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振雷知道他在開玩笑,但還是很認真地說:“老弟,你太謙虛了!在我看來,你聰明機智、慮事周密、文武雙全、膽識過人,在這個亂世一定能夠做出一番大事業(yè),可不是什么莽夫蠻漢,而是一位大智大勇的英雄!”
“胡爺過獎,但愿在下不辜負胡爺?shù)钠谠S吧!”
疾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后,周湘龍問:“胡爺,這里距離你們的第一個哨卡還有多遠?”
“不遠了,再轉(zhuǎn)一道彎就到了?!?p> “好,我們的迷魂陣就布到這里為止。我先停下來歇息片刻,給你包扎好傷口,然后就往回趕。對了,你身上帶了火鐮嗎?”
“火鐮沒有,但帶了洋火。我喜歡抽旱煙,煙斗、煙盒和洋火是隨身攜帶的?!?p> 周湘龍知道洋火就是火柴,忙說:“有洋火更好?!?p> 隨后,他在附近的松樹下面撈了一把干燥的松針堆起來,用火柴點燃,又加了一些枯樹枝在上面,生起了一個小火堆。
“胡爺,請你把你的布褂子脫下來,扯下衣袖撕成布條,可以當做包扎帶使用。我到樹林里去找點止血消炎的草藥來給你敷上?!?p> 胡振雷說:“不用草藥了吧,就用布條包扎一下就行了?!?p> “那不行。布條沒有消毒,上面有細菌,容易引起炎癥。再說,如果不敷藥,簡單地用布條包扎一下,傷口還是會滲出血來。你已經(jīng)失血很多了,這一路到臨蛟鎮(zhèn)還有一段路。再流血的話,你就是鐵打的身板也會受不了!”
說話間,他已扎好一個松枝火把,點亮后舉著鉆進了山林?;貋砗?,他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正在咀嚼草藥……
在往回趕的路上,周湘龍對背上的胡振雷說:“胡爺,我們這一趟來回可不是冤枉路,除了給鬼子布迷魂陣外,還可以驗證一下你們隊伍里是不是真有內(nèi)奸。”
胡振雷迷惑地問:“咋驗證?”
“很簡單:如果明天縣警察局或者保安團沒有在附近對你展開搜捕行動,就證明你的隊伍是純潔的,不存在內(nèi)奸。但若他們接到了日本人的請求,在臨蛟鎮(zhèn)對你展開大搜捕,那就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你隊伍里絕對有日本人的內(nèi)奸。”
“此話怎講?”胡振雷還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我們布好這個迷魂陣后,如果山上沒有日本人的奸細,他們追蹤你的血跡后,會認為你返回了石柱寨,就不可能勞神費力再在臨蛟鎮(zhèn)搜捕了。但是,若真有內(nèi)奸,日本人就會通過電臺聯(lián)系,向他求證你是否返回了山寨。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們才會提請縣警察局和保安團對你展開搜捕。對不對?”
胡振雷連聲說:“對對對!你這一趟來回路確實可以一舉兩得,不冤!”
不久,周湘龍背著胡振雷越過了鐵路線,往那邊的草地上一望,影影綽綽可以看到一匹馬的身影,正在不遠的地方悠閑地啃食青草。
周湘龍大喜,空出一只手放到嘴唇上,打了一個響哨。那匹馬抬頭往這邊望了一眼,然后便邁開馬蹄奔了過來……
到達韓忠奇診所門口后,周湘龍下馬將胡振雷抱下來,然后抬手敲門。
“是哪個啰!要不是急病的話,明日再來吧!咯時候太晚了,醫(yī)生護士都下班了?!?p> 韓忠奇與周鐵梁一樣,鄉(xiāng)音難改,蹩腳的官話里總是帶著湘省的語調(diào)。而且聽其聲音,顯然還沒有從女兒與人“私奔”的“恥辱”打擊中恢復(fù)過來,顯得有氣無力、凄楚蒼涼。
“爸,我是湘龍,有點事找您!”
“龍伢子?”韓忠奇在里面驚呼一聲,只聽“砰”地一聲,有類似茶杯的東西掉到了地上——估計他完全沒料到周湘龍會主動來找他,震驚之下失手跌碎了手里的茶杯……
很快,診所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韓忠奇舉著蠟燭出現(xiàn)在門口。昏黃的燭光下,他的臉色枯黯、目光無神,比周湘龍迎親那日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定定地盯視了滿臉笑容的周湘龍幾眼后,韓忠奇用顫抖的語氣問:“龍伢子,你剛剛叫我么子?是叫爸嗎?”
“當然。您是我岳父,按我們湘省的規(guī)矩,就應(yīng)該叫爸??!”
韓忠奇抬手擦了一把眼角激動的淚水,又問:“你不計較清芙的丑行?還愿意認我這個岳老子?”
“爸,清芙?jīng)]什么丑行。她就是嫌棄我不務(wù)正業(yè)、沒有上進心,而且在外面臭名遠揚,所以不想嫁給我。但她并沒有與別的男人私奔。前天晚上跟她一起走的魏老師,與她只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并不是她的什么情夫或者姘頭,這一點我心里很清楚!”
“好,好!湘龍,只要有你這個態(tài)度,我就放心了。我也不相信清芙會是那種寡廉鮮恥、沒有節(jié)操的女子,更不相信她會干出與人私奔這種玷辱門庭、惹萬人恥笑的丑事來。
“我韓家數(shù)代行醫(yī),雖不是什么高官顯宦、書香世家,但祖宗傳下來的遺訓(xùn)是‘懸壺濟世,德澤蒼生’。所以不管在老家湘省,還是在這牡江縣城,韓家只有被人感恩、受人尊重的,還從來沒被人戳脊梁骨恥笑過。
“清芙小時候,我就教育過她: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人生一世,什么都可以丟、什么都可以忘,但惟獨‘禮義廉恥’四個字不能丟、不能忘。湘龍,我放句話在這里:清芙要是真做出了那種為人不齒的茍且之事,這輩子她不回來便罷,只要她敢回來,我就把她綁到梯子上,將她沉塘謝罪!”
周湘龍笑道:“岳老子,您言重了!且不說清芙絕對不是那種人,就算她與人私定終身另結(jié)連理,您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將她沉塘浸死??!畢竟,現(xiàn)在是民國了,可不像過去那樣,可以用家規(guī)族規(guī)私刑處死不肖子孫,對不對?”
韓忠奇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周湘龍,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爸,我有個朋友受了槍傷,想在您的診所里治療,方便嗎?”
“槍傷?在哪里受的傷?誰打的?”
韓忠奇這時才注意到門口還坐著一個魁梧大漢,滿臉驚訝地問。
水哥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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