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從上次生物的實踐作業(yè)后,崔一鵬和易康康的關(guān)系似乎緩和了許多。他們不再像以前因為門外那些花癡女而爭吵,崔一鵬只是雙手扶著桌子輕描淡寫的提醒他一句,“她們來了?!?p> 易康康將漫畫書放一邊,湊近崔一鵬,拍著他的大腿說,“我?guī)湍阋獋€聯(lián)系方式?”
“真的?”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趕緊收起難看的吃相,從桌子上跳下來,端坐在椅子上,隨意的翻動著自己的詩集,閉口不言。
就在易康康偷笑的時候,門外的一個看不見長相的女生突然嘶吼起來,不停的重復(fù)一句話,“他笑了,他笑了.........”那聲音估計能響徹整個走廊。
我無奈的扭頭看著她們泛著桃花的臉色,卻一不小心瞟到了珞櫻脖子上貼的創(chuàng)可貼,仔細觀察還能看到溢出的血色。
應(yīng)該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尖銳的東西劃到了,果然做事情太粗心,完全沒有女生輕柔的影子。
我向她投來關(guān)心的目光,試探的問,“你脖子怎么了?沒事吧。?!?p> 她瞧了一眼脖子的方向,然后用手在上面揉搓了一會,才沖著我笑著說,“昨天晚上回家被街道的樹枝劃到了,小傷而已。不信你看我的腿上?!?p> 她二話沒說,直接把褲腿卷到膝蓋的位置,指著那塊大約有五厘米長,三厘米寬的傷疤,驕傲的說道,“怎么樣?不錯吧?”
看著這觸目驚心的傷疤,不難想象她要遭受多大的疼痛才換來了
傷口愈合的時間。而現(xiàn)在卻把它當(dāng)成可以炫耀的資本,難道真的沒有什么事情是讓她傷心難過的嗎?在我看來,她每一天都是積極陽光的去面對,無論是怎樣的晝夜交替,不變的是她燦若星辰的笑容。
她就這樣晾了好一會兒,才把卷上去的褲子放下來,打個心滿意足的哈欠后,便開始了一天的新生活。
我和珞櫻的學(xué)校生活很簡單。她負責(zé)趴在桌子上睡覺,我就幫她打掩護。然后將視線移向遼闊的天空,感受飛鳥的自由,仰望白云的變化,小說靈感的來源幾乎都是從藍天,花草樹木中獲取。想從這死氣沉沉的課堂中得到什么,頗有幾分癡人說夢的意味。
除了。。。睡在我身邊的珞櫻。。
......
在過了橋不遠處,有一個標志性的基督教教堂。
每當(dāng)人們在里面禱告的時候,我都能透過窗臺聽到那里傳來誦經(jīng)的聲音。是一堆我聽不清楚,也聽不懂的話,還有歌頌耶穌功德之類的樂曲,我更是欣賞不來。
由于崔一鵬的母親是名忠實的基督教徒,她幾乎每隔一周都會抽空去誦經(jīng)和捐功德(其實就是把錢投進一個寫著奉獻箱的盒子里)。
這一天一大早,崔一鵬就把我從睡夢中吵醒。坐在我的床邊,直勾勾的盯著我。
因為父母經(jīng)常不在家,所以會留一把備用鑰匙在伯母的手里,以防我睡過頭或者有什么突發(fā)事件發(fā)生。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他破壞這美好一天的開始。
“這才幾點?”我揉著惺忪的睡眼,瞥一眼才指到數(shù)字“8”的鐘表,然后又閉上了眼睛,用被子把頭蒙起來,不管他怎么呼喊,我仍然努力的讓自己睡著,好好的周末不能讓他這么毀了。
如果要不是珞櫻今天有事,我可能早就起床和她一起去尋找小說的場景了。
這樣想,我就更沒有起床的信念了,干脆直接癱軟在床上,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就在我快要再次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崔一鵬一把將被子掀起來,他又開始不停的搖晃著我的腦袋,嘴里像念著咒語一樣,吵得我實在沒有了辦法,只好極其不情愿的把被子完全的扔在一邊。不爽的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的將衣服穿好。
他坐在椅子上,隨意的翻動著桌子上的小玩意。突然,他打開我的抽屜,從里面拿出那個筆記本,嘴里念叨著,“你怎么還有一本筆記本?”
剛要下樓洗漱的我聽到這句話后,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慌張的把它從崔一鵬手里奪回來,然后塞進我的枕頭下。崔一鵬不解的問我,“不就一個本子嗎,這么緊張干嘛。難道。。。?!?p> 他說著又露出了欠揍的表情,我拿起柜子上的毛巾摔在他的頭上,然后推著他一起離開了房間。
因為今天店里很忙,伯母抽不出空來捐功德,這才讓崔一鵬來教堂幫她這個忙。
“那你干嘛拉我來?!?p> 我站在教堂大門的階梯上不滿的說道。
這個教堂我只是途徑堤壩的時候從遠處觀望過,從沒有這么近距離的接觸過。
外面涂著灰藍色的漆,在主門的兩邊建造著像塔尖一樣的結(jié)構(gòu)。除了一條有轉(zhuǎn)角的柏油路,四周全是純白色高高的圍墻,看起來莊嚴肅穆,很符合教堂的氣質(zhì)。
“作為好兄弟,肯定要一起出生入死,是不是?這點付出其實不算什么,你還能得到上帝的饋贈和賜福,怎么想都值了?!彼槐菊?jīng)的說著我才是受益者,要不是我還頭腦清醒,差點就信了他的鬼話。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想在周末睡個懶覺都無法實現(xiàn)。
如果上帝真的能聽到我內(nèi)心的聲音,一定要幫我圓了這個夢想,哪怕一次也好。
我雙手合十在十字架面前做下我的禱告。
終于,大門打開了,我們跟在人群的后面走了進去。其實就是被人流推搡著前進,完全沒有方向。
好不容易才能自由的活動,沒想到剛才在外面還吵鬧的人們,立刻變得表情嚴肅,端莊了起來。這就是教堂的魅力嗎?我的好奇心不禁也被它吸引了過去。
從外面看是五層的結(jié)構(gòu),沒想到里面的布局居然是一整個大廳,卻有五層這么高,每個樓層的兩邊是供人們行走和休息的廊道,可以縱觀教堂的每個角落。
主舞臺上擺放著印有十字架花紋的木制長椅和一個發(fā)言臺,還有幾盆鮮嫩的綠蘿均勻的擺放在側(cè)邊。
在建筑頂端的橫梁上用紅色的貼紙寫著“神愛世人”。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參觀教堂,不禁有些驚嘆于它的宏偉和莊嚴。
他把一百元紙幣投進去后,本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回去睡個回籠覺也是來得及的。誰知道他二話沒說拉著我就坐在了木椅上,滿臉歉意的盯著我。
又是這招苦情計我不知道被他強制接受了多少次。無論如何,我今天都要回去繼續(xù)做我的美夢,誰都不能阻攔我。
他似乎洞穿了我的決心,立刻將腿收起來,面露悲情的雙手合十說道,“當(dāng)著上帝的面,你忍心讓一個孝順的兒子不給她的母親祈福嗎?就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我這個朋友對你來說還有什么意義。你走吧?!彼踔敛幌в檬直巢林劢怯矓D出來的眼淚,擺出一副啜泣的樣子。
有這樣的朋友,作為人類的我也很無奈。偉大的主啊,雖然我是初來乍到,但是希望你能眷顧我一次,讓我早點回去補個好覺。
看著裝模作樣的腔調(diào),我又退了回去,極不情愿的坐在位置上。
果然,上帝真的聽到了我祈求的聲音,我確實補了一個覺。只不過,他似乎忽略了什么,等我從教堂中醒來的時候,就只有崔一鵬躺在長椅上,百無聊賴的看著我。
“你可終于醒了。”
“一不小心就睡著了?!蔽移鹕砩靷€懶腰就要往外走。
只見他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幣塞進了捐獻箱后,朝著天花板上那個超大水晶吊燈拜了幾下,才跟上我的腳步,離開了這里。
“你剛剛在拜什么?”我雙手插進口袋里,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好奇心再次泛濫的我不會放過任何能得到答案的機會。而且已經(jīng)補完覺的我,精神奕奕,一點也不犯困。
“我媽她身體不好,希望主能讓她健康的度過余生?!彼恼Z氣變得很沉重,和平日里那個嬉皮笑臉的崔一鵬完全是兩個人。
看來我還不是很了解我的摯友,心里還有這么柔軟的一面,我居然現(xiàn)在才知道。想來有些慚愧。
“會的,上帝一定會聽到你此刻的聲音......”我仰望著淡藍色的天空,不知道此刻上帝是否也在看著我們......
我直直的仰躺在床上,四腳朝天,像一只翻了殼的烏龜,卻怎么都不愿意起身。
撇過頭,望向窗外,只看到了遠處高樓玻璃反射來的陽光,讓我立馬將腦袋扭到一邊,傻傻的盯著掛在墻上的童年照片。
那時候就呆頭呆腦,現(xiàn)在真的還就一點都沒變,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嘴里碎念著“居然一點都沒變?!?p> 等我笑夠了,嘴角麻木了,從床上坐了起來,低下頭閉上眼睛,就這樣靜靜的待了幾分鐘。只有從窗外傳來的吆喝聲,和孩子的哭鬧聲。
若一個人待在在房間的時候,我總會瘋癲的大笑,然后陷入無限的沉寂,不愿找朋友聊天,也沒有想要做的事情,大腦一片空白。任憑時間平白無故的流逝,卻不會為它感到一絲的惋惜。
我扭頭看了一眼被我放在枕頭下的筆記本,此時絡(luò)櫻的背影又占據(jù)了我整顆心。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干些什么,有沒有吃飯,昨晚睡的還安穩(wěn)嗎.....能想到的全是有關(guān)于她的問題。
這時,我突然記起上次在便利店和她相遇的時候,那身嚴肅的裝扮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去那個地方?
想到這,我“蹭”的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匆忙的拿著鑰匙,加速的騎著自行車,為了不錯過想要見她一面的心情。
或許在那里可以再次遇見她。
我將車子停在了便利店前的停車線,一邊小跑著進去,一邊觀察里面的情況,任何和珞櫻有幾分相似的人,我都會走上前打量一番??墒?,那都不是珞櫻。我沒有失望,繼續(xù)找尋,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信念的毒,可以讓我瘋狂到這種地步。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我感受到了激情被澆滅時的落魄。
雖然知道在這等她是個很愚蠢的舉措,但是對她幾乎一無所知的我來說,更不敢給她發(fā)任何一條信息去詢問。
找也找不到,離開卻又保存著微存的希望。我徘徊在便利店的門口,眼睛一刻沒有離開過來來往往的客人身上。
就在我真的要放棄,打算離開這的時候,一個長相粗獷的男人嘴邊叼了一根煙,靠在門旁吞云吐霧,眼睛被熏得已經(jīng)睜不開了,卻還是立馬將煙頭熄滅,又重新點燃了一根。
“是在找那個小女孩嗎?”他的音色很渾厚,聽起來有點像男高音歌唱家發(fā)出的聲調(diào)。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瞟了他一眼,又趕緊看向其他地方。和陌生人打交道,哪怕是說一句話都會讓我很不自在,總之就是非常恐懼,目光不敢和他對視。
“別在這傻等了,今天你來的不是時候,明天下午再來試試吧,少年?!?p> 聽他說完這句話后,我才將視線鎖定在他的身上。一身十分隨意的穿搭,沒有剪的胡子,有些亂糟糟的頭發(fā),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我還沒有來得及和他說上一句話,那個男人就把煙頭捻滅在腳下,雙手插著口袋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消失在整齊的貨架之間。
雖然我們從沒有過交集,但是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上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是在周末的下午。難道他是珞櫻的朋友?可是我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畢竟他的年齡看起來有些歲數(shù)了,而且從他說的話中也絲毫沒有表現(xiàn)他們相識的語氣。
不管怎樣,今天的愿望落了空,那份渴望的熱切心情也逐漸冷卻下來。我坐在自行車上,朝著這家便利店看了一眼,才慢悠悠的踩著腳踏板,之前的迫切完全沒有了蹤影,就只剩下一個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