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化繭成蝶(1)
藍子怡家在她們村里算富裕的家庭,弟弟在私塾上學,同村的孩子沒有多少個可以上學的。阿爹阿娘也是識得字,只因□□父考上了秀才,家中便與普通農(nóng)戶有了些許不同。
阿爹喜歡結(jié)交讀書人,這方圓百里幾乎人人都曉得他。
阿娘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前些年到處鬧饑荒,無奈之下阿娘隨著家人一路逃到了這藍家村,可憐阿娘的爹娘都餓死在路上了。
阿爹是在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在大門口的桂花樹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餓暈的阿娘,當時阿爹趕緊跑進屋,將奶奶喊起來,是奶奶把阿娘抱進屋的,后來阿爹又給阿娘請來大夫,那時阿娘十三歲。
所幸阿娘遇到的是阿爹,這要換了人家,想救阿娘也是沒有那個銅錢去請大夫。
這天藍子怡照常將牛趕進牛棚里后,先去池子洗了把臉,再用大片的樹葉子舀了一口井里的水喝,回到家中,阿娘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弟弟正在飯桌上。
“阿娘,阿爹今日還沒回來么?”
“許是地里活多了些,他便晚了些,且等等,菜若涼了再拿去廚房我給熱熱?!卑⒛飳⒁坏朔畔?,又往廚房方向去了。
“阿娘等等,我一起來?!?p> 藍子怡一邊說著一邊跟過去,到了廚房,端了一碗湯,正欲走。
“小心燙,湯讓阿娘來拿,你將碗筷拿去院子,看好弟弟?!?p> 藍子怡便捧起四只碗,四雙筷子,輕快的從廚房走到院子,不一會兒便見阿爹扛著鋤頭回來了?!鞍⒌鶁”弟弟藍子鯨看到阿爹,歡快的喊了起來。
“誒,鯨兒是不是快餓壞了,待阿爹把手洗洗就一起吃飯嘞?!?p> 阿爹洗完手,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有說有笑的吃起來。門口的燈籠照得人亮堂堂的,菜色看起來也格外可口,今日剛好是五月十五,天上的月亮正圓,院子里的那兩顆棗樹開滿了黃綠色的小花,偶有輕風徐徐吹來,吹得樹葉莎莎的響。
“阿娘,今日孩兒遇到一個……一個……一個怪人……”藍子怡不知怎么說出關(guān)于那個少年的事,結(jié)結(jié)巴巴的便用怪人來開了口。
“什么怪人?阿姐不怕,弟弟會保護阿姐,不讓阿姐受怪人欺負?!?p> 藍子鯨一聽是怪人,心里想著快點長大,長大就可以保護阿姐了。
“不……不是,也不是怪人……就是……就是……今天……”
藍子怡實在不知道怎么去說,她擔心說了阿爹阿娘也不信她,只當小孩子瞎想出來胡亂說的。
“什么事,你倒是說啊,”阿娘停下碗筷,“誰欺負你,有阿爹阿娘給怡兒做主,盡管說。”
藍子怡便把今日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這就是他給我的玉佩?!彼{子怡說著把玉佩取了出來。
“哇~?!彼{子鯨驚嘆,他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玉。
那是一塊上等的和田玉,玉成環(huán)形,環(huán)的中間有兩只鏤雕白虎,一只體態(tài)高猛,頭身比大,臉上長著鬃毛,應(yīng)是只雄虎;另一只體型較小,尾巴較短,前爪和后爪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是只雌虎。兩虎栩栩如生,仿佛一下要從環(huán)里跳出來了。在月光的照耀下,它隱隱發(fā)出微弱的白光,似在訴說自己的不凡。
“這么寶貴的玉,定是個貴人?!卑⒛锟粗⒌?。
阿爹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
“怡兒,此事你同阿爹阿娘講便是,切不可出去同村里的哪個當閑話說,就是與你同好的小胖,二狗子,也不許說。記住了么?”
“怡兒記住了,不會告訴誰的?!?p> “還有鯨兒,今日阿姐同我們說的話,你也不可去私塾同先生講,同窗好友一個也不能說,我們都把這件事放在心里,知道了么?”
“嗯,鯨兒聽阿爹的,鯨兒誰都不說?!彼{子鯨拼命點著頭道。
“我們且把這件事爛到肚子里,今后誰家來提親,阿娘都給怡兒攔著”,阿娘看著怡兒,語重心長的說?!斑@塊玉怡兒收好,切記,不要與人說,也不要給人看了這塊玉,叫人起了賊心,偷了去?!?p> “今后,怡兒照常出去放牛,免得街坊鄰居起疑心。家里的活阿娘來干,阿娘會教怡兒做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怡兒也不許偷懶,免得貴人來了笑話,去夫家被婆婆瞧不起?!?p> “嗯,孩兒記住了?!?p> 這天晚上,藍子怡激動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反反復(fù)復(fù)拿出掛在脖子上那塊玉佩,瞧了又瞧,摸了又摸,發(fā)呆了好久好久。
“我知現(xiàn)在還配不上你,李上溪,我會努力學習禮儀,做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才有資格嫁給你?!彼{子怡心里默默道。她突然想到,自己還可以習字,像說書先生說的那樣,寫信給自己心上人來寄托相思。
但現(xiàn)在藍子怡還只是個目不識丁的鄉(xiāng)野小丫頭,她一直以來認為自己是村里最美最優(yōu)雅的女娃娃,此刻她覺得自己粗鄙不堪極了,簡直難以入目。這樣如何能夠站在那樣絕美的少年身側(cè)呢。
第二天雞叫過后,阿娘便喊藍子怡起來,從最基本的站姿開始。
藍子怡頂著一盆水,即使站的腳麻了,頂?shù)貌弊铀崃耍矝]有叫苦。甚至都沒露出痛苦之色。
第三天,練習如何做到舉止優(yōu)雅的行走。
第四天,藍子怡學會了如何高貴優(yōu)雅的坐姿。
……
日子一天天過去,藍子怡漸漸的出落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阿娘甚是高興,又覺得還配不上貴人,便總苛刻的去要求籃子怡,讓她務(wù)必做到最好。
而我們的藍子怡,乘著放牛的時間,把牛栓在一個鮮草豐盛的地方,自己偷偷跑去私塾那里,蹲在墻角聽先生給學生上課。
先生是遠近鄉(xiāng)里有名的舉才,怎料懷才不遇,做官一直沒有好景氣。又不會拉攏人脈,在官場處處被排擠,因著有幾分才氣,便棄了官職,做起了教書先生。
先生早已發(fā)現(xiàn)藍子怡,但他沒有說出來。他飽讀詩書,思想開闊,并不是頑固迂腐之人。有人來向他求學,便是好事,不分男女,不論貴賤。
過了半年,藍子怡已大概會了些許字,能念詩,倒是字還歪歪扭扭的,許是沒有人指點,總尋不到竅門。
已是寒冬,阿娘準備了許多干草,藍子怡不需放牛了,整日待在家里,要么給弟弟藍子鯨磨墨,要么去喂雞,要么陪阿娘去菜園子擇菜,要么學著做女工,藍子怡甚是想去聽先生講學,但怕被啊爹啊娘責備。這在世人開來,女子上學堂是非常出格的事。
藍子怡想,要是有朝一日,有機會定要天下的女子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走進學堂,和男子一樣讀書習字。不求考得功名封官加爵,但求不做一個無知的鄉(xiāng)村野婦。
又是一個冰天雪地的日子,藍子怡突然想去她與少年相遇的地方看看。她走了很久的山路,因為下了雪,路格外不好走。山林偶然有雪從樹葉上花落下來,“嘭嘭嘭”的響聲里雜著細碎的沙沙聲,那是小粒落在下面的樹葉的聲音。
藍子怡在冷水灣站了良久,已經(jīng)兩個時辰過去了,再晚些回家恐被阿娘說。藍子怡便回去了。
路上,突然出現(xiàn)幾個黑衣人,藍子被黑衣人迷暈,還沒來得及叫救命,就被這群黑衣人抗走了。黑衣人來無影去無蹤,不一會,地上淺淺的腳印也被新下的大學覆蓋。
“還能再見么?李上溪?我會不會死?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