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酒足飯飽后各自離去了,華雄帶著典韋漫步在雪地之中,如今已經(jīng)接近年關(guān),氣候也不見回升,反倒是這雪越下越深,寒風(fēng)瑟瑟,在臥龍居高樓之上,一眼望去,倒是可以看到角落里形形色色的受凍人!
不知道為何,這時華雄的內(nèi)心居然硬如鋼鐵,在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到同情,憐憫,有的只是無盡的漠然,冷咧!
華雄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仁義之人,他所信奉的不過是:“只做自己想做的,只做自己認(rèn)為對的,至于該不該做,對又或錯,好像并不重要!”
雪花紛飛,壓在了檐邊瓦角之上,整個洛陽披上了一層素裹,讓華雄思緒有些雜亂,此時此刻突然有些懂張讓了,華雄不禁自嘲笑道:“倒也是好久沒去他府邸了呢”!
這張讓在他華雄眼里也是個可憐人,他這一脈無后,真正的斷子絕孫,為了活著,好好的活著,祖宗都不要了,給了自己一刀,只是想簡單的活著,或許那時他也知道,就算有兒子,他養(yǎng)不活!
這么多年拜在他門下的義子又有幾個是真心實意?
想必初入宮中時,他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權(quán)壓外戚的常侍吧,也想不到自己會是人人厭惡的閹賊吧?
子嗣何用?與其存于世間活活餓死,體驗著揪心之痛,還不如從未來過,君不見高堂豪宅,朱門酒肉,奢侈霏靡多何幾?
君不見破瓦寒舍,茅棚旱地,敗絮殘柳何其樂?
張讓他心甘情愿背負(fù)這世間最狠毒的罵名,天下百姓過的是好是壞與他何干,我張讓也沒讀過圣賢書,也不明白世間仁義道德,只知道陛下給了我一碗飯,讓我受漢碌,位官候,自當(dāng)盡忠而死!
中平六年,北邙山外,內(nèi)有世家追兵,外有諸侯鐵騎,洛陽城中殺喊一片,當(dāng)張讓看到那群衣服華貴的世家子縱火焚燒大內(nèi)宮橛時,便知道這群屢受國恩之徒,全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絲毫沒有把皇家天子放在眼里,陛下一死,留下孤寡二子,又該如何面對這群豺狼虎豹?
持刀縱馬在大漢皇宮內(nèi),將漢室最后的顏面狠狠踩在腳下,正是這滿朝公卿,世受漢恩,世食漢祿的世家子,當(dāng)真是可恨,可殺,這天下大亂之始更是那袁家一手策劃!
可惜了那何進,可惜我張讓身無長劍,恨不能殺敵也!
一把年紀(jì)的張讓,臨死前也未曾傷害陛下子嗣一二,這滿朝的文武百官皆認(rèn)為他張讓挾持皇子脫離洛陽,只為求命,殊不知你們帶著鐵甲刀劍,威逼皇宮,縱火焚燒時,可曾是在欺負(fù)天子年幼?
可曾還懼大漢天子之威,可曾還念大漢國恩之重!
公元189年,張讓投身黃河自盡,臨終遺言只是道:“我等死后,天下必亂,陛下獨處一世,當(dāng)好好愛惜自己”!
這是張讓最后的遺言,也是他最大的期許!
滿朝文武還不如一個花甲老人來的忠心!
張讓最恨的就是這群道貌岸然之徒,說他張讓橫征暴斂,爾等普通百姓能有幾個錢?只可惜名聲造勢不在他手,而在那士林之中,如今大漢,士林之中又有誰不是世家出身?
這錢財賦稅是他張讓一筆一筆親自從百姓手里搶來的?
還不是各州郡縣那些世家貪官,借著由頭大肆斂財,侵占良田,污名罵名往閹人身上按準(zhǔn)沒錯,如今不罵一罵這些沒卵用的閹貨,怎么在士林官場立足揚名?官宦不死,世家出不了頭,因為官宦不懼名聲,外戚不死,世家也出不了頭,因為外戚手握重權(quán)!
只可惜最終宦官集團,外戚集團先后退出歷史巨幕,從而世家登臺,整個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戰(zhàn)禍上百年,死傷無數(shù)!
大漢疆土四分五裂,各路諸侯并起,逐鹿中原,相對于劉宏在位時,起碼還能茍活偏安,如今人人喊打,昏庸無能的天子駕崩了,看看你們過的是什么日子,人命如草芥般卑賤!
屠城如圖豬狗!
長達(dá)數(shù)百年的戰(zhàn)亂,世家重新洗牌,以爭天子位,繼漢家大統(tǒng)!
可以誰也不知道天意弄人,最后三分歸晉!
一想到這里,華雄便有些唏噓不已,喝了點酒,便習(xí)慣了多愁善感,看著洛陽城中的走夫販卒,雖然日子苦了些,好歹能活下去,總比那千里無雞鳴來的好!
華雄自顧自得說著:“挺好”,只是他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君狂,家中可還有人?”
典韋一愣,沒心沒肺說道:
“沒了,都餓死了”!
華雄也是一愣,看了看典韋一臉嬉笑的樣子,如此輕描淡寫,看似豪放,實在眼神中落寞不已,便也笑著道:
“怎么,孤身一人吃飽不愁?”
典韋笑了笑道:
“無牽無掛,少時縱橫山林,獅虎為伴,倒也有趣的緊!”
華雄突然遺憾道:
“以后打虎記得留下虎鞭,那玩意泡酒就一個字,痛快!”
典韋不明覺厲道:
“主公,那是兩個字!”
華雄哈哈一笑道:
“不要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你看你這么多年死在你手里的大蟲沒有五十也有近百了,這虎鞭配上新出的“豪膽酒”更是一絕,如此看來,你典韋實在是暴胗天物啊!
典韋眼睛一亮道:
“臥龍居又有新酒了?“豪膽酒”?一聽這名字就覺得與我典韋有緣,主公啊,這得要解解饞啊”!
華雄笑了笑:
“你偷偷溜進酒坊的次數(shù)還少了?纏著高老頭給你舀酒,以為本都督不知道?”
典韋嘆了一口氣道:
“就知道這高老頭不靠譜!”
“行了,還有幾天就是年關(guān)了,明日我讓華威去置辦些年貨,你要是不介意,今年就來華府,一同熱鬧熱鬧!”
典韋故作小女兒姿態(tài)道:
“這不好吧,多難為情啊,實在是不好意思,主公你是知道的,俺老典從小面子薄………………”
華雄懶得搭理他,提腿便走道:
“愛來不來,反正酒有的是人喝!”
一看華雄走了,典韋也急了,急忙趕上道:
“這可不是我典韋死皮賴臉,而是憐惜那些美酒,不然就太浪費了,尋常人喝主公的酒那豈不是暴胗天物?”
華雄笑著問道:
“什么時候你典韋也學(xué)會用古語了,可以??!暴胗天物你都知道?”
典韋擺擺手,一臉無辜道:
“活學(xué)活用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行了,別貧了,到時候記得來喝酒!”
“好嘞!”
華雄回到家中,只見華威正在招呼下人們盞燈結(jié)彩的,也算是頗為喜慶,倒是有了那幾分年味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在洛陽城過年,也是這么多年來過的最舒適的一個年!
“起碼今年三兄妹不會受凍挨餓了!”
兩日后,華雄將賈詡遞上來情報匯總,心里有了個底,默默道:
“也是時候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