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風要比昨天小一些,四輛雪橇被成年馬鹿拉著,在雪地上留下好幾溜車痕和蹄花。
“真的不來一口么?很暖和的?!?p> 尼基塔舉了舉手里的綠色酒瓶,涂油的臉龐在反光。
為什么我要和這個家伙坐在一起……夏子器將氈帽往臉上一蓋,抱著獵槍,回答都懶得回答。
尼基塔討了個沒趣,咕咚咕咚又灌下兩口烈酒。
“這種時候就沒必要繼續(xù)拿著槍了吧,”
他擦了擦嘴,繼續(xù)說,
“這里視野開闊,風又不大,真有什么危險情況,隔著上千米就能一眼發(fā)現(xiàn),足夠你做出反應(yīng)了。喂,你該不會是在提防我們吧?我們可都是值得信賴的同伴……”
“你真是科學家么?”夏子器突然說。
“當然,”尼基塔一怔,“我是喀山大學的副教授,專攻古生物學,在很多學刊上發(fā)表過論文?!?p> “在我的印象里,科學家是穩(wěn)重而成熟的?!毕淖悠髡f,“可你像一只嘰嘰喳喳的猴子?!?p> “工作的時候,我是另一種狀態(tài)?!蹦峄а厶魍?,忽然問,“霍爾墨斯,你對古生物有了解么?”
夏子器想了想:
“略懂?!?p> 得益于后世的多元化教育,以及在網(wǎng)上抬杠數(shù)年的資深經(jīng)驗,夏子器的知識體系駁雜而不精,面對一百多年前的學者,的確有資格自稱一聲“略懂”。
“略懂?”
尼基塔笑了笑,不以為然,
“閑著也是閑著,那我就教你一點吧。仔細聽,我的學生們都很少有這樣實地考察的機會。別看眼前的永久凍土荒蕪而僻遠,在幾萬年前的冰川期,這里也曾生機勃勃,生活著世界上最龐大的陸行動物……”
“猛犸象?”
夏子器開口說。
尼基塔噎了一下,眼神有些變化了,“你剛剛過于謙虛。”
“第一只猛犸象于1900年發(fā)掘,在西伯利亞東部的某條河岸上,具體位置我記不太清了?!毕淖悠髡f。
“布列佐夫卡河岸?!蹦峄α诵Γ罢f不定在咱們腳下,就凍著一頭猛犸古象呢。生命與死亡,數(shù)萬年的距離,只隔了薄薄一層土,真是浪漫啊。”
你對浪漫是不是有什么誤解……夏子器默默吐槽。
“我就是因為一張照片,才踏上了這趟旅程?!?p> 尼基塔繼續(xù)說,
“那是一張模糊的猛犸象遺骸照片,從象牙到皮毛,全部保存完整。據(jù)說照片是某個旅行者在無人區(qū)的小部落里拍攝的,但我在報紙上連續(xù)發(fā)了一個月的啟示,都找不到拍照的人,只能親自來一回?!?p> “我理解你的求知欲。”夏子器淡淡說。
“我就知道你會理解的,咱們其實是一種人,對知識有執(zhí)著的渴望,只不過追逐的方向不同而已?!蹦峄残︻侀_,再次舉起酒瓶,“敬知識,敬知識的追逐者。”
……
中午,隊伍在一個原始森林邊上停下腳步。
“鹿需要休息,人也得吃點兒東西?!崩弦寥f喘著白氣,給舊獵槍一枚一枚填上子彈,“你們?nèi)淞掷飺鞓渲ι?,再煮一些雪水,我去打獵。”
“為什么要打獵?”諾娃問,“車上帶了土豆和干肉啊。”
“小姑娘,野外的事你不懂。”老頭沒好氣說,“那是應(yīng)急用的,用來應(yīng)對迷路和暴雪。只憑那么幾袋土豆幾條干肉,根本撐不到部落。”
夏子器背著獵槍跳下車:
“我跟你一起去?!?p> 老伊萬用饒有深意的目光看了夏子器一眼,點點頭。兩人并肩往樹林深處行去。
抗寒的針葉遮住了頭頂?shù)年柟?,低矮灌木刮擦著褲角,時不時有幾片積雪掉落在肩上頭上。
憑借47%的獵技專精,夏子器發(fā)現(xiàn)了野豬的活動痕跡。
看一眼身邊的老獵人,落葉在眼前組成了面板:
姓名:伊萬
火器專精:43%
獵技專精:57%
部落語言:67%
馴養(yǎng)專精:54%
“咱們分頭去找獵物,”夏子器開口說,“一個小時之后,不論有沒有收獲,都要到樹林外集合?!?p> “分開?你不是特意跟上來看管我的么?”老伊萬有些意外。
“我只是想打獵而已?!?p> “嘿嘿,”老伊萬嘶啞一笑,“你就不怕我趁機逃跑么?”
“你不敢?!?p> 夏子器回答,
“而且,沒有坐騎和物資,就算你再怎么經(jīng)驗豐富,也會被活活凍死在路上,而你是一個怕死的人?!?p> “好吧,你說得對。”老伊萬聳了聳肩,“要不要比一比?一個小時,看誰帶回去的獵物更重?!?p> “賭注呢?”
“六十盧布。”
“行?!?p> “聽仔細了,”老伊萬說,“是重量,不是數(shù)量。就算你打三只野兔,也比不上一頭鹿。當然,狐貍那種獵物另算,一張紅狐貍皮可以換六頭鹿,要是活的價格還要更高?!?p> 夏子器點了點頭,
“我選左?!?p> 他撥開低垂的樹枝,獨自往左邊的密林中行去。
看樹上的擦痕,應(yīng)該是一頭成年大野豬帶著幾只小的……總數(shù)量不少于四只……夏子器碧綠的眼眸中緩緩覆上一層漆黑。
凝重如夜色。
樹葉很密,
所以,光線昏暗。
屬于【夜使徒】的畸變性又開始興奮了,但這一回夏子器沒有去克制,而是稍稍放開了壓制,任由獵殺的欲望侵占一部分理智。
視野盡頭出現(xiàn)了一頭野豬。
尖利的獠牙,肥壯的圓軀,呼哧帶喘的拱鼻,身子上覆蓋著一層由松針和泥巴凝固成的硬殼,仿佛天然盔甲。
豬是家畜,野豬卻是猛獸。在叢林里,成年野豬是棕熊和西伯利亞虎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只有成群結(jié)隊的狼敢去圍獵。
日語里就有一個成語叫“豬突猛進”,用來比喻兇猛的武士。
夏子器抓起一把雪,塞進嘴里。
冰冷雪水在口腔里化開,化掉了呼出的白氣,以防打草驚蛇。
夏子器舉起獵槍,瞄準野豬的眼眶位置,然而在扣下扳機的前一秒鐘,動作卻頓住了。
他瞳孔微微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震驚的東西。
咬一口山風
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