的女友鳥鳥卻一把推開了張碧兒,自己迎著陳一抱了上來,陳一只能尷尬地挽了一下。
他們都坐下以后,陳一看了看藍靜,她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只是有些牽強,她站起來,對大家說:謝謝你們能夠趕來!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始吧!
陳一對服務(wù)員說“麻煩開始上菜吧”服務(wù)員微笑著說:好的!
菜很快就上齊了,滿滿一大桌,都是一些普通家常菜,唯一一個高檔的菜是大龍蝦,原因是,藍靜說過“我還沒吃過大龍蝦呢”
兩個工作人員把蛋糕抬到了他們的包廂,五層差不多有兩米了,一層水果,一層巧克力鳳凰,一層風景,一層生日快樂為主題,最上面一層是一對戀人牽手的畫面,看上去確實不錯。
向星星尖叫著嗓門,真霸耶。隨即說:寶貝兒你真幸福哎,羨慕死我了。說完就開始拍照,咔嚓咔嚓留下了很多畫面。
張碧兒嘴角一直掛著笑容,他只看鳥鳥,他是跟鳥鳥微笑的,其余的東西都吸引不了他。鳥鳥確實很壯,體型差不多有一個半張碧兒那么大。從坐在凳子上看去,她比張碧兒應該要高出半個頭,大臉盤子,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唇,雙下巴。她留著短發(fā),到耳朵處,張碧兒留著長發(fā),到脖子處?,F(xiàn)在她正張著一張大嘴嘿嘿地笑著。陳一以為她是在跟張碧兒回禮,但是,她眼睛看著的是蛋糕。不知道她是貪吃了,還是蛋糕讓她開心了。
陳一和藍靜都站起來,對他們說:真的很謝謝你們到來,不然我跟藍靜該多孤單啊。接著說,今天我有傷在身,只喝這一杯白酒,喝完我喝啤酒,你們隨意好不好。
大家沒有說什么,只是微笑著等他說下去。
他給藍靜倒了一杯果汁,自己倒了一杯白酒。藍靜卻說:我也喝點酒吧。陳一擔憂地看著藍靜說:你身體不好,好了我再叫上大家陪你一起喝好吧。
藍靜有些詫異,卻沒有再說什么,應該是詫異陳一說她身體不好。自己的身體不好嗎?自己怎么不知道?然后她舉起果汁,有些歉意地說:來,干了。
大家一飲而盡。
他們一起說說笑笑,很融洽,很高興。藍靜看起來狀態(tài)不錯,應該還沒犯困。陳一也不那么擔心她了,至少現(xiàn)在在一起,而且他確實很正常。
張碧兒一邊吃一邊跟鳥鳥夾菜,鳥鳥大口大口吃得很得勁。時不時地舉起酒杯,對大家說“整”她的酒量應該也不錯,而張碧兒只喝果汁,跟藍靜一樣。
向星星微胖的臉蛋上好像有一些失落。她看起來沒有那么開心,只是跟隨大家一起附和著,顯然心不在焉。
夜,11月8日,21.00分,一個搖晃的身體從遠處走來,他頭發(fā)蓋過嘴唇,上身一件黑色連帽外套,下身一件天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fk休閑鞋。他對著“晨光家園”的大門看了很久,最后鎖定了某一扇窗戶,里面黑啾啾的。他又站立著看了一會,然后離開,徑直來到了那家“4川人”飯店。
夜,11月8日,21:10分,同樣一個搖搖晃晃,枯瘦如柴的黑影,從遠處走來,她一襲黑發(fā),一襲黑衣黑裙,隨著風,飄飄蕩蕩。她沒有看任何東西,一直低著頭,徑直朝著那家“4川人”飯店移去。
夜,11月8日,21:15分,飯店以北的方向,一個年邁的老太太,正艱難地望著那家4川人飯店的一扇窗戶。窗戶里面是愉快的聊天聲,歡笑聲,酒杯碰撞聲,碗筷敲擊聲,牙齒咀嚼聲,咽喉吞咽聲,胃酸分解聲。
他們毫無察覺,而老太太看得一清二楚,聽得真真切切。她只是看,只是聽,并不向前邁,她站在霓虹燈下的某一個角落里,像一個假人一樣。幾根雪一樣的發(fā)絲盤旋在頭頂,一件藏青色長衫,一條紅色緊身褲,被長衫蓋到了膝蓋處。一雙破舊的紅布鞋。她干癟的嘴唇開始慢慢蠕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
這時,晴朗的夜空突然響起一個炸雷。
老太太的嘴閉上了。隨即隱藏在了黑夜中,角落里不再有她的影子。
穿黑色連帽外套的那個人定在飯店門口,腦袋里的某一根神經(jīng)抽動了一下。隨即鉆進了飯店。
一襲黑發(fā),黑衣黑裙那個她,身體狠狠趔趄了一下,差點栽倒。站直以后,似乎沒什么大礙,轉(zhuǎn)身朝著晨光家園走去。
藍靜吃著一只蝦腳,平平靜靜,優(yōu)優(yōu)雅雅地,突然失態(tài)地笑了一下,
“嘿,嘿嘿”
陳一趕緊看向她,她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仍然優(yōu)雅地剝蝦腳。陳一看了看別人,他們都在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只有張碧兒看了自己一眼,證明他也聽見藍靜的失態(tài)了。
陳一的心里有些煩躁不安起來,他認為藍靜的那一笑,分明是神經(jīng)抽蓄了一下。
21:50分,包廂的門被敲響了。由于太突然,打破了包廂里的喧鬧。大家都朝著門口望去。
向星星離門最近,她打開了門。一個高瘦的男人站在門口,頭發(fā)蓋過嘴巴,只留下一只眼睛看向里面的人。他把那件黑色外套的帽子蓋在了頭上。
藍靜還在剝那只蝦腳,一直沒抬頭。
他的目光停在了藍靜身上,微微有些震驚。時隔一年多,她居然瘦成了這樣。這一刻,他的心里肯定是難過的。
他沒有得到邀請,自己跨進了包廂,挨著鳥鳥旁邊的空位置座了下來,鳥鳥往張碧兒旁邊挪了一下凳子。他剛好跟藍靜面對面。藍靜抬起來頭,一點也不奇怪,似乎知道他本來就會來一樣。
大家都不說話,等待著認識他的人介紹給大家。
藍靜看了陳一一眼,開口說“他是葛風”
大家看向藍靜,等待她說下去。藍靜卻什么也沒說了。
這里只有鳥鳥不知道葛風,她很熱情地端起酒杯,對葛風說“來,整一個。場面有些尷尬,這個人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葛風也拿起酒杯,給自己添滿酒,一口就干了。
鳥鳥爆了一句口粗
“艸”
張碧兒拉了她一下,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
葛風開口了,
他說:這些年你跟著他,不咋樣?。∷穆曇粲行┪逡舨蝗?,像個破罐子一樣。
這里唯一跟葛風有敵意的只有陳一了,他說:你也不咋樣。
葛風沒接陳一的話,還是看著藍靜,說:你跟我回去吧,我把你養(yǎng)肥!
陳一:你來想做什么?
葛風:哪有日子過得不如從前的道理。
陳一:如果你是來為藍靜過生日,我們歡迎。
葛風:而且他還是一個瘸子。
陳一:如果你執(zhí)意這樣,別怪我不客氣。
葛風:我打算給他修修。說著掏出那把螺絲刀,放在桌子上。
藍靜又夾了一塊蝦腿剝起來,她始終不再說一句話。
陳一:……
葛風:你要是跟著我,咱們都該有寶寶了。
陳一怒了:你滾出去!
葛風就拿起那把螺絲刀,起身慢慢朝陳一走過來。
張碧兒也起身朝陳一走過來,與葛風面對面站著。葛風看著陳一那條受傷的腿,說:恢復不了了。
陳一沒有動,顯然他很被動。
他說:這腿,跟你有關(guān)系吧?
葛風:當然有!
陳一:那好,你今天走不出去了。
葛風:你弄死我?
陳一拿出手機,在葛風面前晃了晃,說:它可以治服你。陳一報警了,他要新賬舊賬一起算。
葛風呵呵一笑,然后彎下腰,抓起陳一的拐杖,說:這里的螺絲松了,我?guī)湍阈扌蕖?p> 張碧兒也抓著那只拐杖的另一端,說:你修!
他就真的去擰那顆螺絲了。
一切像一個鬧劇一樣,就這樣過去了。葛風擰緊那顆螺絲就離開了,警察并沒有來,陳一根本就沒有報警。
葛風走了,再次回到了他該去的地方。包廂里的氣氛不是很好,他們點上蠟燭,關(guān)了燈,藍靜許了愿,吹滅了蠟燭,一起唱了生日祝福歌,切了蛋糕。大家分著吃了一些。,由于氣氛不和諧,陳一連一句衷心地祝福也沒說出口。
黑夜里,誰也不知道,藍靜有沒有許愿。
夜深了,大家也該散去了。張碧兒有些不放心地看著陳一,陳一卻對他說:放心吧,然后微笑著跟鳥鳥說再見。鳥鳥說“再見”他們就挽著胳膊離開了。其實他現(xiàn)在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藍靜一開始很正常,后來似乎又不正常了,葛風進來以后,她只說過一句話,“他是葛風”
陳一擔心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犯病了,自己又行動不便,如果她又要離開,自己根本留不住她。他今天一定要留住她,對她講明她的情況,然后帶她去醫(yī)院。
還有那個葛風,他費勁來到這里,就為了只是說說那幾句話嗎?就只是為了給自己的拐杖緊一緊螺絲嗎?陳一懷疑他根本就沒有走遠,他躲在某一個屋檐下,如果時機一到,他肯定露出他今天來的目的。而且自己的腿,跟“葛風”肯定有關(guān)聯(lián),不然,那伙人問什么要冒充他來對付自己。
走出飯店,陳一,藍靜和向星星一起朝著晨光家園走去,向星星一直挽著藍靜的手。所以陳一兩只手都空著,他問藍靜:你怎么樣?
藍靜說:很好啊,大家都來了。說完,她抬頭看了看“晨光家園”幾個大字,腦袋里又冒出一個“死光家園”
向星星一直跟藍靜聊天,說著什么陳一也聽不進去,他們走在一棟樓陰暗地地方時,向星星對陳一說:我們有秘密要說,麻煩你回避一下。藍靜看著陳一,陳一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沒說出來,于是他就朝前走過去了。
大概10幾分鐘后,陳一的身后一直很安靜,他就一瘸一拐地走回來,沒有看見藍靜和向星星,他一下就急了。他叫了一聲“藍靜”沒有回應,又叫了一聲“向星星”沒回應。
完了,藍靜又溜走了!
他趕緊掏出手機,打藍靜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聽。
電話那一頭好像在笑,嘻嘻嘻嘻的。
陳一:你在那里?
電話那一頭:哦,我在家里呀。
陳一疑問著:你在我的家里嗎?
電話那一頭:是呀。
陳一:向星星呢?
電話那一頭:她自己回去了呀。
陳一:那我馬上回來。
陳一還是不放心,她說他在家,她是怎么繞過自己去家里的,自己一直在樓道口等她們,沒有經(jīng)過必經(jīng)之路就回家了,難道她飛到家的嗎?他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家,那扇窗戶黑著。他加快了腳步,一瘸一拐地奮力爬上了樓梯。
這個夜里注定又是一個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