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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凌霜花

第二十四章 子雅

血色凌霜花 木辛文 6158 2020-05-12 22:00:00

  子雅扭過頭來看她,怪怪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

  “不錯,晏姑娘倒是思維敏捷?!?p>  “堂弟?那你也姓崔?”她仰臉問子奕。

  他的眼神閃過祈求,“這里人多眼雜,我們不要在這里講話,先進去吧?!?p>  “我看你是不敢講吧!小心我把你那點兒事都給你抖出來!”子雅抓住子奕的把柄,不介意補上一刀。

  一陣悠揚的琴音隨風(fēng)而來,恰好替子奕解了圍,眾人循著琴聲步入蓮音園。

  初夏時節(jié),千畝清池白蓮盛開,池中堆出一座小島,島上設(shè)一軒,四圍覆白色紗幔,周邊花選古奇雅姿為上品,并栽香草繞廊,表面無華而暗香浮動。風(fēng)動紗逸,池?zé)熆~緲,美人撫琴,恍若仙境。

  幾人乘船至池中小島,恐驚了那白衣女子,棄了船,悄然登岸。

  軒中女子席地安坐,羅衣飄飄,輕裾隨風(fēng),以手撫琴,低吟一首曲子。嬌弱似潺潺溪水,淡漠如風(fēng)中煙霞,貌美若苕華之玉,軟語似春風(fēng)幽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大概就是如此吧。

  晏傲雪心里這般想著,不由看呆了,直到子奕好笑地牽她的衣袖,她才不好意思地回過神來,趕緊跟上。

  “仙女姐姐,看來你的琴藝又進步了!”阿白自來熟地湊上前攀談,打破她所沉溺的天外之境。

  堯姬停了琴音,好一會兒才收回神游的思緒從樂曲的世界歸來,茫茫然的神情倍感失落,自顧自地道。

  “這首鄌郚古曲,我鉆研七日都未曾領(lǐng)悟其中真諦,看來是與它無緣了,只是平白污了季白的一雙好耳朵,也讓師父見笑。”

  “堯洛,你彈奏此曲心境不對,故而不得要領(lǐng)。世事無常,人生殊難,但大道坦蕩,無愧于心,你當(dāng)如此?!弊友藕敛槐苤M地步入席上坐下,直言不諱地指點道。

  晏傲雪立在軒外,聽子雅竟敢直呼堯姬姓名,足見他與堯姬確實熟稔。此人雖與子奕是堂兄弟,可二人何其不同?若說子奕是一汪冰潭,氣宇軒昂,心思沉穩(wěn),不驕不躁;那子雅就是激蕩的混黃河水,俊秀不羈,行為乖張,才高氣傲。

  “在下不善音律,可聽得出來此琴音色與古曲不稱,夫人不妨試一試此琴?!?p>  子奕向身后戴鉉比了個手勢,戴鉉將負在身后一把龐大的古琴呈上,撤去深藍色錦緞。

  阿白驚喜地大叫,伸手去摸,“我的虞琴!”

  子雅嫌惡地一把打開他的手,“你懂彈琴嗎?好好坐那兒聽著?!?p>  “子雅,你竟把上古虞琴借給別人!”阿白把笛子往桌上一放,難得生氣了。

  “子奕連我家都給抄了,搶走一把古琴又算什么?”子雅也沒好氣,頂回去。

  晏傲雪發(fā)現(xiàn)堯姬不喜言笑的唇角幾不可聞地上翹,天然柔美,全然沒有尋常女子的造作,頓時心生好感。

  她低聲對子奕道:“這堯姬不僅人美得像仙子,連性子也似泉水溫柔,就是我這個女人都禁不住想憐愛她呢!”

  “你可沒那本事?!弊愚鹊皖^看她,嘲弄道。

  堯姬耳朵格外靈敏,聽到了她倆的談話,雙眸瀲起一絲和煦,攤開一雙柔弱無骨的白皙小手,柔聲自慚道:“我倒是想成為姑娘這樣的女子,英姿颯爽,傲霜斗雪,可惜我天生孱弱,拿不起刀劍,注定成不了你這樣的女子。”

  阿白連忙起身將晏傲雪拉到席上坐下,介紹道:“阿姐,你來坐!仙女姐姐,這是我阿姐晏傲雪,我跟你提過的,特別疼我。”

  晏傲雪心想:是,特別喜歡打疼你。

  子雅凈手,輕捋琴端紅穗,調(diào)整琴馬,撥弄幾聲,正了正音色。

  幾人忽然都安靜下來。

  炊煙裊裊,茶香四溢,子奕端坐席子一角,靠著晏傲雪坐下,兀自一派雍容閑雅地品著茶。

  一曲《鄌郚頌》從子雅靈活的十指下錚錚而出,鐘聲激蕩,號角長鳴,令人蕩胸生云,如浩浩江水,沛然莫之能御。

  晏傲雪再觀子雅,玉冠羅衣,氣度如華,真是陌上人如玉,風(fēng)雅佳公子,誠然當(dāng)?shù)闷饌€雅字!

  她驚嘆:原來子奕就是利用了此琴高亢激昂,達到擾亂公子敖的目的,選物、用物,可謂煞費苦心。

  想當(dāng)初在郚城邀月臺,子奕用此琴彈奏一曲《青龍令》,音調(diào)鏗鏘,如聞戰(zhàn)鼓霍霍,殺氣沖天,如見金戈鐵馬。一曲使人志薄云霄,一曲使人殺心驟起,兩首曲子功用何其不同?

  一曲罷,余音繞梁。

  堯姬不知何時潸然淚下,抬起衣襟輕輕拭淚。

  阿白閉著眼,以玉笛輕敲掌心,“大音希聲,佳音難得,聞子雅兄一曲,我這是又要三個月不識肉味啦!”

  子奕見晏傲雪一直盯著他,便問道:“你聽這曲子如何?”

  “???”晏傲雪一愣,遲疑道:“我也不懂音律,只覺得如茫茫原野上佇立著一個高大身影,此人背對著我,注視著遠方,好像在看東西,此人風(fēng)采脫俗,恐怕只有文王那樣的人才能比得上吧!”

  堯姬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下,如決堤的江河,泣不成聲道:“你竟看得到他!他……他竟然去找你了!”

  晏傲雪迷惑不解,環(huán)望四周,各個眼神奇怪,驚訝又艷羨。

  她低聲問子奕,“這個‘他’,是誰啊?”

  “此人乃是上古君五帝之一的唐堯,前朝商君封唐堯后人于鄌郚國,作《鄌郚頌》紀(jì)念鄌郚國的先祖,你將文王作比,再恰當(dāng)不過?!?p>  子雅也一斂恃才傲物的神情,贊道:“子奕為我選的夫人雖不通五音八律,卻頗有識曲之才,妙哉妙哉!”

  子奕怒了,瞪他道:“你不是以琴為伴,以樂為妻,終生不娶嗎?”

  子雅放下琴,新仇舊恨一起算,“我是好琴如癡,但多個知音為伴,豈不更好?來,堯洛,喊師娘?!?p>  “你沒完了是嗎?”子奕直起身子,難得一副要打架的神情。

  “沒完!想到你那雙不好樂的手竟敢侮辱這張古琴,我就想發(fā)瘋!”子雅也不顧文雅了,撒起潑來斯文掃地。

  見他倆吵得不可開交,阿白頭疼不已,堯姬心低頭沉默不語。

  子奕一直胸有城府,難以窺測,晏傲雪還從未見過他猶如小孩子一般,與堂兄弟間置氣的一面,此時倒是樂了。

  她站起身,提起自己的鳳鳴刀走向子雅,將佩刀遞給他,“來,拿著。”

  子雅雙手無縛雞之力,哪提過這三十多斤的大刀,雙手握住刀柄,刀尖直往地上墜,害得他身體前傾,彎腰駝背,滑稽可笑。

  她再走向戴鉉,向一頭霧水的戴鉉借了佩劍,不顧子奕瞪視她的表情,將戴鉉的劍塞到他手中,雙手一攤,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口氣涼涼地慫恿道。

  “來吧,來,打一架,打一架才過癮,打嘴仗有什么意思?動手,真刀真槍地比試一下,拼個你死我活才像個男人嘛!”

  堯姬目瞪口呆,為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側(cè)目。

  阿白“噗嗤”笑出聲,朝阿姐比了個大拇指,“以戰(zhàn)止戰(zhàn),阿姐霸氣!阿姐威武!”

  “你竟敢戲弄我?”子奕哭笑不得,直視她雙眼含笑道:“你總是這么出人意料!”

  子奕將戴鉉的配劍扔還給他,再從子雅手中接過沉重的鳳鳴刀歸還晏傲雪,回頭對子雅說道。

  “傲霜力能扛鼎,可是能上陣殺敵的女將軍,至于知音之情,子雅你恐怕無福消受?!?p>  “我不跟你爭,不過你也別得意,別忘了你還有把柄握在我手上?!?p>  子雅氣哼哼道。

  他如釋重負地活動著手腕,唯恐她那把刀的重量將他的雙手給廢了,還真怕這要這個大膽的女子哪天將他的寶貝琴啊瑟啊砸個稀巴爛。

  “你若不守信用,我就將崔府書閣里的古曲譜一把火燒個精光?!痹跔庌q這門功課上,子奕從來就沒輸過。

  “國……子奕!你敢!”子雅氣得咬牙切齒。

  子奕、子雅兩人不歡而散,阿白追著子奕、晏傲雪二人出來,嘻皮笑臉地擠上他們的馬車,三人剛坐穩(wěn),晏傲雪就等不及發(fā)問。

  “這堯姬到底什么人?提到唐堯為何哭得這么傷心?”

  “阿姐,這個我知道!”阿白搶著答道。

  “紀(jì)君兩年前去濰水邊打獵,無意中闖入一片沙洲,遇到仙女姐姐,還誤以為是仙女下凡。其實那里是子雅兄的隱居之所,仙女姐姐跟著子雅兄在箕屋學(xué)琴已有三載。紀(jì)君為仙女姐姐的仙人之姿所動,回來后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派了好大的陣仗將她帶回紀(jì)都封了世婦,地位僅次于夫人,還請子雅兄出山做了紀(jì)國的大司樂。

  那時紀(jì)君還一度要立堯姬為并夫人,后來朝中大臣竭力勸阻,說紀(jì)國作為魯國的屬國,紀(jì)君又剛登基需要魯國支持,此舉對魯國嫁過來的伯姬與叔姬大為不敬,恐魯國發(fā)難這才作罷,不過紀(jì)君對她寵愛備至,有求必應(yīng),還特地仿照濰水沙洲打造蓮音園。不過,你也看到了,仙女姐姐醉心音樂,對世事莫不關(guān)心,更別提這名譽地位了!”

  晏傲雪輕輕點頭,卻又覺得匪夷所思。

  “她既然不喜歡名譽地位,又是脫塵出世之人,為何要到后宮這是非之地?”

  “這個嘛……我也沒想過。”阿白一下被問愣了。

  “堯姬是鄌郚國的女公子?!弊愚葹樗庖桑活檭扇说捏@訝,解釋道:“郱城、鄑國、鄌郚國,三國本是齊國附庸,紀(jì)國先君奪取這三國,變國為城,交由國君的三位弟弟把守。十二年前公子敖以叛逆之罪帶兵四處追殺鄌郚國遺民,堯姬就是幸存的鄌郚國后人。”

  “我記得,當(dāng)初公孫彥調(diào)戲的女子就是堯姬的侍女,她不是應(yīng)該忌恨公子敖嗎,為何要幫公子敖滅了鄑城?”楊傲霜更疑惑了。

  子奕避重就輕地答道:“堯姬曾逃到鄑城,險些被公孫彥非禮,所以對他懷恨在心?!?p>  “所以是你與堯姬做了交易,她出一名與她肖似的貌美女子,而你幫她除掉公孫彥?!?p>  “可以這么說。這只是合作開始的第一步,其余的我就不能再說了?!?p>  說話間馬車已到公子敖在都城敕封的府邸。

  阿白拉住晏傲雪的手不放,撒嬌道:“阿姐,你到魯國一去三個月,我們剛在伏龍山匆匆見一面就分開了,到紀(jì)國又是三四個月未見,我都半年沒跟阿姐好好說上話了,我有好多話想對阿姐說,今晚就在行館住下好不好?”阿白一副徹夜長談的架勢。

  “堂堂男子,成何體統(tǒng)?”子奕看著他們交握的手,面色不快,但看晏傲雪寵溺的樣子,還是識趣地把院中主臥房讓給他們,命人清除了武趵的手下。

  阿白眉飛色舞地講他騎馬翻過伏龍山,馬陷在雪中,他失足掉入冰窟,又被山中老翁冷伯所救。當(dāng)然,為免晏傲雪擔(dān)心此處一帶而過,后面的事則細細道來。

  “我在冷伯家養(yǎng)病,無意中打聽到公子恪經(jīng)常出入山中打獵,等我傷寒痊愈了,就故意牽馬等在林中。等了七八日才見公子恪帶著人入山,我假裝偶然遇見,故作不識他身份,與他一較高下,不管在山道、山凹還是山坡,我都勝他一籌。我的騎射功夫那可是當(dāng)年阿姐親自指教過的,當(dāng)然得到他賞識,回去時就帶我回府了!”阿白支著腦袋講到此處,還不忘拍阿姐道馬屁,邀寵地一笑,為自己的機智得意洋洋。

  “我就知道你哄人、騙人的本事格外在行!”她不禁驕傲地一笑,又疑惑道:“不過,這公子恪陰險狡詐,比他的哥哥公子敖更不好對付,你就憑這騎馬射箭的本事,能讓他對你信賴有加?”

  “當(dāng)然不是!聽聞紀(jì)國先人善游獵,噯,誰知道呢,反正公子恪尤為熱衷于此,而且紀(jì)國擅長打獵的大有人在,我就算騎射技術(shù)再高,也不能一騎絕塵啊!

  阿姐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世家子弟自小都有先生教授,禮樂射御書數(shù),上至周朝天子下至諸侯大夫,所學(xué)一般無二,無聊透頂。

  為了討他歡欣,我可費了不少腦筋!還好我自幼生長在齊宮,見多識廣,多才多藝,不僅識名馬,還能相俊犬,像我這樣的伯樂哪兒找去?就是便覽天下那也是鳳毛麟角。

  所以,公子恪別提多滿意,簡直以為撿到寶,這不,對我錦衣玉食,千依百順,生怕我哪天不高興拍屁股走人!”他展開衣袖,生怕晏傲雪沒看見他繡著金線無比華麗名貴的紫袍。

  “你那叫頑劣成性,不學(xué)無術(shù)!”晏傲雪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穿這么夸張的衣服出門,就不怕有人打劫?沒人給你下絆子,蒙頭揍你一頓?”

  “哎呀,阿姐,在郱城我地位可高著呢,公子恪將我視為心腹,我人帥嘴甜,人緣好著呢!誰敢對我不利?”

  “呦呦呦,這才多長時間,都心腹了,你是得做了多少缺德事?”晏傲雪不失時機地嘲弄他。

  阿白面上一紅,叫道:“阿姐!我可是有底線的!公子恪好聲色犬馬四樣俱全,但除了犬馬之事,其他的我可一概不摻和,而且不光不摻和,我還救了一名女子,讓她免于落入公子恪的魔爪呢!”

  “最好如此,你若敢給我拈花惹草,到處招惹小姑娘,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标贪裂┞曇羝届o地威脅道。

  阿白眼神一閃,不知道他之前的舉動算不算招惹,算了,先不想,好不容易見到阿姐,他可不想提起此事惹阿姐不痛快,還是挑重要的說吧。

  “其實我能讓公子恪全然信任有一部分也是因為丁柔兒?!?p>  “丁柔兒?”晏傲雪從未聽過這個名字,想來是阿白新認識的女子。

  “嗯,就是我救的那個少女。當(dāng)時公子恪看上丁柔兒想強行納為妾,冷成大哥為人寬厚,又是狹義心腸,實在看不過去挺一桿龍嘯槍明目張膽救下丁柔兒,他自己則被公子恪棍棒相加狠狠揍了一頓,倒吊在林中三日,差點一命嗚呼?!?p>  晏傲雪突然想到捕獵雙虎那日,子奕曾說過的那席拿公子敖與比較公子恪,激怒公子敖的話。

  “那日子奕曾說過,公子恪的部下私自放走一名女子,他將看管的侍衛(wèi)全部殺掉,囚禁女子的族人,還將那名部下打個半死倒吊在林中三日……原來他提說的就是這兩人?!边@兩件事情在她腦中終于對上號了,不由豁然開朗。

  “不錯,改天他到紀(jì)城來,我一定要給你好好介紹介紹這位光明磊落又鐵骨錚錚的冷大哥!雖然他在軍中威信頗高,官職卻一直不上不下,只是個百夫長,但人人敬佩,是個英雄!”

  “有這樣的人物,當(dāng)然要見識見識!不過他既是在軍中,你又是怎么認識他的?莫非公子恪能讓你隨便出入軍營?”

  一提此事,阿白激動地一拍大腿,“阿姐!你說巧不巧?那日將我從河中救起來的老伯,他就是冷大哥的父親!軍中的弟兄偷著跑去找冷伯讓他準(zhǔn)備為冷大哥準(zhǔn)備后事,冷伯趕著牛車進城恰巧遇見我,他不光救了我,還把家里唯一的一匹馬送給我騎,我當(dāng)然要知恩圖報,如果沒他救我,也沒那匹馬,我怎能順利進入公子恪府?我當(dāng)然要幫他!我救下冷大哥,雖然惹得公子恪一時不痛快,但后來估計他覺得我敢直言勸諫沒什么城府,反倒全然信任我了。這一來二去,我也就跟冷成熟識了——后來我才知道,那匹馬原來是冷大哥孝順冷伯的?!?p>  晏傲雪聽得心驚肉跳,阿白說得輕巧,她當(dāng)然知道要救一個人沒那么容易,她一手緊緊握住他的手,細細看著他俊俏的臉,慎重道。

  “你在紀(jì)國沒有可靠的人也沒有根基,這樣驚險的事下次不要做了,真遇到非動手不可的事情,來告訴阿姐,讓阿姐來想辦法!”

  阿白難過地心想:他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能獨當(dāng)一面了,阿姐還是將他當(dāng)小孩子!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從阿娘、先君先后去世后,阿姐就是這世上唯一真正關(guān)心他的人了,可不能說話賭氣傷了阿姐的心,于是臉上堆起盈盈笑意,搖搖她的手。

  “是!阿姐!都聽你的。”

  晏傲雪見他乖巧聽話,滿意地點點頭,追問道:“后來呢?你怎么到紀(jì)都了?”

  “后來崔璞派人傳來的口訊,——我當(dāng)時還不知道是子奕假借崔璞的名義,讓我挑起公子敖與公子恪兄弟之間的矛盾,最好能挑起公子敖與紀(jì)君之間的仇恨……”

  “恐怕子奕從我那兒知曉你來紀(jì)都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謀劃?!标贪裂┌櫭?,插話道。

  “原來是阿姐透露的消息,后來我在紀(jì)都遇見崔璞,哦,也就是子雅,我們當(dāng)時還費解,猜測是誰這么手眼通天來著?!卑撞挥X好笑。

  “那后來呢?”

  阿白講得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晏傲雪聽得入迷,鼓勵他繼續(xù)講下去。

  阿白邪邪地一笑,接著道。

  “以我和兄侯這么多年爭寵得勝的經(jīng)驗,要想他們兄弟不和肯定得從他們老子——紀(jì)君身上下功夫。我父君在世時就說過,‘天下父母愛小兒’,不管兩個兒子同時做什么,他們都會不自覺地更偏愛幼子。

  而且事實也如此:公子敖大公子恪三歲,公子敖二十三歲立府,紀(jì)君硬是多留公子恪六年,直到公子恪二十六才放他去郱城建府。所以我就想了,我若將紀(jì)君當(dāng)父親一般孝順愛戴,哄得他高興,對我深信不疑,到時候要離間他們父子三人,豈不易如反掌?”

  “真是個機靈鬼!”晏傲雪夸贊地輕戳他額頭,然后又板起臉來,嚇唬道:“為人處事的原則,你還記得嗎?”

  阿白趕緊道:“當(dāng)然記得!從小阿姐就教導(dǎo)我‘老弱不欺、婦孺不欺、勇士不欺、忠君之士不欺’,我可一直都記在心里呢!若是我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往后哪兒還有臉來見阿姐?”

  “記得就好!你若走偏路,阿姐難辭其咎,到時只能自裁向先君交代了。”晏傲雪長舒一口氣。

  “阿姐!”阿白為她說不吉利的話無奈,又為阿姐關(guān)心感動不已。

  夜靜更闌,經(jīng)過徹夜長嘆,今日初見他時他身上那股讓她擔(dān)憂的邪佞之氣始終沒有再現(xiàn),她的阿弟還是那個純粹機敏的少年,她躺在梁上,終于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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