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巷道,總是又深又長且繁多,每一次的穿行,就像我們一步一步走入了迷宮格。
每一次母親帶著我,去送哥哥時,都是滿天繁星的時侯。
那個時侯空氣好,滿天的星辰也格外熠熠生輝。
我喜歡看星星,那種似曾很近,卻很遙遠(yuǎn)的星辰,每一次都能帶給我神秘和無比的愜意。
在我這紅塵中,仰一仰頭,就似乎可以讓我,忘記塵世的一切煩惱,讓我的傷口很快的愈合好。
“晨曦,再走幾步,咱們就到了!”
“嗯!”
我輕聲的允過,抬起了我稚嫩的小臉,很認(rèn)真的看著我娘。
娘有些老了,她生我的時侯,已經(jīng)三十三歲了。
她是高齡的產(chǎn)婦,也是多個孩子的母親。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我的父親想要個兒子。
當(dāng)然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人,也都是這么想的。
就像小品中的《超生游擊隊》里面演的,不要到兒子誓不罷休的那種。
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陳舊,這種想法尚可理解,可是現(xiàn)在仍然有一些,要不到兒子誓不罷休的人,這就讓人匪夷所思了。
可總歸思想是別人的,我們左右不了的。
當(dāng)然周圍人對他們的歧視,也成了推波助瀾的力量。
譬如,“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p> 再譬如兒子長得丑的,娶親難的,“實在不行,咱們就換親吧!總好過,兒子娶不上媳婦吧!”
而換親,就是犧牲女兒的幸福,來謀求兒子的幸福。
而她們的婚姻多是不幸的,多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的必然結(jié)果。
……
然而,像這種案例在農(nóng)村卻屢見不鮮,最難聽的三個字眼,莫過于老絕戶三個字了!
那時候小,不懂老絕戶是啥意思,還以為是指沒有孩子的家庭呢!
直到后來,我娘告訴我,是指只有女兒沒有兒子的,才是老絕戶。而那種沒有孩子,也沒有結(jié)婚的,都統(tǒng)稱為光棍。
離我們家很近的,就有一家“老絕戶”,我和姐姐、哥哥們經(jīng)常去他家!
因為與他一墻之隔的北面,剛好就是我奶奶家。
去我奶奶家的那條巷道,好像太過于遙遠(yuǎn)。
我們小孩子,就喜歡抄近路,尤愛翻墻。
他是個慈祥的老爺爺,但按照村里的輩分,我們稱他書成哥。
書成哥的心很好,每次都為我們留好柵欄門,專供我們小孩子翻墻而入。
他的家的院子很大,除了兩間簡易的房間外,滿園都是詫紫嫣紅的花草樹木,還有惹人讒滴的瓜果蔬菜。
好美。
每次的經(jīng)過那,它們總會勾住我流連目光,讓我目馳神往,內(nèi)心蕩漾著蠢蠢的欲望。
終于有一天,一切的理智付逐為流。
我被邪惡給打敗了!
在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一天,我?guī)е鴿M滿的好奇,找到了他前鄰家,與我差不多的小男孩。
“東方,你家后鄰,種了好多的瓜果的。”
“嗯。”
東方似懂非懂的仰起,稚嫩的小臉,說:“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偷過你爺爺家的瓜!”
“真的?”男孩似信非信,仍然仰起稚嫩的臉蛋,兩只黑溜溜的眼珠,直直盯著我看。
“嗯,”謊言沒有停止,反而越煽越厲害了,“咱們?nèi)ニ麍@中摘瓜吧,好替你爺爺報仇!”
然而,事實上是,我們倆從有記憶的那一天起,我們倆都沒有見過他爺爺。
可是我們,還是一拍擊合了,做成了一對小賊人!
我們像個小狗似的,從他窄窄的柵欄縫中擠進(jìn)去了。一進(jìn)去,近距離的觀賞,更讓我們震憾。
每一個瓜果,每一個花朵,都讓我們愛不釋手,我們剛剛摘下一個,又被另一個所吸引……
典型的,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整整一個上午,我倆都在忙……
于是滿園的春,都被我倆糟踏成了,秋盡冬來,繁華落盡的枯榮景象來。
最后我們累了,敗興而歸,油然而生的罪虐感,開始從我們的周身,向我們的心上慢慢襲來。
我和他面面相覷,相顧再無言了,我們也只好灰溜溜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很快夜幕就降臨了,母親灰著個臉回來了,很生氣地說:“也不知道哪家的熊孩子,把書成院里的瓜果連爪帶殃,給盡數(shù)拔了個干盡!”
聽了這話,
我是又悔又恨,心里升起了莫名的辛酸,剛剛想說話。這時侯我娘又說了,“可憐書成,一個孤老漢子,年齡大了,種不了地了,一年到頭,全指望地里的那點糧食生活度日的!”
“哎……”
母親長嘆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對我兩個姐姐囑托道:“改天他心情好些,我們送些糧食過去幫他度度艱難。但這些天里,你們一定要看好你們的妹妹,不要自討沒趣,到人家面前找嫌!”
那些天里,不知怎么的,見了書成哥,尤其看到他那滿頭白發(fā),就像看到了他,滿世的塵桑一樣,刺得我的心好痛!
好幾次,我的小腳步都開始偏移,我好想告訴他,“哥,你家的瓜殃是我拔的!”
可是每一次,都被我的兩個姐姐強力拉回。打死她們,她們也很難相信,這事居然是小小的我做的。
但我心中的負(fù)罪感,隨著時間的推移,也不在不停的瘋狂的恣長。一連好幾次,勇氣便似滾動在喉間的津液,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不停的讓我搖曳,讓我矛盾并痡苦著。
越久越怕,越怕越不敢說,每次從他身邊經(jīng)過,就像一只灰溜溜的老鼠一樣低著頭走過。
然而,他仍然像曾經(jīng)一樣,很慈祥,很和藹的和我打著招呼。
負(fù)罪感,越來越重,重的我的那顆頭顱,再也抬不起來了!
勇氣牟足的時候,我有勇氣面對的時侯,這聲遲來的道歉,卻到了小學(xué)的五年級。
那天,我仍然像往常一樣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推開了,他家的小柵門。
他見我來了,很親切的招呼我,“四妹妹,吃飯了沒?沒吃的話,我這兒還有吃的。”
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他家除了家窮四璧,仍舊是家窮四壁。本就擁擠的房間,除了雜七雜八的,放著些家什,也就再無其他了!
而他手中的好吃的,卻是他珍藏了多久,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品。
那時侯窮,家家戶戶才開始逐漸的步入了正軌,大多老百姓的日子,也是剛剛填飽肚子的狀態(tài)。
自然而然,年齡稍長的,都喜歡珍藏一些食品,等到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小孩來時,再拿出來,招呼孩子們,以盡地主之誼。
凌云至峰
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