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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筆談

第三十八章 ?促姻緣

木蘭筆談 薛簡霓 2229 2020-07-04 21:59:00

  回了家鄉(xiāng)的江拭苡,本是隱居在木蘭村,并不過問江氏旁支的事情。但江氏旁支仍舊有好事之人將寡嫂的流言非議說給了他聽。嫡兄雖不仁,可嫂子從前在家對他還是暗自關(guān)照過的,江拭苡最后到底不忍,前去落英縣為寡嫂吊唁。

  多年未見,家族中人仍舊刻薄,他本想上一柱香聊表心意就走,卻有好事者口中不清不白地譏諷著。

  江拭苡聽說寡嫂是因?yàn)橐幻畫氩盼纷镒员M的,靈堂之上顧不得其他,將明晃晃的刀刃架在了好事者的脖頸上,這些人才說出了事情原委,寡嫂收養(yǎng)的女嬰竟是江寬茹的私生女兒!

  江拭苡一生可以為兩個人赴湯蹈火,一是自己的族兄江寬茹,二對自己恩重如山的袁將軍??上н@兩人都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自己對他們更加無以為報(bào)。

  如今,江寬茹之女危在旦夕,江拭苡如何能不救!

  江拭苡沿著族人說的最后放下江晚的河流路段,一步步地焦急尋找,生怕錯過,就會抱憾終身……

  天亮灰蒙蒙亮的時候,石翹懷抱著江晚,藏匿在落霞山林中,與小誠子在篝火旁商議著今后的打算:她身上的積蓄加上賣了小宅的銀兩,可以再置辦一家織布的小作坊,今后她與小誠子以姐弟相稱,就這樣將江晚好好地?fù)狃B(yǎng)長大。

  她是如何也不會再放棄小姐的孩子,男孩已經(jīng)養(yǎng)在深宅大院,這輩子怕是見不著了。江氏族人如此草菅人命,女孩她要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今后與江家再無半點(diǎn)瓜葛。

  小誠子也說,今后要努力賺錢,養(yǎng)活小姐的孩子。

  石綽在江南除了才名與艷名,儒生與士大夫之中也常有人稱贊她是女中俠者,偶遇不平也會出手相助。

  江拭苡沒想到,在風(fēng)塵濁流中還能見到這樣仗義心腸的人,更沒有想到,世上最弱小的女子和孩子,會為了石綽這樣一介青樓女子,付出所有,傾力相救她的孩子。

  世上的恩義二字,或許就是如此簡單,又如此諷刺。

  世家大族沒有做到的事情,卻叫這林間的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做到了。

  俞明君主昏碌,江拭苡見慣了朝堂與世家的滿口仁義的虛情假意,卻沒想到他一生苦苦追從的高尚品德,卻是在最低等的奴仆身上看見的。

  這樣一路走來,他的熱血與赤忱,好像從未付出到正確的地方。

  他出身的是什么樣的顯赫世家,他效忠的是什么樣的荒唐君主。

  他錯了,錯得徹底,錯得離譜。

  天亮了,石翹懷抱著孩子,準(zhǔn)備和小誠子一起離開此地,卻與冷面陰沉的江拭苡在落霞山林中不期而遇。

  “初次見到姐夫的時候,我真的給嚇壞了,還以為是山里遇到了鬼差,一身煞氣還提著刀……”

  盛晟坐在石翹面前,回憶起當(dāng)年的場景,雖然語氣輕松,實(shí)在內(nèi)心頗為忐忑。

  “何止是你,我也差點(diǎn)嚇昏過去。我還以為江家人是派了殺手來殺我們呢,后來想清楚,江家人已經(jīng)把晚兒放到河里了,也沒必要再請什么殺手?!笔N心有余悸地說,“那時,他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到底是經(jīng)歷過深仇大恨、尸山血海的將士,殺氣是比旁人重了。”

  盛晟道,“幸好江晚餓了,在姐姐懷中大哭起來,打破了死寂,不然我都以為要成刀下亡魂了?!?p>  石翹無奈地笑了,那次初見當(dāng)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當(dāng)時,江拭苡一臉兇神惡煞,又一言不發(fā),讓人誤會他幾欲是要揮刀殺人。

  江晚忽然哭啼起來,石翹回過神,忙抱著又哄又輕拍襁褓。

  江拭苡的神色才慢慢緩和下來,只對著僵立住的姐弟說,“跟著我來?!?p>  兩人就如下咒般,跟著江拭苡,一齊來到了木蘭村。

  他們想走,江拭苡就抱刀睡在院中。

  他們一切吃飯起居都在院中,他不參與也不干涉。

  弄得石翹姐弟擔(dān)驚受怕,卻不得不留在這個農(nóng)家院中。

  石翹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女人,在青樓中棲身多年,她學(xué)會了審視各式各樣的男人。而江拭苡卻是她從未見過的男人,他終日不言不語,宛如心如死灰,只是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她對江拭苡根本無從下手。

  在江拭苡帶他們回到家中后的第三日,才終于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來歷,以及自己與江寬茹的關(guān)系。待弄清楚了一切,石翹才明白,江拭苡也是一個想要報(bào)恩的人,和她與小誠子一樣是承了江晚父母的恩情。

  天下大定,又值荒年剛過,正是百廢待興的時機(jī)。石翹是娼籍,小誠子不是奴籍,卻也是個無籍的孤兒。這樣的兩個人根本走不了多遠(yuǎn),更別提能開一間作坊養(yǎng)活自己與孩子。審時度勢之下,確實(shí)沒有比在木蘭村定居下來更好的去處。

  住下來便住下來吧,總歸是要將江晚撫養(yǎng)長大為主。

  那時荒年剛過,村子里家家戶戶都失了不少人,江拭苡初來乍到卻是一身煞氣,獨(dú)來獨(dú)往不與村民打交道,村民更是畏懼此人,只當(dāng)他是個異類,也不敢隨意與他交談。

  可他的小院,忽然多一個女人一個半大的孩子,加上一個啼哭的嬰兒,這就叫人不能不在意了。木蘭村民風(fēng)淳樸,也不能說平白地接受這么一家子來路不明的人。

  一日,老村長帶著幾袋糧食敲開了江拭苡的院門,將村民的顧慮與疑惑都與江拭苡說了。

  江拭苡出身世家旁支,不是不知禮的人,世人眼光他可以不顧,可江寬茹的女兒不能不顧。江晚會有長大的一日,她到時該如何自處?

  江拭苡看著石翹這些日子在家中操持家務(wù),也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雖然他自投身軍營起就沒打算過成家,可到了今時今日,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便將心中的打算與石翹坦誠交代。倆人名義上結(jié)為夫妻,實(shí)則也是為了更好地?fù)狃B(yǎng)江晚,一起搭伙過日子罷了。

  石翹也沒想過,此生自己還能嫁給一個良人。

  她本就是賣身勾欄的輕、賤女子,花一般的年月零落成了泥,此生最好的結(jié)局估計(jì)是嫁作商人婦的命。如果不是遇到了小姐,將她帶在身邊,哪里能識文斷字,哪里能附庸風(fēng)雅。小姐死了,為了小姐的孩子,她和一個男人搭伙過日子罷了,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老村長古道熱腸,為江拭苡與石翹主持了婚禮,對外只稱他們本就是夫妻,兵荒馬亂之際走散了,如今在木蘭村破鏡重圓,也是一樁難得的喜事。

  村長都這樣說了,村民也沒有過多追究是真是假,當(dāng)面也不曾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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