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思服之
且不論江寬茹的盛名,石綽在石氏心底地位極高,雖在常人眼中,石綽不過是墮落風(fēng)塵的青樓女子,可石綽憑借出縱才情生生占去江南三絕中的樂絕這個(gè)名頭。在這世上又有幾個(gè)女子能在江南眾多的文人墨客獨(dú)領(lǐng)風(fēng)騷?
因著江晚親生父母的身份,石氏絕不可能允許將江晚許配給如今可謂微名淺學(xué)的彭彥。
江猛遂也道:“江晚也是族兄唯一的女兒?!?p> 石氏從江猛嚴(yán)正的神情中讀懂了他的原則,江寬茹亦是人中翹楚,他的女兒怎可配得一介白身。
石氏忍不住問:“那你和彭彥說了什么?”
恰時(shí),同一個(gè)屋檐下,江晚也問了江淑差不多的問題:“你說,爹和彭彥究竟說了什么?”
江淑沉默地?fù)u了搖頭。
事情起因經(jīng)過,她回到家后,就聽江晚事無巨細(xì)地重述了一遍。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向來溫和守禮的彭彥竟會(huì)在江猛面前大膽求親。
“彭彥這個(gè)人向來機(jī)警,又擅長(zhǎng)算計(jì),他從來不會(huì)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你說他圖什么,敢在爹的面前說出這樣膽大包天的話來?!?p> 彭彥圖的是什么,不是顯而易見?
江淑靜默地看了一陣氣憤難當(dāng)?shù)慕恚酀瓍s精致的五官,隱隱透出的素凈且不拘一格的靈氣與英氣,心道:也許就是因?yàn)檫@樣的貌美,才會(huì)引出今日看似唐突卻是情理之中的這一出。
俗話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過了半響,江淑才問:“大姐姐,為何不想嫁彥哥哥?”
江晚神色一凜,大聲道:“我和他就不是一路的人!”
江淑微微一笑,耐心地問:“從何說起?”
江晚有理有據(jù)地反駁:“就像彭彥自己說過的,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只是檐下一只小小燕雀,哪里攀得上他滿腔鴻鵠壯志的人啊?!?p> 江淑側(cè)著面孔,笑道:“可大姐姐卻知彥哥哥心中的鴻鵠之志?!?p> 江晚從江淑的笑意中品出了戲謔玩味之意,朝她腰間一掐,“淑兒,連你也取笑我的?!?p> 江淑慌忙閃躲,笑道:“是妹妹的不是,大姐姐快些住手呀?!?p> 姊妹間玩鬧了一陣,江晚往后的床鋪一趟,心底愁緒與悸動(dòng)復(fù)雜地疊浮,如同山間糾纏生長(zhǎng)的樹藤根筋,又如同天際重巒疊錯(cuò)的厚重云層,帶著倦意,由衷道:“淑兒,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一輩子都不嫁人。”
江淑側(cè)躺在一旁,笑吟吟道:“大姐姐,這又從何說起?”
江晚眼看著屋檐上的瓦片,道:“我只說一只小小燕雀,可是世人卻不知,燕雀也是有自己的志向的?!?p> 江淑聽出幾分惆悵,問:“大姐姐的志向是什么?”
江晚道:“我不想依靠別人,靠自己的雙手真的做出一番成就?!?p> 江淑懵懂道:“那大姐姐是想做什么?”
江晚嘆氣:“我也不知,所以才不想嫁人?!?p> 江淑詫異地問:“嫁人之后,便不能做出一番成就?”
江晚道:“也不盡然。只是我不喜歡,原來未出閣是爹爹的女兒,嫁人之后又是某某人的夫人。從來沒有人會(huì)說,我是誰,我做過什么,像是只能擱在別人的名號(hào)后面,做個(gè)陪襯罷了?!?p> 江淑細(xì)細(xì)想了一番,也道:“確是這樣?!?p> 江晚道:“是啊!唯有在家中我還能騎馬射箭,隨心所欲來去自由??杉奕酥竽?,誰能又保證,我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p> 江淑目光也有些許黯落,道:“我們唯有在家中,得父母庇佑,才能有自由??晌覀兛傆幸蝗找奕说摹?p> 江晚懊惱道:“我今日見了薛映,也和他訴過了苦。他心底也有一番志向,就是在等候一個(gè)機(jī)遇。可我呢,明明有想做出一番成就的決心,卻鬧不清楚自己心之所愿是什么?!?p> 江淑恍然道:“大姐姐,就是因?yàn)檫@個(gè),而拒絕彥哥哥的?!?p> 江晚皺眉道:“淑兒,你別彥哥哥長(zhǎng)彥哥哥短的了,我拒絕他不光是不喜歡他,還生氣他明明有鴻鵠之志,卻不去追尋心之所愿,跑來和我說什么兒女情長(zhǎng)……”
江淑一語點(diǎn)破:“大姐姐,你焉不知彥哥哥心之所愿是你啊!”
江晚一窒,頓了頓,白著臉道:“可我不知我的心中所愿,怎能去接受他?我連自己的路該怎么走都不知道,又怎能盲目得隨他走呢?!?p> 江淑有些猶豫地問:“大姐姐,你便不愿隨他走下去?”
江晚清楚道:“淑兒,我不想一輩子活得不明不白。如果我找不到自己的心之所愿,我是不會(huì)輕易接受任何人的。”
江淑淡淡道:“世上的人皆是活得清醒嗎?”
江晚眉梢說不出的驕傲與自信,微微揚(yáng)起下巴,道:“世上的其他人我不管著也不想管,但我活著,就不能稀里糊涂地活著。就算是只燕雀,也要振翅一飛,破擊長(zhǎng)空。”
江淑搖頭:“燕雀能飛多高多遠(yuǎn)?!?p> 江晚從床榻上,坐起身,張開雙臂佯裝飛翔的姿勢(shì):“江湖天高地闊,總歸有一處能讓我舒心自在地翱翔?!?p> 江淑不明所以:“江湖……”
江晚心底做了一個(gè)重要的決定:“我要帶師父回家,讓爹娘看看。”
江淑更加奇怪:“師父……”
江晚得意地眨了眨眼,道:“對(duì)啊,淑兒。我拜了一位師父,他是世上最好的師父。我不知道心之所愿是什么,但天高地闊,只要跟他去江湖上闖蕩幾年,見識(shí)多了,搞不好我就知道了?!?p> 江淑徹底懵了:“大姐姐,你要去哪里?”
江晚聳了聳肩,會(huì)心一笑:“江湖?!?p> 躲在窗沿一側(cè)窺探的彭彥,心下止不住的悸痛,他從未見過見過江晚露出這樣如同孩童饞食到心心念念的蜜糖的神情,每一絲笑意都恣意盎然,卻是不經(jīng)意間魅惑人心,江晚的美麗天然不雕刻,清新干凈如同雨后山林間的肆意盛開著不知名的白色的花,空靈中迸發(fā)著勃勃英姿的生命力,野性率真,天真燦漫。
可她要走了,她要和另外一個(gè)男人走了。
到最后,這樣的美麗并不為他駐留。
彭彥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兩手空空如也,什么也留不住。
不!
為什么留不住,憑什么留不?。∈裁词切闹??江晚的心之所愿為什么不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