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偉林帶著“煙兒”出了陳府之后,一個戴著斗篷的身影也出了陳府。
兩個人坐在車上一路沉默,倒不是陳偉林不想說話,而是陳十二不敢說話,害怕說多了就暴露了。
陳偉林心里只以為“煙兒”身子不爽利,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省城過年放煙花的規(guī)矩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負責采購煙花、燃放煙花的都是本地的商會成員,每年輪著來,今年輪到了大金米行,而放煙花的地點就選在了在一個凍結了的湖面上。
之所以選在這里燃放煙花,一方面是因為地勢開闊,可以容納更多的人前來圍觀,另一方面,岸邊停泊的畫舫就成了貴賓席,不僅離煙花近,而且畫舫里面是應有盡有的舞曲、炭盆、美酒、佳肴,這些都是有實力的人才能享受的。
陳偉林作為省城的第一長官,自然少不了有人巴結,這最大的一艘畫舫就是大金米行訂給他觀看煙花的。
陳偉林帶著“煙兒”上了船。
上船之后,陳十二就不能再這么嚴嚴實實的裹著自己了,于是對陳偉林欠了欠身子,捏著嗓子說:“老爺,我要去方便一下?!?p> 陳偉林大手一揮:“去吧,小心些,別著了涼?!?p> 陳十二點了點頭,在丫鬟的攙扶之下去了畫舫上的茅廁。
這畫舫也當真是豪華,就連茅廁里也裝飾的金碧輝煌,墻上掛著梅蘭竹菊的水墨畫,靠門邊兒是一個金絲楠木的浣洗架,架子上搭著一條真絲帕子,下面還有一個銅盆。
走過去一看,銅盆里竟然也有文章,一對金龍魚栩栩如生的浮雕印刻在盆子底部,仿佛下一秒就要越水而出。
正對著浣洗架的是一個竹制的屏風,上面有四大美人圖,定睛一看,美人圖邊上還提著詩詞,都是名家手筆。
屏風后面的就是一個金絲楠木的馬桶,馬桶里放著銅質的痰盂,痰盂中有草木灰等等東西來掩蓋氣味兒。
饒是見過世面的陳十二也不得不贊嘆這是她活了這么久見過最奢華的廁所。
忽然,陳十二覺得鼻端有一絲異香傳來,聞著像是檀香,順著味兒找過去,她發(fā)現香味兒是從一旁邊桌上的香爐里散發(fā)出來的。
陳十二眉頭緊鎖,一手打開了香爐,頓時一股沖鼻的味道撲面而來,讓她情不自禁掩住了口鼻。
陳十二用手扇了扇,又將窗戶打開,把味兒散掉了一些,這才湊近了香爐看。
香爐里有一截正在燃燒著的香,四周都是灰白的香灰。心細如發(fā)的陳十二注意到,燃燒的香中間是空心的,空心的地方撒著一些棕褐色的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把香取了出來,又用小指甲蓋兒挑了一些棕褐色的粉末放在了手心,細細聞去,不聞還好,聞這一下被薰個夠嗆。
這股味道難以形容,說是腥氣又不盡然,倒是有些像是狐貍身上的騷味兒。
陳十二掏出了身上的荷包,把荷包里裝著的零頭碎腦全都倒了出來揣在袖子里,又將棕褐色的粉末放進了荷包里隨身帶著。
做完這一切之后,陳十二將香爐復了原,整理了一下衣裙就對一直默不作聲的鴻蒙說道:“是時候了,從現在開始計算半個小時應該差不多了?!?p> 鴻蒙登場,陳十二就覺得眼前一陣白光閃過,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被鴻蒙拽著斗篷往一邊扯:“宿主大大,來來來,看看效果?!?p> 陳十二順著鴻蒙的力道外梳妝鏡前走,抬眼看去,鏡子里的自己赫然就是煙兒的樣子,惟妙惟肖。
陳十二一邊摸索著自己的面頰一邊驚嘆于易容術道具的神奇之處,想著道具時效不長,不再耽擱,收拾好了之后就出了門。
門口的丫鬟一直在等著,見到“煙兒”安然無恙的出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沒有逃過陳十二的眼睛,但她不動聲色,臉色如常地對丫鬟說道:“走吧,別讓老爺等急了?!?p> 丫鬟攥了攥手中的衣角,匆匆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丫鬟似乎有些不甘心,趕上了陳十二的步伐之后,問:“姨太太,你沒有什么不舒服吧?”
陳十二突然停住了腳步,盯著丫鬟看,丫鬟一臉局促的低下了頭。
陳十二知道她是在掩飾自己的慌張,裝作看不見說:“怎么,我安然無恙你不高興了?還是說你巴不得我有事兒?”
丫鬟緊忙抬起頭辯解:“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姨太太不要誤會了?!?p> 陳十二學著煙兒的樣子站著,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仰著下巴說道:“就算我以前是伺候太太的丫鬟出身,我現在也是姨太太,是你的主子,肚子里懷的是你的小主子,別讓我知道你有些什么不該有的心思,你要爬老爺的床我不管,可是我不會縱容你害我的孩子?!?p> 丫鬟像是被說穿了,“咚”地跪下了,話也不敢說了,渾身抖得像是篩糠。
陳十二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回畫舫主艙去了。
陳偉林見“煙兒”去了這么久,有些擔心,正要喊吳媽媽去看看,人就回來了。
此時的陳十二已經將披風、圍脖全都摘了,穿著煙兒的衣服體態(tài)臃腫的坐在了陳偉林的邊上。
陳偉林貼心的讓人熱了一盅奶酥茶上來,放到了“煙兒”手里。
陳十二將奶酥茶端起正準備喝的時候,就看見那個丫鬟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手里的茶碗,她就知道這奶酥茶應該和茅房里的莫名其妙的香一樣,被動了手腳。
于是陳十二裝作喝了的樣子仰了仰頭,實則閉緊了嘴巴,將奶酥茶擋在了薄唇之外。
放下茶碗之后,陳十二就開始觀察身邊的人的表情。
那個丫鬟還是低著頭,緊緊攥著衣角,時不時看一眼陳偉林的身后。
陳十二裝作和陳偉林說話的樣子,偏頭看向了他身后,后邊兒一共就站著三個人,吳媽媽,旺福還有一個面生的小廝。
她在想,吳媽媽和旺福都是忠心于陳偉林的,不大可能會傷害陳偉林的孩子,不過事無絕對,萬一這兩個人被拿捏了什么把柄,被逼著去做一些事情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