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面對韓平的突然發(fā)難,云娘沉默了片刻,但她卻不驚慌。
“先生是這么想的啊……”
輕輕轉(zhuǎn)動(dòng)著紅色紙傘,云娘捂著嘴低笑著說道。
“我不需要去想,因?yàn)槟闵砩系纳`怨氣已經(jīng)告訴我了。”
臉上笑意漸漸收斂,韓平面色如常的答道。
“那不知先生可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
云娘也不知出于怎樣的考慮,她并不急于和韓平動(dòng)手,反而滿眼無辜的詢問道。
“不必了,故事再動(dòng)人,也遮掩不了殺人害命的事實(shí),我此來的目的你很清楚。”
韓平毫無興趣,直接拒絕。
無論怎樣的故事,眼前這位三面畫皮身上纏繞的血色怨氣,都無法被洗刷。
他是神祇,只能秉承神祇的職責(zé)做事。
為惡者,必被誅之。
看見韓平如此果斷的拒絕,云娘眼中浮現(xiàn)出失望之色,她將自己的臉龐隱在紙傘下,低低的聲音從紙傘下飄了出來:“先生真是個(gè)無情的人啊……”
“眾生皆有情,那又如何呢,云娘你不也還是殺了人,煉了三道血魂分身嗎?”
韓平神色淡然。
云娘愣了愣,心中嘆道:“那不一樣的,他們都是該死之人……”
但她沒有解釋,正道修士遵循天理,和她天生就站立在對立面,無論早晚這一天都會到來。
“那……”
云娘的聲音又響起,傘下她的面容一瞬變得怨恨陰毒起來。
她忽地將傘舉高,美麗的面容上閃出一個(gè)男人猙獰憎惡的面孔,這張面孔帶著血紅的魂體,以不及眨眼的速度,直接撲進(jìn)韓平身體內(nèi)。
書房中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遠(yuǎn),血魂分身的速度根本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韓平頓時(shí)感到一股森冷陰寒又帶有無窮惡意的氣團(tuán)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直到這時(shí),云娘后面的話語才剛剛落下:“……你就死吧!”
血魂分身入體,如果是一般的生靈修士這時(shí)全身精氣已經(jīng)被吸干了,但韓平不一樣,他是神祇。
神祇之軀是沒有精氣的,祂們一切生命力量來源都是萬民香火,所以畫皮云娘的血魂分身對韓平?jīng)]有絲毫殺傷力。
這也是為什么韓平會毫無戒備,因?yàn)樵颇飳λ裕踔吝€沒有熊有道的威脅大。
血魂分身在韓平體內(nèi)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的亂闖亂撞,但就是找不到哪怕是一丁點(diǎn)的精氣,云娘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她的神色變得有些惶恐,眼前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神念一動(dòng),香火從神敕符篆中涌入體內(nèi),化作神力猛然沖擊,血魂分身一臉懵逼的被震出體外。
韓平左手快至無影,在血魂分身被震出體外的霎那,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同時(shí)香火神力纏繞像是繩索一樣將其牢牢捆住。
韓平瞥了眼手中不斷蠕動(dòng)的血魂分身,又再度看向云娘,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沒來得及對汝說,吾的身份是神啊?!?p> 神祇!
這兩個(gè)字像是晴天霹靂一樣打在云娘腦海。
這怎么可能,她做的這些事根本不至于引來神祇的關(guān)注。
眼前這個(gè)自稱為神的人,到底是哪位神祇,是三溪縣城隍,還是他手下的兩位將軍,又或者是日游神?
云娘失魂落魄,滿目呆滯,她看著韓平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
但韓平直接出言打斷了她要說的話:“你的本體畫卷在這,你逃不了的,伏誅吧!”
“你、你究竟是誰!為什么!就這點(diǎn)小事,為什么會驚動(dòng)你的尊駕來此?”
云娘低啞嘶吼著,聲音中滿是苦澀和不解。
她真的沒想到,會有位神祇閑成這樣,裝扮成云游道士來降妖除魔,而且裝扮的還那么低劣,低劣到她一眼就看出來是個(gè)神道修士,而沒想到其實(shí)是位神祇。
“吾乃此地土地神,庇佑這一方平安是吾的職責(zé)所在,汝說吾該不該來?”
韓平面色不變的解釋道。
他看著云娘,此時(shí)的云娘就像是頭受傷迷路找不到家的小鹿,臉上滿是驚慌失措,惶恐不安。
但他不會因此憐香惜玉,神祇代天道掌管諸天秩序,本就不該摻雜過多的個(gè)人情感,邪祟作惡,就要鎮(zhèn)壓,這是千古不變的神道法則。
“你在騙我!這里的土地很久就不存在了!”
云娘咬牙切齒道。
“汝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汝該伏法!”
話音剛落,韓平左手五色雷光乍現(xiàn),刺的云娘下意識地瞇起眼睛。
五雷天罡正法!
太上顯圣娘娘封神時(shí)下賜的唯一神通,合康金、戊土、乙木、離火、葵水五雷之氣,化天罡斗魔神雷之力。
雷霆之力本就對一切妖魔邪道有所克制,更遑論是天罡神雷,血魂分身無聲痛苦的嘶吼,連一息間都沒能支撐的住。
五雷天罡來的快,去的更快,雷光消散,韓平松開手,血魂分身已經(jīng)化作飛灰飄散。
“你……”
云娘見此瞳孔一縮,猛然抬頭,卻見韓平已經(jīng)帶起重重殘影來到自己跟前,本能的運(yùn)轉(zhuǎn)法力,云娘將自己的紅色紙傘撐在面前。
啪的一聲作響,韓平香火神力繚繞在身,一記鞭腿直接掃破紙傘,雷霆萬鈞之力如重錘般砸在云娘小腹。
云娘的身子被這股力量帶起,狠狠的摔在墻面上,木制的墻板支撐不住如此巨力的沖擊,刺啦一聲寸寸開裂,緊接著就是轟隆聲響,瞬間炸開。
云娘頓遭重創(chuàng),身體就像是殘破的風(fēng)箏一樣,跌落在院子里。
西院,賈守貴將家中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此,這時(shí)他們聽到東院的動(dòng)靜,各各面有不安,心中忐忑,只希望是韓云子道長在大發(fā)神威。
而臥床不起的賈裕也聽到了這陣聲響,他不是蠢人,心中一瞬間便隱猜到了什么。
“云娘……唔……”
賈??谥心剜颇锏拿郑M(fèi)力的從床上翻滾下來,身體跌落在地,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悶哼一聲。
強(qiáng)忍著疼痛,賈裕咬著牙往門外爬去。
“云娘,你一定要支撐住啊!”
他滿臉痛苦之色,內(nèi)心大聲的呼喊,像是為云娘鼓勵(lì),也像是在為自己鼓勵(lì)。
于此同時(shí),東院。
韓平縱身飛落院中,落腳剛好有一塊磨盤大小的觀景石,毫不猶豫,抬腳踢飛觀景石射向云娘。
云娘剛艱難的站起身來,便見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帶著破空的呼嘯聲急速飛來,躲閃不及之下,這塊石頭又狠狠的砸中她的胸口。
口中頓時(shí)噴出大量血一樣的精氣,她的身體又在半空中翻滾幾圈,而后像個(gè)破麻袋一樣摔在院墻上。
啪的一聲,她腦后墻面迸裂出一個(gè)淺坑,細(xì)碎的石子亂飛。
“汝的痛苦,到此為止了?!?p> 韓平左手五雷天罡再起,神情冷漠道。
“嗬嗬……”
然而云娘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語,她粗喘著氣,艱難地轉(zhuǎn)動(dòng)臉龐,想要看向賈裕所在的那間屋子。
但是賈裕在西院,她回不了頭,很快,她的目光又挪了回來,她看著韓平張了張嘴想要祈求。
“汝不必說了,與其痛苦的活著不如早點(diǎn)輪回轉(zhuǎn)世?!?p> 韓平嘆了一聲,邁腳向前兩步,隨即一道殘影留在原地還未消散,人已經(jīng)到云娘面前,緊接著就是五雷天罡印在她的額頭。
一聲凄厲尖嘯突兀地響起,隨之又戛然而止,云娘身體化作灰燼隨風(fēng)飄走。
而她的陰魂則留在原地,一臉茫然,渾噩混沌似是毫無神智。
韓平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揮袖將云娘的陰魂送至?xí)慷懔似饋怼?p> 生靈死后皆有陰魂,其混沌渾噩,失了肉身庇護(hù),受大日灼曬,又不知躲避,會魂體漸漸消散,等不到幽冥鬼神到來拘魂。
“剩下的因果罪業(yè),就交由陰司判罰了,無論怎樣,你還有轉(zhuǎn)世輪回的機(jī)會,而被汝煉成血魂分身的那些人卻連輪回的機(jī)會也無了?!?p> 韓平透著書房殘破的大洞看著云娘呆呆的陰魂默然想道,他最后還是留情了,沒有將云娘形神俱滅,給了她輪回轉(zhuǎn)世的機(jī)會。
他同情云娘,因?yàn)樵颇锸钱嬈ぞ郑胍钪捅仨毼司珰?,她沒得選擇。
但這不是能夠殺人害命的堂皇理由。
因?yàn)樽约阂永m(xù)生命,便可以殘害別人的生命,這是不成立的。
復(fù)又嘆息一聲,韓平甩了甩桃木拂塵,離開東院前往西院。
書房中,就在云娘死的瞬間,她的本體畫卷也無火自燃,很快化作灰燼。
同時(shí)剛爬出廂房門檻的賈裕,聽到那一聲死亡前的尖嘯,似是也心有所知,渾身的氣力仿佛瞬間被抽干,他就這樣無神的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毫無生機(jī)。
有情皆孽,眾生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