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紅
宋進再一次踏進了春暉醫(yī)館，只是這一次，沒有向前次那樣急切的呼喚。
只是面帶焦急，眼睛來回的在醫(yī)館里掃視，待發(fā)現(xiàn)了許老大夫，便趕緊上前，拉著徐老大夫便要往外沖。
許老大夫正與別人說話，被宋進一拉，險些摔倒，趕緊喝止：
“你這小子，為何這般急切，害的老夫險些跌倒，你爹的傷已經(jīng)穩(wěn)住了，他在后面躺著，你把我往外拉，所謂何事啊？”
宋進向著許老大夫拱了拱手說道：
“小子家中母親動了胎氣，情況危急，來不及解釋，老先生，你先隨小子我去村里看看，到路上在與先生祥說。”
許老大夫，看著少年一臉急切，慌慌張張倒也把話說清楚了，知道事情緊急，拿了些藥，裝在藥箱里，和宋進一道往杏花村趕去。
……
宋進家，楊氏站在宋家娘子旁邊，不斷的給宋家娘子鼓勁：
“宋家的，加把勁，孩子快出來了，快加把勁?！?p> 啊，啊，啊……….
一聲聲慘叫把燒熱水的謝春兒給嚇到了，心里暗道，這生孩子真的是要人命啊，這年頭又沒有剖腹產(chǎn)，生孩子純粹是和老天爺爭命。
“趙嫂子，怎么樣了啊，孩子還沒有出來?！?p> 一個和楊氏差不多大的婦人，趴在宋家娘子腿間，用雙手掰著宋家娘子的雙腿，略抬了抬頭說道：
“還早著呢，才開了三指，趕緊給宋家娘子打氣，這孩子要出來，別給憋壞了?！?p> “宋家的，使勁啊，使勁，快了，快了?！?p> 楊氏看到宋家娘子痛苦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這都造的什么孽，事情都趕上趟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王黑牛家的揭開門簾走了進來，看到兩個嬸子正忙著，趕緊上前，拉住宋家娘子的另一只手。
這平日里，兩家要好，自宋家投奔來杏花村，她和宋家娘子談得來，兩個人平日里猶如親姐妹一樣?，F(xiàn)在宋家娘子生產(chǎn)，自己看的都揪心。
“慧兒，加把勁，加吧勁，馬上又能給我生個狀元侄兒了，加把勁?！甭曇粽f著說著，都帶上了哭腔。
“二妞啊，你去廚房把春兒燒的熱水提過來，她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不好進來。”趙家的抬起頭來說道。
“哎，趙嬸子，我這就去?！?p> 說著擦了把眼睛，揭開簾子出去了。
……………..
宋進和王黑牛把許老大夫帶到家的時候，便看到王家嬸子端著一盤血水出來了，里面?zhèn)鱽碜约夷赣H嘶啞的痛呼聲，一聲聲的敲擊在少年的心上，爹娘接連出事，讓這個少年早已不堪重負。
“媳婦，情況咋樣啊，我們把許老大夫帶來了?！蓖鹾谂．Y聲甕氣的對著自家媳婦喊道。
王家的把血水往地上一倒，趕緊向著他們走來：
“孩子頭已經(jīng)出來，可是宋家娘子快沒力氣了，許老大夫快隨我進去看看。”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了，救人要緊。
宋進本想跟著進去，被王家的推了出來：
“你進來干嘛，快出去，進來也幫不上忙，小心沖撞了你娘。”
不待宋進答話，便轉(zhuǎn)身進去了。
“宋家哥哥，嬸子吉人天相，菩薩娘娘會保佑的，你放寬心?！敝x春兒安慰道。
三個人就焦急的站在屋外等著，聽著那一聲聲的慘叫聲，給了謝春兒和宋進莫大的沖擊。
畢竟一個未娶，一個未嫁，都沒經(jīng)過人事，陡然碰到這事兒，饒是謝春兒穿越而來，心底也泛起害怕來。
王黑牛把手搭在宋進的肩膀上，制止住了來回踱步的宋進，寬慰道：
“宋小子，別慌，你嬸子生二娃子的時候，也碰上難產(chǎn)，我當時也害怕的很，不過最后還是順利生下了二娃子，你看那小子現(xiàn)在多壯實，和大寶一塊撒歡的跑。
現(xiàn)在許老大夫還在里面，他吃過的鹽比我們走的路還多，你娃子就放寬心吧，你看春兒丫頭坐那兒多淡定的。”
聽到王叔提到自己，謝春兒腦門頓時降下幾道黑線，雖然經(jīng)過21世紀的信息大轟炸，但是到底沒見這么原生態(tài)的生孩子場面，更沒有經(jīng)歷過。
兩世為人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雖說現(xiàn)在表面鎮(zhèn)靜，但心底還是慌的一批啊。
時間悄然流逝，一盆盆血水被王家嬸子接連倒出，院子里飄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余暉越來越少，越來越少，透過云層，透出幾絲，好似將有莫大的危急降臨，看不出任何希望。
宋進越發(fā)擔心起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隨著一聲微弱的啼哭傳出，院子里的三人松了口氣，緊接著楊氏的聲音傳了出來：
“生了，生了，生了閨女，這小家伙，好沉的身子，來宋家娘子你看看?！?p> 宋家娘子躺在炕上，看著躺在紅棉包里的小小的，像紅猴子似的孩子，嘴上勾了一抹笑意，雖然不是第一次生產(chǎn)，但畢竟是自己隔了十五年才又好不容易有了一胎，內(nèi)心自然高興。
“不好，許大夫，見紅了，快，許大夫?！壁w家的突然高聲喊道。
院中的幾人被這一聲給嚇到了，產(chǎn)后大出血，在翠屏鎮(zhèn)來說，基本上可以說是宣告死亡了。
謝春兒擔憂的朝著宋進看了一眼，此刻這個俊秀的少年晃了晃身子，眼睛仿佛沒有了焦距，一臉六神無主的模樣，幸虧王大叔看到扶了一把，要不然就要摔倒地上。
“娃兒，你進來看看吧，你娘怕是不好了?！?p> 王家嬸子通紅的眼眶，黑紅色的臉龐上還粘著未干的淚水，看到這里，宋進那里還不知道，自己母親怕是兇多吉少了。
宋進急忙跑進房子，跑進去的時候被門檻攔了一下，險些摔個趔趄。
宋進進到屋子里，看到楊家奶奶抱著自己剛出生的妹妹，趙家奶奶，許老大夫站在一旁。
自己的母親面色蒼白，毫無半點血色，眼睛看著好似沒有半點生氣?？吹剿芜M進來，眼睛陡然現(xiàn)出一抹亮光，怕是回光返照了。
宋進跑上前去，跪伏在母親旁邊，抓住平放在床上的手哭著說道：
“娘，娘，你不會有事的，娘，有許大夫在這兒，娘，你肯定會沒事的?！?p> 說著轉(zhuǎn)過頭去，朝著許大夫說道：
“許老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啊，求求你，小子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老的恩情啊，大夫。”
許大夫，看到眼前的少年人，頭發(fā)散亂，還穿著昨日那個沾了墨汁的儒袍，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不斷的涌出眼眶，于心不忍，別過頭去，重重的嘆息一聲。
“進兒，你就別為難許老大夫了，是為娘身子不行了，為娘沒福氣在看顧你爺倆了。”
“娘，你別說胡話了，娘，沒娘那來的家啊，娘，求求你，別說了。”
楊氏看到母子兩個這般模樣，眼淚也啪啪的掉了下來，揮了揮手，抱著孩子和其他幾人一塊出去了。
“進兒，娘怕是看不到你娶媳婦的那一天了，本想著待把孩子生下來，就給你相看的，我算是沒福氣，喝不上媳婦敬的茶了，看不到我兒金榜題名的那一天了?！?p> “娘….”
宋進看著母親虛弱的聲音，嘶啞的聲音低聲叫著。
“進兒，聽娘說，家里還有五兩銀子，在娘房里木柜里面的小紅木箱子里，娘不知道你父親情況如何，我與你父親相伴走過了十幾年，有了你，為娘很驕傲，現(xiàn)在又添了你妹妹，娘走后，你爹和你妹妹就靠你了，為娘，為娘真的不想走啊，我兒還未成親，還未成……”
還未說完，宋家娘子的精氣神一下子就被抽走，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娘…….娘…….”
宋進大聲的喊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似要將自己母親的靈魂給喊回來。
………
院中，謝春兒早已淚水漣漣，一些事只有自己親身經(jīng)過，才知道有多痛，舍己度人，她知道，她知道宋進的痛，那種恨不得用自己所有換親人回來的吶喊。
楊氏抹了抹謝春兒臉上的淚珠，兩人擁在一塊，沉在黑暗里，巨大的黑幕已將這個小院密密封堵，小院里充斥著濃的化不開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