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欽原王宮
如清、一芙二人被拖進(jìn)欽原王宮,一芙也不知道含玉會不會折返,始終不敢抬頭。殿上之人踱來踱去,終于長出一口氣,道:“就按長老說的……等等,這兩個不是凡人啊?!?p> 鳥精撓撓頭:“長老沒說要凡人啊。”
阿潔飛出一個羽箭擦掉鳥精鬢邊羽毛。
“小米,跟凡人對峙你殺他族有個球用??!”
小米跪倒在地,“我錯了王上,我去給你換兩個凡人?!?p>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p> 一直站在邊上不說話的另一只老鳥精終于開口:“王上,人族屢屢犯境,若是我們一味忍讓,他們只會得寸進(jìn)尺!若有一天蠶土陣完全失效……唉?!?p> 一芙算是聽明白了,寢阿以身獻(xiàn)祭大地,歷經(jīng)四千多年蠶土陣怕是漸漸衰弱了。人族趁機(jī)又犯妖境,長老想殺雞儆猴,但阿潔在猶豫。
你說這個人族什么都好,智力六界之首,不用靈力單純?nèi)獠脑?,武力也在六界中游,進(jìn)可修行上天界,退可身死習(xí)鬼道,再不然生生世世輪回也挺有意思。但偏偏,他們就好染指他族。尤其是地界妖怪,抓住了圈養(yǎng)起來當(dāng)寵物都算好的,若是遇上哪幾代人皇對長生不死有什么執(zhí)念,那便死無全尸了。
沉魘之中見過的那個小阿潔,長大了是個仁慈的領(lǐng)主啊。一芙悄悄抬頭一看,心中一驚,這不是四千年前自己被罰下界時遇到的穹羽嗎?
等等。阿潔,穹羽,是同一個人!
阿潔突然走下階來,道,“這個女子好像是花靈,另一個……”
一芙搶先道:“是安康魚?!?p> 跪在地上的小米同情地看了如清一眼,難怪戴著大兜帽還把頭埋得那么深,安康魚的長相,外族確實欣賞不來。
確實聞到股大海的味道,阿潔收回想要摘下如清帽子的手,又往后退了半步。
“擅闖我沼南妖境,按規(guī)矩是要受些懲罰的。只要你們兩個喬裝成人族,在邊境假裝被斬首,我便放過你們,怎么樣?”
不怎么樣。一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是原來的身體那挨一刀也沒什么,要不了多久也就長好了,但這副皮囊被損毀了自己肯定是無法修復(fù)的。
何況如清還在,龍族的護(hù)體鱗片堅硬,一刀下來,刀斷了,豈能不露餡?
一芙靈機(jī)一動,道:“我有一個別的法子能讓人族對妖境敬而遠(yuǎn)之?!?p> “你且說說?!?p> “只要你們在民間散播傳言,說沼南妖境有劇毒沼氣,誰碰了就……就中風(fēng)、癱瘓、腦殘、流產(chǎn)、不孕不育!”
長老精冷哼一聲道:“你以為這種法子我們沒試過嗎?結(jié)果那幾年民間流傳沼南境內(nèi)樹木生長環(huán)境特殊,包治百病,入侵者有增無減?!?p> “可是殺雞儆猴對凡人就有效嗎?人心冷漠,誰會在乎一兩個素未相識的人的生死?”
長老懶得同一芙理論,一擺手,讓人把他們拖下去。
若是只有自己也便罷了,如清是為了救自己才趟進(jìn)這渾水的,如何能拖累他?
“等等等等,我還有辦法。”一芙喊道:“我知道如何重續(xù)蠶土陣?!?p> 此話一出,殿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一芙身上,仿佛她說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
押送他們的小米道:“我們妖族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個球?”
阿潔又是一記羽箭將小米另一邊的鬢毛給剃光了,沉著臉道:“蠶土陣明明好好的?!?p> “錯錯錯了,王上我錯了。”
長老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一芙跟前,“說來聽聽?”
一芙:“你們先放了我的朋友,我就告訴你們?!?p> 長老:“你沒有資格討價還價?!?p> 一芙:“是嗎?”
一芙將手伸到小米跟前,“那你把我拖下去砍了吧。”
長老鳥目一瞪,“你!”
“這樣如何……”阿潔道:“你與你的朋友在沼南小住幾日,若是真有延續(xù)蠶土陣之法,你們二人便是妖族上賓?!?p> 左右能拖著就先拖著吧,一芙應(yīng)承道:“好?!?p> 二人便被安排在一處院子,院外守著三五守衛(wèi)。小米心思單純,是個自來熟,沒聊幾句便把一芙當(dāng)朋友了。
“一芙姑娘,其實你也不用吹這種牛的,咱們修行之身挨一刀好得快。你這樣蒙騙王上,定然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他臨走時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竟讓一芙覺得有些親切。
待院內(nèi)再無他人,如清終于能伸個大大的懶腰。
“低頭低得我脖子都疼了?!?p> 見一芙蹲在地上用手掌按壓地面,如清道:“愣著干嘛?趁現(xiàn)在走啊。你難道還真知道蠶土陣怎么延續(xù)???”
“你抬頭看看,走得掉嗎?”
天上不時掠過的黑影,是巡夜的蝠妖。
“到底是哪個挨千刀把你劫走?害得我們落入此番境地?!?p> “她倒不像是故意劫我,眼下這個蠶土陣才真是要緊啊?!?p> “所以你這是緩兵之計,還是真的對蠶土陣都有所了解?”
“了解?”一芙站起身來,兩手一攤,“了解是挺了解的,但是要延續(xù)這個陣法怕是有些難了?!?p> 見如清眉頭緊鎖,一芙寬慰道:“知年兄不是說在遇到你之前他也獨(dú)行了六千年嗎,不會有事的。”
“誰在意他了?”
不知為何一芙突然就想起曜央,自己從前也跟如清一樣操心,后來發(fā)現(xiàn)他一人反而成長得更快,也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欣慰。
“清清,最多兩日,我一定把你送出去?!?p> “什么叫把我送出去,你這是打算在這兒定居了?”
“我自然也有辦法脫身,但是你得早一些出去給知年兄報個平安不是,免得他擔(dān)心?!?p> 如清不再說話,不知為何,無論一芙說的話多不可置信,他都愿意相信。
次日,房內(nèi)一芙用長巾將如清的臉擋了個嚴(yán)實,唯露出一雙眼睛。但僅一雙眼睛也足以出賣如清的美貌了。
一芙泄氣道:“你干脆把臉露出來直接色誘欽原王好了。”
如清食指關(guān)節(jié)扣了扣一芙的腦門,“我就在屋里待著不成嗎?”
“對哦……不對,我要將你送出去的,你當(dāng)然還是得喬裝一下?!?p> “這樣如何?”如清施了個咒,雙目頓時達(dá)拉下垂,倒是像極了安康魚。
一芙點(diǎn)了點(diǎn)頭,“甚好甚好,只露出眼睛的話,易容法術(shù)是不那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你就得時刻留神了?!?p> 二人出了院子,小米早已在外候著。出于好奇他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與如清對視一眼,雖有心理準(zhǔn)備,但還是被丑到了。
沼南境內(nèi)密林掩映,一派生機(jī)勃勃,拳頭大的小地精忙忙碌碌地穿梭著,一芙與如清落腳格外小心。小米帶著二人七繞八繞,途徑沐塵河,到了曾經(jīng)的世樂屬地的邊緣,這里已是其他精怪的樂園。斷壁殘垣上爬滿綠蔓,依稀殘存往日的影子。
河畔一座竹樓前立著一個極丑的雕像,它的雙目凸起要掉出眼眶一般,鼻子寬大竟占了半張臉,嘴唇肥厚垂過下巴。不僅是臉,它的手臂殘缺,兩腿長短不一,弓著背,整座雕像的身姿都透露出一種怯懦卑微的氣質(zhì),讓人不愿多看一眼。雕像下窩著一只額間一點(diǎn)紅的小兔子。
如清道:“寢阿真的有這么丑嗎?”
一芙道:“其實雕像已經(jīng)掩蓋了很多細(xì)節(jié),本人恐怕更加的……”
小米蹲下身摸了摸小兔子的腦袋,用一種溫柔得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道:“小白,睡在這里會著涼的。”
小兔子聞言抬頭看了看寢阿的雕像,然后垂著耳朵蹦走了。
“小白的父母在小白將化人形的那一天,去采北境特有的一種蘿卜,雙雙被人族獵殺,小白便不愿化作人形了?!毙∶卓嘈Φ溃澳莻€地方原是安全的,一芙姑娘,若是你真有辦法延續(xù)蠶土陣,小米愿為你肝腦涂地。”
一芙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吹這個牛。
小小竹樓內(nèi)擠著近百只精怪各捧著本冊子正抓耳撓腮,寢阿并非出生在沼南妖境內(nèi),關(guān)于他和蠶土陣的記載少之又少。
小米提亮了嗓子道:“諸位,這位一芙姑娘是來助你們研究蠶土陣的,請各位鼎力相助?!?p> 聞言眾精怪面面相覷,花靈是天族的人啊。
繞在房梁上的一條大蛇垂下身來,率先打破沉默,“若是姑娘真有辦法,是異族又有何關(guān)系?”
一芙往后退了兩步,臉色刷就白了。
一個大鼻子猴精笑道:“哈哈哈,冷桐你還充好人,人家怕你呢?!?p> “怕什么呀小姑娘。”一只身姿曼妙的狐貍精扭著腰肢走上前來,“冷桐大人最是溫柔了,尤其,是在晚上?!?p> 眾妖一陣哄笑,如清皺了皺眉頭,擋在一芙身前。
“很熱鬧嘛?!弊岳镩g走出一人,橙袍紅羽,額間有焰狀印記,舉手投足間盡顯桀驁。他一開口,眾妖霎時安靜了許多。
那人徑直坐到一直空著的主座上,然后才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了一番還杵在門口的三人。
“翊王,昨夜闖入妖境的便是這兩位?!毙∶紫蚰侨诵辛藗€禮,然后將一芙二人引至里間,內(nèi)里有數(shù)十排書架。
一芙略有些驚訝,道:“這么多書,都是關(guān)于蠶土陣的嗎?”
“關(guān)于蠶土陣的僅一冊,其余的是如《縛堪》等法陣典籍,供參考?!毙∶讐旱土艘袅浚斑@個竹樓雖簡樸,外面坐的可都是一族妖王或大能,你們可別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