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曜央康復

　　妋衣將歸染安頓在一個客棧里，留下花露，囑咐他按時服用，便離開了。

　　妋衣隨便拉住一個路人問到：“請問皇城該怎么走？”

　　順著路人所指方向看過去，好家伙，昨天的小院子有多低調今日的皇城就有多浮夸。隔著老遠就能看見皇城流光溢彩的瓦頂。

　　不就是一顆心嗎，反正我也快用不上了，豁出去了。

　　妋衣到了皇宮門口，守衛(wèi)居然是兩足站立的當康，雖然在刻命司沒少跟這小家伙打交道，兩足站立的倒還是頭回見。

　　“你是來找界主的嗎？”妋衣一驚，這當康還會說話！要是抓一只到桃止山上……

　　“你是不是來找界主的？”另一只當康見妋衣不說話，甕聲甕氣到。

　　“是的?！眾m衣回過神來：“勞煩帶路?！?p>　　當康領著妋衣穿過了長長的宮巷，經(jīng)過十幾間宮殿，整個皇城空蕩蕩的。雖有植物但地面上連片葉子也沒有，透著死氣與皇宮外的生機繁華反差極大。入了大殿，觀在階上穿著一襲嫁衣，尾擺順著階梯鋪了下來，朱砂色很適合這個少女。

　　界主如此盛裝，難道是要大婚？這么大的事怎么六界一點風聲也沒有？不過算起來觀都多大年紀了？

　　“你來得正好，你覺得是這身好看……”界主一捻指，換上了一身新嫁衣?！斑€是這身好看？”

　　“界主美貌獨步天下，哪身都好看?！眾m衣答到，這個答案她自認為是個滿分答案。

　　“你想好了嗎？”觀看著妋衣，眼神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難道創(chuàng)界之主也難過情關嗎？妋衣有些好奇自己在觀的眼里長得什么樣子。

　　“想好了，還請界主下手輕些。”妋衣勉強勾出個笑臉，心中一陣打鼓，可千萬不要很疼啊。

　　界主嫣然一笑，倏而出現(xiàn)在妋衣面前，一只手搭上妋衣左胸膛，朱唇對著妋衣的右耳輕啟：“不會太疼的。”

　　妋衣胸前吃痛，是那種悶悶的痛。然后便覺得空落落的，一看界主手上已經(jīng)懸浮著一團白色氣體。嘖，雖說從前在北海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的臟器略有些與眾不同，但也沒想到心臟長得如此隨意。

　　“隨我來?！苯缰鬓D身扭動機關，墻后出現(xiàn)一條甬道。甬道狹小昏暗，穿過甬道是一個圓柱形空間，深不見底。

　　“天界的藏品都放在哪兒呢？”觀自言自語，其實天界藏品放的位置她五感全關都能找到了。觀縱身一躍，妋衣也跟了上去。

　　“在這兒。”觀懸在半空，一手觸壁，一手拉著妋衣兩人便穿過了墻面。墻面之后是一條長廊，廊壁上畫的好像是上古時的景象。兩側七尺高處各挖了凹槽，凹槽上擺置了一個又一個帶灰的水晶匣子，隔著匣子看不大清里面的東西。

　　“天界來客太少，我也就只收集了這些小玩意兒?！眱扇送L廊深處走去，“你的心就放在這吧?！苯缰鲗m衣的心放置在匣中，塞到凹槽里。然后取下旁邊的匣子，可以看見里面放的是一把破碎的凝棺鎖。

　　妋衣奇怪凝棺鎖不是第七界主所造嗎，為什么會放在天界分類下？

　　“待我修補一下，你便可拿回去交差了。倒不是我以次充好，只是鑄鎖的材料已經(jīng)沒有了，只能拿舊的修補一番湊合用了?！庇^取出破碎的凝棺鎖，細細摩挲。

　　只要不影響效果，妋衣自然沒有異議。

　　妋衣原以為第七界主還會刁難，沒想到她確是個實在的生意人，說好只剖一顆心，絕不多斷一縷發(fā)。

　　界主說好三日后夜間妋衣再來取鎖便可，妋衣便趕回客棧察看歸染傷勢，歸染竟也痊愈了。來回一折騰又入了夜，反正待著也是待著，與其悶在客棧，不如上街逛逛，或許能買到什么外界沒有的稀罕寶貝。

　　此番凝棺鎖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沒有了憂慮的事情，逛起街更是神清氣爽。歸染似乎對什么都有點興趣，但妋衣問他想不想要他又搖頭，妋衣自己倒是樂呵呵地買了一堆東西，手上的吃食都拿不過來了。

　　“這家店……”逛到一家鋪子前，妋衣瞳孔放大，險些沒拿穩(wěn)手上的東西。

　　那鋪子里擺滿了獸皮，魚皮，人皮，都是完整的。

　　“客官，進來瞧瞧呀?！蹦抢习迥镩L得十分妖嬈，曼妙身姿倚在柜臺上，妋衣卻疑心這皮囊是不是也是套上去的。“可買可賣哦，二位的皮相都很不錯呢?！?p>　　妋衣一激靈，腦海中已有自己被活扒皮的畫面，趕緊拉著歸染大步走了，萬一給歸染這孩子留下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兩人走得夠遠了，妋衣一回頭看歸染臉色慘白，沒忍住笑了。歸染一臉無辜地看著妋衣，見他如此，妋衣笑得更開心了。

　　“你的情緒都寫在臉上，這點可比曜央強多了，他總是將心事藏著，繃著張臉。”

　　妋衣學著曜央平日嚴肅的樣子，淡淡地掃了歸染一眼。

　　歸染一愣，回了個妋衣平日慣用的露出八顆牙的笑臉。

　　噗嗤，妋衣扮嚴肅破功。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便是正常些的小攤子。

　　突然歸染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徑直往一個攤子走了過去，妋衣正在圍觀兔子精表演兩只手同時畫糖畫，未曾發(fā)覺。待妋衣看得過癮了，一回頭竟不見歸染。她趕緊去尋，穿過人海，看見歸染站在橋上，小跑著朝他奔去。

　　“歸染，你怎么亂跑呢，你要走丟了我上哪去找??？第七界這種地方想來發(fā)個尋人啟事也是得收費的……”妋衣碎碎念著。

　　歸染遞給她一個遮上半臉的狐貍面具，那面具上紋路精巧簡約，摸起來質地溫潤。

　　“給我的？”確實終日以法術掩蓋自己的臉有些麻煩，歸染著實有心了。從前因為北海的事情不愿意戴面具，后來是習慣了不戴，這么多年竟沒想起來。

　　妋衣戴上面具，說：“謝謝你。不過下回可別亂跑了?！?p>　　遠處燃起煙火，絢爛的光映在妋衣臉上的面具上，歸染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昨天還是盛夏，今日就下起大雪，這第七界的氣候還真是善變。妋衣窩在被窩里，冬日賴床最是舒服了。突然響起敲門聲。

　　“誰啊，大清早的……”妋衣迷迷糊糊地問，然后反應過來還能有誰啊，自然是歸染?！斑M來吧?！?p>　　“妋衣，我不太舒服?！睔w染進門說。

　　不舒服？難道是曜央出事了？不是吧，我心都剖了你要是出事我不就白白犧牲了。妋衣一個激靈忙起身探歸染元氣。還好還好，這孩子只是發(fā)燒了而已。這第七界天氣反復無常，稍弱些的身子可不就生病了。

　　“你回房乖乖躺在床上休息，我去給你抓藥?！眾m衣用哄孩子的語氣對歸染說話。

　　歸染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細細地盯著上面的紋路。用力一掐自己，馬上就能感覺到疼痛，如果劃開自己的手掌，也會有鮮血涌出吧。他那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生生的，可是又深知自己不過是一個紙人，主人不需要了就會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紙人。

　　吱呀，妋衣踹開房門，雙手隔著抹布搬進來口鍋。

　　“這第七界居然沒有藥鋪，你說奇怪不奇怪，他們都不生病的嗎？”妋衣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咱們吃頓火鍋暖暖身子，我從前在凡間游歷的時候凡人如此祛除寒氣，好像很有效的樣子。”

　　天府宮內，因為妋衣的囑托，千愿一直守在曜央床邊。曜央一直昏睡著，偶爾睜眼也是昏昏沉沉，幾次將千愿錯認成妋衣。

　　又過兩日到了約定之期，正是個月夜，妋衣在第一晚的院子里找到界主。界主正在紡織，可是紡織機上卻不見絲線布匹。

　　“界主這是在？”妋衣問到。

　　“老婆子織件月紗送給你?！苯缰餍χ鴮m衣說，一副慈祥面容。

　　“多謝界主?！笨杉徔棛C上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啊，是界主拿自己在逗趣兒嗎？妋衣現(xiàn)在只想盡快拿到凝棺鎖趕回桃止山。“那凝棺鎖……”

　　“我還能賴你一個小娃娃的賬不成。”界主取出修復好的凝棺鎖交給妋衣，圖案樣式與曜央先前那把似是一對。

　　“你看著夜空與外界可有不同？”觀依舊在紡織著什么，頭也沒抬。

　　“第七界即使月夜明朗，天空依然是黑色的。”妋衣看著天：“外界天晴時夜空是深藍的?！?p>　　“不錯，這個夜空是老婆子用別人的眼睛做的?！?p>　　眼睛？妋衣突然想起存華僅存的右眼，漆黑如墨，好像藏了很多不欲人知的情緒。

　　“你或許還認識她，就是你們天界的花神。”觀接著說道：“可惜我還沒尋到合適的東西來代替日月，不過對你來說倒是好事?！?p>　　竟真是存華的眼睛，妋衣聽的一頭霧水，想追問存華用眼睛換了什么，又覺得存華未曾主動提及，自己不應窺探。

　　“好了，披上吧。”界主一拂袖，妋衣覺得身上一涼，又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妋衣謝過界主，便帶著歸染趕回桃止。不知為何，第七界生靈無數(shù)，妋衣卻覺得觀好像有些寂寞。

　　曜央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一個老者皺著眉，滿臉寫著失望，嘴唇不斷開合，卻聽不見他在說什么。畫面一轉，一群少年期待地看著自己，然后畫面一黯，眾人又都一臉同情。突然燃起戰(zhàn)火，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喉間有血腥味……

　　妋衣以凝棺鎖凝結曜央元神，他終于蘇醒過來。妋衣松了一口氣，然后便開始數(shù)落曜央。

　　“你說你逞什么能，自己的身體自己還不清楚嗎？還不是得旁人替你收拾爛攤子。”妋衣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不過我還是得替霖兒謝謝你，天界有負于女魃，你也算是做了補償。不過往后行事還是不要太沖動了，畢竟我就只有一顆……”妋衣突然止住。

　　“一顆什么？”自昏睡后，曜央夢魘不斷，好像身處無盡的時間與空間中，無處著落，無可依托。見著妋衣，一種安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顆博愛的心不允許我見死不救，所以你可別再以身涉險讓我去救你了?！?p>　　“仙上果真博愛，對自己厭惡的人也能舍命相救?！标籽胫傅氖窃诰G水村，妋衣對霖兒說的話。

　　“厭惡？我不討厭你啊，本神胸襟寬廣，向來對同僚關愛有加啊?！眾m衣一頭霧水。

　　“沒什么。”曜央難得笑了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