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一抹淺黃漸漸西去,山谷間的風順著道滾落而下,陣陣送入鄉(xiāng)間數(shù)十戶人家。剎那間,天色暗了下來。
農(nóng)歷十月間,曾村一戶人家新生兒滿月,顏齊甦乘車回到了村里頭。幾杯酒落肚,漸漸的酒氣就上頭了。
良久,酒席結束。齊甦見到兒時的伙伴,走上前聊了起來。天色越來越晚,那伙計準備回家,家在另一村子。齊甦想著許久不見,好不容易見個面,話不盡興,不如送伙計一程,順路再聊聊。
說了一路,不自覺已到另一村的村口,倆人才分別?;镉嬒蜃约易呋?,齊甦也往回走去。
夜風漸起,帶著晚秋的微涼。齊甦那股酒勁此時也起來,走在無人的鄉(xiāng)間道路上,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
秋蟬的鳴叫越來越響亮,樹上偶爾傳來的幾聲鳥叫聲,更顯得此刻的靜謐。齊甦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慢慢地走著。那酒勁在微涼夜風騷擾下,從腳底一直往頭上沖,他感到此刻臉上有點燙,管他呢!恰好可以御寒。齊甦出門時只穿了意見襯衫,農(nóng)歷十月的鄉(xiāng)村,還是有一股冬的氣息。
路邊的樹突然多了起來,一棵棵拔地而起,已有些許年歲,仿佛想掩映所有人類存在的痕跡。微涼的月光,將遠處一座座山丘的輪廓打印在夜色的黑紙上。齊甦有點迷迷糊糊,此刻他突然開始煩惱著前些天未完成的一個小項目,上級始終不管客觀存在的一些制約,壓著齊甦,要他盡早出結果。齊甦熬了幾個通宵,出了一個又一個方案,終于摸對了上級的路子。結果方案一實施,無意間卻壞了其他幾個部門的利益,一時間齊甦成了其他部門問責的眾矢之的,動了不少口舌才平息矛盾。眼看著項目即將實施完畢,齊甦干脆請了個假,回到幾年沒回的老家,平復煩悶。
路越走越窄,放在平日里,齊甦可能早已停了下來,但是他今天沒有。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總覺得這是他之前走過的一條近道。
樹越來越密,路邊干枯的蘆葦,耷拉著腦袋垂向路中央,人一走過便順從地向路的前方指去,宛如鄉(xiāng)間道路的指路人。
漸漸地,齊甦看到路的前方有燈的亮光,亮光外是幾棟老屋,心中不免歡喜起來,回到家洗個熱水澡,睡上美美一覺,忘掉所有的不開心。什么項目啊,什么狗屁上級領導,什么矛盾不矛盾的統(tǒng)統(tǒng)丟在一邊。
想著不自覺地又加快了步伐,匆匆趕路。路越來越窄,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高,齊甦抬頭看了一眼天,密密麻麻的樹枝擋住了所有視線。
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齊甦全身一繃。緊接著又周期性的震動了幾下。齊甦抬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好友章韓。
“我說兄弟,怎么今晚不在家?”
“哦哦,忘記和你說了,我請假回鄉(xiāng)了!”
樹上傳來幾聲鳥叫聲,一陣寒風夾帶著幾片落葉,從樹枝末端飄落到地面,齊甦輕輕的跺了跺腳,枯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啊,本想著叫你出去打個羽毛球呢?!?p> “哈哈,改天吧,馬上回城里了,回城里找你玩?!?p> “那必須的,對了,忘了說和你說件事兒。”
“嗯?什么事兒?”
“我準備離職了!”
“什么?”齊甦難以置信地大聲冒出這話時,周圍的林地里發(fā)出一陣奇怪的聲響,一片漆暗的周遭,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齊甦一人。齊甦打起精神來,看了一眼前方,努力想尋找先前回去的目標,那幾束光和老房子,卻怎么也看不到了,正獨自納悶著。
“對,我要離職了!咿?怎么感覺你怪怪的?周圍全是蟲鳴鳥叫聲?”
“哦,我在回家的路上!”說著話時,齊甦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他仔細看了一眼周圍,突然一股寒意自心間向著四周,最終又向著四肢擴散。他狠拍了自己一巴掌,努力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四周,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孤身一人站在一個小路盡頭的山的邊緣。齊甦額頭冒出幾滴豆大的冷汗,背后胸前也冒出冷汗來,這些汗在山間夜風的作用下,瞬間變成一股又一股的寒意……
齊甦也不管自己長了幾條腿,哪怕此刻像貓狗一樣四肢并用也不介意,他撒開腿,順著來的方向拼了命的跑著。
手機那頭章韓一頭霧水,他不知道電話那頭的齊甦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多年的朋友默契讓他明白,齊甦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他只聽到踩在在枯枝落葉上發(fā)出的一陣又一陣清脆的噼啪聲,和他的朋友沉重的喘息聲,章韓只得不斷“喂喂喂,能聽到嗎?”地呼叫著……
回跑的過程,齊甦并未慌不擇路,此刻在腎上腺的作用下,他的五官比平常更加靈敏,四肢也似乎絲毫不覺疲倦。借著手機和微弱的月光,他順著小路,也絲毫顧及不了手腳及臉上被植物劃傷的疼痛,跑著跑著。
終于跑到大路上,然后他又拼了命地往著正確的回家大路上跑。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于出現(xiàn)了幾盞路燈的光亮,齊甦不敢停歇,又拼了命地往村子里跑去,直到家了還是沖著進了門。
迎面與他的伯父撞了個滿懷,好在齊甦確實也跑累了,收住了腳,否則這倆人免不了受傷。
“吃完酒,你人去哪了?我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彼牟割伭x紹帶著慍怒的語氣問道。
“沒去哪里,就送隔壁村光弟回家,然后說了點話,回來時走錯了路?!饼R甦沒好氣的答道,他突然想起手機還在通話中,拿起一看,果然還在通話中,只不過在他跑路過程中,不小心按了小音量鍵,因此跑回的全程都未聽到他好友的在線呼喚。
“喂,兄弟,不好意思?。 ?p> “終于回我了,你剛剛咋回事?怎么像在逃命?”
“兄弟,我得感謝你了,要不是你這通電話,我估計今晚是露宿野外山林;了?!?p> “不要嚇我,到底咋回事?”
“剛剛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地被什么給帶到到一個深山老林去了?!?p> “兄弟,作為新世紀的青年不要這么迷信,你不就是夜黑走錯路了罷。信科學??!”
齊甦沒好氣道“騙你做什么,真的詭異的很。要不是你真的就……”
“行,既然我救了你,那一頓飯是免不了的了,一頓解決不了的話就兩頓,三頓吧?!闭马n打趣起來。
“行行行,幾頓都行?!饼R甦又氣又好笑,他發(fā)自內心地對章韓萬分感激。
“好了,我不說了,玩兒去了,一晚上電話都沒電了?!?p> 齊甦知道那家伙估計是準備打游戲去了,遍也沒說啥,倆人便掛了電話。齊甦找了和插座,給手機充電。
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全身早已濕透,便去洗澡。
不多一會兒,屋外傳來吵鬧聲。齊甦匆洗完澡,穿上衣服,跟了出去。
原來是老莊家兩兄弟打了起來。事情是這樣,老莊家兩兄弟莊家一,莊家二。莊家一近些年從城里回鄉(xiāng),養(yǎng)著一群牛羊,每日早出晚歸,趕著牛羊吃草,養(yǎng)的牛羊也算肥美。莊家二一直待村里,搗鼓著地里的莊稼果菜。兩兄弟各干各的,也算相安無事。
近些年,村里人口漸漸向城市里轉移,村里人少了,野生動物也多了起來,其中野豬就對莊稼破壞最大。莊家二地里的莊稼老受野豬侵害,于是就在地里四周布下陷阱,等著野豬掉陷阱。春節(jié)梅雨季節(jié),家一因連日陰雨,風濕骨痛復發(fā),無法趕著牛羊外出,便伸手向家二要些干草。家二因家中同樣飼養(yǎng)了2-3只羊,便不情愿地給了一些,家一覺得受到了些許侮辱。而后前些日子,家一趕羊,路過家二地里,一只公羊掉入陷阱里沒了。家一氣不打一處來,便找了家二理論。家二也以家一家的羊破壞他地里莊稼為由,倆人爭論不休,結下了梁子。
今日喜宴上,倆人多喝了幾杯酒,回家路上各看各不順眼,一路爭吵到家。晚間正要休息,家二小孩回鄉(xiāng),音樂開大了點,家一家的覺得弟弟家老是與自家過不去。倆人你一言,我一句便吵了起來,后來越吵越厲害。兄弟倆抄起扁擔當村準備械斗,村干部們集體出動,這才勸住了架。兄弟倆人這仇算是徹底結上了。
齊甦悶悶地回屋,牙也不刷就爬到了床上。正準備睡覺,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幾封郵件叮咚叮咚地傳來,他一封封翻閱,頓時睡意全消。
終于又爬了起來,刷完牙,走出大門,發(fā)現(xiàn)義紹正在抽著煙,見他出門笑了笑。
“城里待久了,就住不慣小山村吧?”一股煙從他口里噴了出來。
齊甦吸了口二手煙,苦笑道“不也是農(nóng)村的,什么習不習慣。”
“城里的生活好?!?p> “你去了就知道,城里的不一定好,有錢的才好,沒錢的去哪里都不好。”
“今天在路上遇到麻煩對吧?”義紹瞇著眼,打探了一眼齊甦道。
“嗯,不知道怎么走到那個山林去了?!?p> “你說的是迷林?”
“我不知道,就是這邊大路中間,然后向右邊的那一條?!?p> “應該沒錯,就是迷林。這里可不要亂走。去年李老漢走錯路,回來整個人都昏昏傻傻的。”
“有這事?”齊甦倒吸一口氣。
“是,說是去砍柴,兩天了都沒回來,家里著急,全村人都去找,最后在一個灌木叢里發(fā)現(xiàn)餓的昏昏沉沉的李老漢。怪的是他旁邊擺了幾只螳螂、青蛙的腿腳,非得說遇到仙人,請他去做客,吃得都是雞腿羊腿。回來人就昏昏顛顛的了?!?p> “有這事?”齊甦瞪大了眼,心直怦怦跳。
“你也看到李老漢什么樣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齊甦好奇道。
“等等,我慢慢給你說下,你小子運氣還好?!绷x紹又瞇著眼睛,吐了一口煙,說起了那個故事……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