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平臺之上,蛇虎豬雞分立兩邊,互相對峙,察覺異常,一齊轉過頭,一同打了個顫。
“人!”野豬鼻子高高拱起,兩只獠牙煞氣叢生,似乎要從山頭上一躍而下,釘死來人。
“人?”大公雞抖了抖鮮艷的彩冠,居高臨下驕傲的咕咕了兩聲。
朱玄瞇了瞇眼,不知是不是看錯了,怎么看著像是在發(fā)抖,總覺得不對勁。
另一邊巨大的虎頭整個轉過來對著朱玄,齜著嘴毛發(fā)豎起。也不知一團氣是怎么毛發(fā)豎起的,低聲對著身旁巨蛇道:“道士!”
“嘶嘶...”粗壯的黑蛇不自在的扭了扭,掀起一片塵埃。
大公雞尖銳的雞喙露出寒光,左眼骨碌往后一轉,瞧了眼不遠處胖蛇,猛然間雙翅鋪展,與其巨大的身軀不符的速度眨眼間飛起,狂風呼嘯消失在天邊。
“老大?”野豬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聲尖叫,“有人?。⒇i了!等等我!”從山頂一躍而下,如泰山壓頂一般狠狠撞向密林中,不知壓垮了多少巨木。
哼哧哼哧,四條粗壯的小短腿瘋狂刨動,橫沖直撞帶起一路煙塵,生生開出一條新的道路。
朱玄目瞪口呆,看著山下煙塵一路遠去,眨了眨眼,回頭望去,黑蛇滋溜貼地以超乎想像的靈活鉆進林木中,虎頭早已無影無蹤。
瞧了瞧左邊,又瞧了瞧右邊,御風飛向空中,右手五指張開,駕馭元氣化作無形巨掌向下一撈,一條‘小蛇’被握在掌心不斷掙扎。
“嗷昂——”咆哮聲掀起一重重聲浪,激蕩無窮元氣席卷而來,破開無形元氣之掌,黑蛇嘭的一聲摔進林中,一陣刺耳的刺啦聲響起。
虎頭出現(xiàn)在十丈之外,變化為巨大的腦袋,占據了小半個天空,直徑超過三丈,張嘴咆哮恍若洪荒巨獸吞噬天地。
比特效還要壯觀的場景,令朱玄想起曾經看過的蜀山電影,幽泉血魔的骷髏頭。
聲浪卷起元氣鋪面而來,無形的風化作屏障擋住了襲擊。正欲掐訣施展雷法,看了眼徒有其表的虎頭,化為劍指御五行之金,一道劍影凝聚手中,銳氣撕裂虛空,響起金鳴之聲。
“道長饒命!”黑蛇艱難的駕馭黑氣托起身軀一扭一扭匍匐升起,舌尖吐出戳了戳虎頭,就像戳破了氣球一般噗的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腦袋。
劍氣在手中吞吐,黑蛇鱗片在夕陽下反射著五彩斑斕的黑光,也不知能不能擋下元氣所化的劍氣。
“道長饒命??!我們是山神老爺座下神將,百年來安分守己,從不下山一步!”
蛇身高聳而起,蛇頭像人一般底下躬身,比腰還粗壯的黑蛇,卻瑟瑟發(fā)抖好似遇到了天敵。
虎頭毛發(fā)根根豎起,努力裝作威猛的模樣,在一旁替妖蛇掠陣。
朱玄散去劍氣,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原本只是想試著與之交流,沒有想到看著強大的妖鬼,一個個卻膽小如鼠。
故作威嚴道:“山神神將?你是妖是鬼?竟敢冒充神將!”
山神?還是山鬼?
遠古之時,神鬼一體兩面,山神最初本就是精怪所成,也不知如今是個什么時代。
黑蛇嘶嘶急促的想要解釋:“山神老爺沉睡了,我二人是守護神將的后代,未得敕封...”
朱玄念頭流轉,臉色一沉,高聲喝道:“夠了!滿嘴胡言!我觀此廟邪氣升騰,又有道家真箓在此鎮(zhèn)壓,是山神還是山鬼?哼!邪神淫祀,還敢狡辯!”
黑蛇猝然直立而起:“怎么可能,這符怎么可能是鎮(zhèn)壓,當年那位道長還曾指點我等守護老爺,請道長明鑒,老爺是得天地認可的正神,絕非淫祀!”
見黑蛇竟然知道其中原由,朱玄不由一笑,沒想到這么經不起嚇唬,一點都沒有傳說中妖魔鬼怪的模樣,除了外表。
回到石亭之中,看著一蛇一虎落在亭外小心翼翼的模樣,不免帶上了幾分笑意:“你且細細說來!”
沒想到這一虎一蛇,知道的比想象當中還要多。它們竟是已經在此守著山神廟一百多年。
原來這里乃是分隔江淮的山脈,延綿數(shù)百里,坐落于南北交界之處,西接桐柏,東延皖山。
《尚書·禹貢》有書:導嶓冢,至于荊山;內方,至于大別。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入于江。
如此龐大的山脈,并沒有一位統(tǒng)一整座山脈的神靈,被各路大小山水之神分割。
此地被命名為玉安山,廟中所供奉之神則是玉安山神。所轄之地不過方圓幾座山頭。
一百多年前,山神陷入沉睡,而恰好此時有匪徒流竄入山中,與祭祀玉安山神的山民沖突。
無法庇護山民的玉安山神最終失去了祭祀,麾下神將神兵盡歿在沖突之中。
后來匪徒在山中安家落戶轉為山民,將原本就在山腳不遠處的玉安村遷移到二十里外,堪堪離開玉安山神轄地。
一蛇一虎一百多年前正是山神沉睡后被收攏麾下,僥幸逃過一劫。只不過虎將被砍下頭顱,成了陰鬼,本相就成了一個虎頭。
百年前有道士入山之中,布下符箓,言山神沉睡,有不測之危,故而以此鎮(zhèn)守,命它二人好生守護。
而那野豬乃是這百年得了機緣成精,一向暴躁但也懶散,從不惹事。沒想到其他山頭遷來一只雞妖,收服了野豬,朝山神廟而來,想要打神位的主意。
更復雜具體的消息,它們不得而知。
朱玄不由失笑:“照你這么說,那些土匪將玉安村毀了,后來自己轉為良民安家落戶,那道士豈不是他們請來對付山神的?”
黑蛇烏黑發(fā)亮的腦袋看不出神色:“道長神威莫測,老爺不過區(qū)區(qū)小山之主,莫說沉睡,就是當著面,也奈何不了道長。”
“你說我還是說當年那位道長?”朱玄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嘶嘶——您兩位都是!”
朱玄雙目神光穿透昏暗的天地,望向山神廟所在。也就是說,所謂神靈,其實根本不是修行者的對手?還是說這位山神太弱了?
所以無論做什么,都無力反抗,才會信任當年那位道士所言,符箓乃是庇護沉睡的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