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
徐真進入后山密林后,王凡如往常一樣,先等候半個時辰,接著也準備動身。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
此刻,即便沒有施展神識,王凡的洞察力也異于常人。
過了一會兒,布滿禁制的大門被人輕易推開,
王凡一看,門前站著的,竟然是掌教師尊。
“師父,你怎么來了?”王凡疑惑道。
“飛云峰有本座不能去的地方嗎?”樸百年冷冷道。
“呃,弟子錯了?!?p> 王凡低下頭去,他突然發(fā)現(xiàn),師父不知何時起,頭上青絲已夾雜了許多白發(fā),
在紫陽宮內還沒發(fā)覺,此刻浩潔月光下,樸百年竟顯出蒼老之態(tài)。
王凡不禁想起前生,
十五歲時,自己拿著那張考了3分的數(shù)學試卷回家,
本想著肯定會被老爸一頓胖揍,
可誰知,老爸看了試卷后,只是低著頭,用手使勁的按壓著太陽穴,然后說了句:
“吃飯吧。”
王凡永遠都記得,那時,老爸原本烏黑的短發(fā)里,也有不少銀光在閃爍。
“你傻站著干什么?
就沒有剩下的茶水來招待你的師父嗎?”樸百年說道。
王凡回過神來,“有,有的,就是已經涼了?!?p> “無妨,拿來吧?!?p> 很快,王凡便端著一壺涼的茶水走回院中。
樸百年坐在石凳上,正仰望頭頂星月。
“王凡,你知道相對于整個修真界,北國算什么嗎?”
樸百年雙手交叉在大袖中,問道。
“算是天上的一顆星辰吧。”王凡一邊回答,一邊細致的沏茶。
樸百年搖了搖頭,“修真界的空間,不能如此理解,
比如,你想登上那顆紫蘭星,靠法術飛行,是永遠也去不到的,
任何境界,哪怕是仙,也飛不出北國所在的‘兩儀界域’,
想要去更遠的地方,只能依靠‘傳送結界’,
又或者,修為到了某種地步后,可以自行開啟‘空間法陣’。”
王凡沒再說話,單是一個北國,就比地球的陸地總面積還大,
他可不敢思考這種高端的量子物理課題。
再則,“師父你剛才問的不是文學題目嗎?”
樸百年接著說道:
“只要修為足夠,空間法陣幾乎可以去任何地方,
然而,那始終也只是‘修真天地’,
而更為廣闊浩渺的‘仙界寰宇’,卻不是通過這些方法能去的?!?p> 王凡將茶水擺到師父面前,“那該怎么去呢?”
“為師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待在山上當你的師父嗎?”
樸百年說著,將冷茶端起,一飲而盡。
“師父?!蓖醴残⌒囊硪淼膯柕?,“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佳啊?”
樸百年卻笑了,“臭小子,你還是有點心眼的,
知道琢磨為師的心思,可為何不能領悟為師教給你的口訣呢?”
“我這......師父,你是每天都在教,可你動不動就凝氣十層,凝氣十一層的,這不都是說給徐真聽的嗎?
要不明天講點基礎的,比如給我?guī)讖堧[身符什么的。”
樸百年拍了王凡一腦門,
“為師已經將凝氣一層的口訣,夾雜在講述之中,
你小子要是用心聽了,至少也該知道怎么吐納了吧?!?p> 王凡一聽,不由得有些錯愕,“師父,你,你想教我凝氣?”
樸百年搖了搖頭,“唉,為師也是自欺欺人了,
你一介凡人,半點靈根沒有,就算聽懂了,也沒用,
王凡,有件事為師要問你。”
王凡站得筆直,“師父你說,弟子一定如實回答?!?p> 然而他心里卻想:
糟糕,難道師父已經知道了什么?
“你想要凝氣,成為一名修士嗎?”
樸百年說完,便定定的注視著王凡。
對面這樣的眼神,王凡險些堅持不住,將自己的真實情況脫口而出。
“我,當然想?!蓖醴驳恼Z氣很飄忽。
樸百年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想就是想,婆婆媽媽的干什么?”
“想!”
這一次,王凡說得很肯定。
樸百年嘆了一口氣,
“五十多年來,我收過不少弟子,王凡,
你是唯一一個我其實不想要的徒弟,
你不傻,應該明白自己為何能上飛云峰,
也該猜到,徐真背后,有著極為可怕的勢力,
修真界便是如此,只要你夠強,不單是你自己,連同你的后代子孫,也可以肆意猖狂,
所以,為師要提醒你,
一旦成為修士,就會有很多事情逼著你,壓著你,讓你不得不去瘋狂的提升修為,
對修真者而言,弱,就是罪過?!?p> 停頓了一下,樸百年又問:“王凡,你想做一個修真者嗎?”
王凡直視著師父凌厲眼神,說道:
“不想了,好嚇人?!?p> 樸百年聽完,頓時從凳子上跳起來,抬腿便踹,揮手便打,
“你,你這沒用的東西,枉我讓你叫我一聲師父,
你別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王凡不敢調用聶小蠅教他的飛身之法,
很快便被師父提住后脖領,跟小雞崽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臭小子,你說,你每日不辭辛勞的給我煮茶,
難道不是想讓為師幫你凝氣嗎?”樸百年氣喘吁吁的問道。
王凡一聽,心想:師父,你真誤會了,我就是打算給你留點念想,將來萬一我要被剝皮抽筋的時候,你能下手輕點。
可是眼下,這話他怎敢說出口,
只能硬著頭皮,使勁的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是我樸百年的徒弟,既然你想修真,那為師今日便成全你?!?p> “師父,你,你要干什么?”王凡愣愣的問道。
“為師以自身修為為你筑基,幫你強行凝氣?!?p> 說話同時,樸百年右手五指抓住王凡顱頂,靈力驟然下壓。
“徒兒,記住......”
王凡看到,師父的嘴角此刻流下一道血痕。
“修真就像你煮九幽香茗,
極其耗費時間,更要細致入微的把握火候,
煮好了,要趁熱喝,涼了,便苦澀至極,
王凡......你明白了嗎?”
樸百年咬牙切齒的說道,
片刻間,他全身皮膚干皺,頭發(fā)徹底蒼白,轉眼便已迅速衰老。
“師......父,”
王凡突然覺得,這個他一向拿來奉承掌教,想跟他拉近關系的稱謂,此刻竟如飛云峰壓在他背上一般,變得無比沉重。
“哈哈,哈哈哈哈......”樸百年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老祖,弟子不怪你見死不救,但是弟子今日,也要逆天而為,將王凡引上修真大道!
蒼天!你若是沒死,就請你睜眼看一看我這徒兒!”
一陣詭異狂風驟起,王凡身體四周都被樸百年的靈力所包裹。
王凡沒去想為何,師父靈力筑下后,自己竟然毫無感覺;
也沒在此刻多嘴說一句,師父,我早就凝氣了。
他只是眼睜睜看著這位掌教,看著他逐漸衰老,靈力逐漸沒落,
他知道,師父是在幫自己,同時,更是在發(fā)泄心中怨恨。
有些話,說是沒用的,得去做。
樸百年倒下時,王凡還一動不動的站著,
只是當老人后腦重重砸向石板時,王凡勾了勾手指,
滿園落葉瞬間匯聚在一起,為樸百年做了一個厚厚的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