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片障了二十年眼睛的葉子
黃包車來到許家大宅,許家是大家,底蘊深厚。
這是真正的富貴之家,整個宅子里里外外都是古色古香的裝扮,里頭的名貴器皿字畫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溫淼淼才立在門前,便有傭人上前接過她的手提包,領(lǐng)著她一路來到后院。
不管來多少次,溫淼淼依舊能感受到這宅子給她的震撼,歷史悠久的東西帶著不可明說的沉淀感。
此時的許老爺子,正躺在搖椅上慢慢搖,管家許叔在一旁沏茶,動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練家子。
溫淼淼出現(xiàn),許叔便看到了她,隨后,許老爺子也看到。
他招手叫了溫淼淼過去,傭人立在廊側(cè),并沒有上前。
“淼淼快來嘗嘗許叔的手藝,這可是今年三月菩提山的雨前龍井,不嘗可惜了?!?p> 此時正是四月份,這茶,還是新鮮出爐的。
許老爺子這里的好東西,可是真多。
溫淼淼幾步走了過去,見許老爺子正要起身,伸手扶了一把,笑得嬌俏“這可是好東西,淼淼趕上時候了?!?p> “誰說不是?!痹S老爺子也笑,笑意直達眼底。
許叔端過一杯,溫淼淼接過遞給許老爺子,許叔又遞過來一杯,溫淼淼接過,瓷白的杯壁襯著白玉般的肌膚,格外好看。
“謝謝許叔。”
許是年紀大了,就格外喜歡嬌艷的孩子,況溫淼淼笑顏如花。
許叔只溫聲說了句小心燙,便又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溫淼淼笑著喝了一口,大贊。
“許叔,您這手藝越發(fā)好了,雨前龍井別人泡出了五分,您至少泡出了八分,入口回甘,香氣撲鼻?!?p> 饒是許叔這般不茍言笑的人,也禁不住被取悅了。
“瞧瞧,瞧瞧,阿良,這丫頭這張嘴,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聽著心里就熨貼?!?p> 許老爺子笑的胡子亂顫,手里的茶都差點灑了出來。
許良也笑,笑得直搖頭。
溫淼淼知道,他們笑,是因為她這個馬屁拍得太過夸張卻又真誠,嘴甜的小輩,越夸張越能逗他們笑。
像這般懵懂透著真誠的夸張,最能讓人心情愉悅。
許叔的手藝他自己知道,這么多年,也不過就是能入口而已,什么五分八分的,他是半點兒不信。
三人笑語了一陣,許老爺子這才收起笑容,似有似無的輕輕撥著白玉瓷的杯蓋。
“淼淼,至深這件事,是他對不住你。
但我們許家,也絕不會容納一個戲子?!?p> 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娶了戲子的亦不在少數(shù)。
時代在變,規(guī)矩在變,人也在變。
但許家百年底蘊,可謂是書香世家,這樣的大家,不要戲子,這話溫淼淼信。
“許爺爺,您對我好,我知道,但這件事上,我和至深之間已然崩裂,就算將來在一起,也是怨侶。”
隔著裊裊煙霧,鼻尖蕩漾的皆是龍井余香,許老爺子緩緩嘆息一聲。
“我雖與你相處不多,但也知你的氣性,今日是我叫至深去找你的,也是想叫他好好賠罪,但從你一人進來的那刻,我就知道了?!?p> 兩人若真和好了,溫淼淼該是和許至深相偕而來。
“我自個的孫子,我知道,被慣得沒邊了,但心不壞,如今也只是一葉障目,但那一葉,終有被揭下來的一天?!?p> 替自個孫子說好話嗎?
許至深是什么樣的人,整個海城還有誰不知,新歡總比舊愛來得快。
一葉障目?
這一葉,足足障了二十多年!
“許爺爺,至深的那一葉,是要旁人去揭的,但揭開那一葉的人,不是我,也不會是我?!?p> 溫淼淼語氣有些飄渺,有些淡,亦有幾分涼。
“孟潭那邊怎么說,這門婚事,畢竟是由長輩定下來的?!?p> 溫淼淼明白,許老爺子此刻就像跳到岸邊的魚。
“義父來信了,說當初定下這門婚事也是想我后半生快樂無憂,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誰也沒有料到。
但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也該早早取消的好,以免至深因愛生怨,對所有人都不好?!?p> 想的是快樂無憂,但若達不成心底所愿,孟潭那人,最忠心不過,為了溫淼淼,他什么都可以放棄。
溫淼淼毫無懸念的將許老爺子最后一絲期望戳破,她抿了口香茶,又放下茶杯,起身告辭。
送走溫淼淼,許老爺子看向許叔,蒼白的鬢角盡顯滄桑。
“阿良啊,淼淼是個好孩子,若是能成為我們許家的人,那該多好。”
許老爺子渾濁的雙眼透著精明,許良笑了笑。
“老爺說得是,阿良也很是喜歡溫小姐,若溫小姐能與三少爺琴瑟調(diào)和,那當真是一件喜事?!?p> “嗯,淼淼比我想的要聰明,我原想從她這邊入手,她要是點頭了,說服孟潭那邊倒也容易,但沒想到這丫頭心底也有自己的想法?!?p> 說完,他又看向許良。
“阿良,這件事,我就托你去辦了,算是孤注一擲了?!?p> “老爺放心?!毙炝计鹕恚蛟S老爺子拱手保證。
出了許宅,溫淼淼沒打算在外多逛,找了輛黃包車就回了汪公館。
汪家不似許家,但也不會差到哪去。
汪公館是一幢三層小洋樓,里頭的裝橫基本是歐式風格,軟皮沙發(fā),水晶吊燈……
溫淼淼才進門,就看到坐在秋千椅上的汪楚云。
汪楚云一身波點娃娃領(lǐng)洋裙,外頭披著件淡紫色針織衫,俏麗面容看著她,眼中卻燒著嫉妒的火。
“快出來瞧,咱們家的名人回來了!”
她轉(zhuǎn)頭朝房子里一聲大喊,嘴角噙著諷刺的笑意。
溫淼淼知道她這是做給自己看的。
“楚云姐今日沒出門?”
對于汪楚云的針對,溫淼淼不予回應(yīng),淡笑著打著招呼。
“出門?我可是要臉面的,出門被人隨意指點像什么話!”汪楚云聲音尖銳。
“哦,這樣啊,我上午出門時看到杜輝哥帶著位女孩去電影院,看背影還以為是楚云姐你呢。
既不是,那杜輝哥太不像話了,改日妹妹定要說說他?!?p> 杜輝是汪楚云已經(jīng)定了婚的未婚夫。
“你既說看錯了那定然就都看錯了,你的眼神一向不好。”
在溫淼淼說的時候,汪楚云臉色就已然不好了,冷著臉說完,她心底已經(jīng)有了些許怒火。
說完,也不理溫淼淼,騰的一下從秋千椅站起,直奔客廳而去。
溫淼淼知道,她這又是去給杜家打電話去了。
戀愛中的女人啊,一點風吹草動就愛疑神疑鬼。
溫淼淼撇撇嘴,拎著包包上樓了。
她不屑于打嘴炮,但要真打起來,一定要戳擊到對方,不然就是浪費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