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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舊詞

第三章 我只負責殺戮

山海舊詞 妖巡 5145 2020-05-21 17:44:08

  在一座叫做十八的孤城外,高高的城門敞開著,破舊的城墻,殘垣斷壁,被黑紅色的苔蘚覆蓋,守衛(wèi)城門的是兩具空蕩蕩的銹甲,兩把長槍插在地上,被藤蔓攀附其上,城內(nèi),荒草淹沒了人那么高,有幾株高大的樹木,樹枝掛著兩具枯骨……

  羽與肆桀就站在這座城門前十步遠處。

  羽恐恐懼著,但她還是逼著自己,睜大眼睛看著這些做夢都夢不到的恐懼。

  此時,城內(nèi)竄出來一個瘋子,他兇獰之容,豁唇尖齒,十指甲如剛,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邁步兩條腿想要躲去肆桀身后,可她又逼著自己站在了肆桀身前……

  肆桀將她拽去自己身后,指尖滑出數(shù)道銀色光刃斬向那個瘋子,那個瘋子死狀奇慘,五馬分尸。肆桀轉身看向羽,羽只是低著頭,渾身顫抖著,她看著地上被血澆灌的草,沉重的隨風而搖,她再也堅持不住了,她跪在地上,不斷的干嘔著……

  “你不適合獵鬼?!彼凌罾淅涞恼f。

  羽克制著自己別恐懼催軟的雙腿,努力的站起身來,他抬頭一看,肆桀的指尖已經(jīng)飛出一片帶著火光的血色花瓣,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去想,她以祈求的目光看著肆桀:“我……我可以學……”

  “這種事情,本不該你這樣的人做。”肆桀的話好冷,羽此刻就如同離開港灣的小船,看不到燈塔,也看不了黎明,只有無盡的藍到發(fā)黑的海水,分不清是遠是近……

  羽鼓起勇氣問他說:“他們都死了,為什么剩下我一個?你是刻意救我的嗎?”

  肆桀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冷冷的回了她一句:“我只負責殺戮?!?p>  此時,羽小小的身子被一個大大的影子遮蓋,羽恐懼著緩緩回頭一看,是平陰……

  她即刻躲去了肆桀身邊,肆桀則握緊了劍,走向了十八城,肆桀的周身升起一道水墨色的氣息,十八城上突然陰云匯聚,紅白交織的閃電絞裹著陰云……十八城內(nèi)傳來一種緊抓心頭的窒息殺意……

  羽緊隨肆桀而去,卻發(fā)覺她背后像有一個繩子一樣拽她,讓她無法前行,那力量突然收緊,羽被拽去了平陰身前。

  平陰假意無奈的說:“沒用的人,可怎么辦啊……”他低沉陰冷的聲音叫羽只想逃。雖然同為陰界,她認為十方燈塔對于靈魂是一個樂園,而釋神山卻真真切切的像個地獄,其實他們都在守護花火,又真的有什么區(qū)別么。

  “十方燈塔暗了,小船空了,死了的不僅有龍乙氏,還有辰鯨氏……”羽腦子里一直纏繞著這些問題,她知道,肆桀不能回答的,平陰可以。

  只見平陰走近羽,羽本能后退半步,平陰則冷冷笑著伸出自己長長的胳膊將她的身子扭過去,看著十八城。他則將雙手按在她的肩頭,一同看著十八城的方向:“你也不笨啊……”

  “所以,為什么……”

  “小羽,我們救了你,你不是應該感恩戴德嗎?”平陰握住小羽肩頭的手指漸漸收緊,小羽痛的幾乎聽到自己筋骨錯位的聲音……她低著頭,咬著牙,強忍著疼說了一句:“我沒有把這兩件事,當作一件事?!?p>  平陰的手忽然握住她的下巴,把她小臉托了起來:“好好看著這里,看看獵鬼官在殺戮之時,有多么的殘忍?!?p>  小羽想要掙脫,可是他的力氣太大了,她就像被兩個機械手臂死死按住。

  十八城氤氳著一種氣息,像是窩在胸口難以釋放的怨怒,在深夜里不斷的折磨著心臟……突然十八城上空閃過一道巨大的血色驚雷,陰云被狠狠撕開,天上竟然下起了紅色的雪……風從城內(nèi)吹來,帶著長年累月的腐臭與血腥……

  “這是一座死城,沉寂在這里十年之久,來這附近的人都變成了瘋子,漸漸的也就沒人敢來了。那些以為自己能拯救蒼生的道人更是半點也不敢踏入……”平陰說道。

  小羽聞著風里的血腥,又犯起惡心來……她水盈盈的眼珠里,映著十八城灰暗的影子……

  “這……這是什么地方……”

  “斗獸場……呵……算是一個斗獸場吧。帝國曾經(jīng)發(fā)布了一條英雄帖……為了得到所謂英雄,他們建造了十八城,要江湖豪杰在此處生死拼殺,只能活一個,活著的那個人就能入朝為將,得帝國獎賞的秘寶。手握重權的人真是奸詐,輕而易舉,便將江湖勢力折損大半了?!?p>  “生死……真的有東西可以和生命等同,甚至超越生命嗎……”小羽以童稚之語問出這樣一句。

  平陰沒有說話,而是冷冷的看著十八城,他時常掛在臉上的淺笑在這一刻消失了……

  肆桀進了十八城的城門,出劍一揮,礙眼的雜草被斬出了一條路……

  雜草倒下,隱藏其中的兇戾也慢慢顯現(xiàn)出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陳舊的刀劍,它們銹跡斑斑的靜默著,很難想象這些都曾是江湖上聊有名頭的武器,肆桀握著劍向前走去,踏過陳舊的武器,它們已然腐朽,一踩就碎了……此時濃濃黑霧向肆桀襲來,天上的陰云也變作了一張巨大的兇獸之容,獠牙赤目,吞噬了白色的閃電……

  那滾滾黑霧里,是一幅幅未完全腐化的白骨,白骨附著著黑色青色苔霉的殘破皮肉,地上的陳舊的武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喚,紛紛離地飛入黑霧之中,肆桀躍去附近屋檐,指尖飛出一束紅色的光,光流竄于縱橫長街,瞬間,那些殘破的燈籠重新燃起了燈火,血紅色的燈火……

  無數(shù)殘軀手握兵器沖出黑霧落在了肆桀周圍。它們血紅的眼睛就像這些點亮黑暗的燈籠。

  肆桀揮劍出擊,如催折高山氣吞滄海之勢,一道白色劍氣橫貫整個十八城,幾乎都淹沒了所有的顏色……

  在外觀戰(zhàn)的平陰與小羽,只覺一道猛潮襲來,平陰伸出胳膊格擋……紅衣幾乎被那道劍氣刺破幾處……再看地上的草,早已經(jīng)被攔腰截斷了……

  小羽在平陰的格擋下絲毫未傷,她睜大眼睛看著十八城的城墻轟然倒塌,她看到了立在高處的肆桀……

  突然大地開始顫動,那些被肆桀斬斷的靈魂再次匯聚……他的右眼突然閃出一道寒光,那些洶涌而來的猛鬼全部現(xiàn)形,它們是堆疊在一起的怨怒,是黑色的濃霧,是激蕩在指尖劍鋒的血光,肆桀橫劍一擋,白光如閃電刺穿了濃黑,那些雜糅在濃霧里的血光四分五裂,肆桀右眼的寒光更甚......只聽此時,血光四方匯聚,在那洶涌而來非死不得的殺意里,傳來一個幽怨而尖銳的聲音:“你有形,我等無形,你還如何對付我等!”那血色殺意匯聚成一道紅色巨劍懸在肆桀上空,以雷霆之勢刺來,肆桀只輕語一句:“不自量力。”

  他飛身向那巨劍沖去,只身陷入紅白相間的閃電里,那個巨大的紅劍是這城中所有兵器的匯聚,那是江湖人的兵器,生來便帶著銳利,再加上多年怨怒附著其上,威力可想而知......

  頓時,以十八城為中心,大地開始裂出道道裂痕……那激蕩的劍氣和鬼魂的怨怒讓平陰不得不帶這個毫無防御能力女孩后退了幾步……

  女孩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那巨大的血光如同染紅半邊天的晚霞揉上了一層黑紗,肆桀的劍氣刺破了血色之霞,無數(shù)的陳舊兵器如雨一般跌落在地上……十八城,夷為平地……

  平陰從懷里取出那個黑色的卷軸,卷軸自行漂浮在十八城外,無數(shù)黑色的氣息,絲絲縷縷收歸其中。

  肆桀握著他的劍緩緩從城中走來。他身后有被狂風吹落七零八落的血色燈籠。

  小羽震驚的看著他……有個燈籠滾在小羽腳下,熄滅了。

  肆桀握住了懸在空中的黑色卷軸,走**陰交給了他。

  他低聲問:“這些靈魂怨恨極深,兇戾無法渡化,為何不滅?”

  平陰終于放開了小羽的肩膀,小羽頓時癱坐在地上……她看著那座夷為平地的城,看著眼前握著奇怪的劍的人,以她的見識,她分辨不出好人壞人。

  平陰淡淡一笑說道:“靈魂有大用。我在淬煉一把兵器,那把兵器需要這些怨魂……”平陰的眼神看似平靜,可是那平靜的背后是不為人知的暗流……

  平陰垂下眼睛問跌坐在地的小羽:“你,還要跟著他嗎?”

  小羽微微顫抖著,她怯怯的說:“我,我……我不知道。”

  “你帶她走吧,她不適合獵鬼。跟著我,只是個麻煩。”肆桀冷冰冰的說道。他轉身離開了這里,一點都沒有猶豫,他提起腰間竹筒,喝了幾口那血色的東西。

  小羽覺得自己就像個被墜上石子的枯葉,被丟進海里,隨波逐流的自由都如此艱難。

  “小羽,我們走吧。”平陰只是告訴小羽,他沒有征求小羽的意見,也不在意她想不想走。

  黑色的漩渦里點綴著火星,幽深的黑暗里,還是什么都看不清。

  東涼城,是帝國第二個都城,是由在北的靈云城遷到此處的,到此處八年,這里還沒有那么繁華。不過皇宮已經(jīng)十分奢華宛如仙境了。

  東涼城,丞相府居于城中最繁華的天來街上,府外守兵三十,府內(nèi)更是有重兵把守,里里外外三百不少。

  此時,有一穿玄色衣鎏金輕黑甲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相府屋頂上,緊接著跳去了后院。

  一個輕輕飄出清煙的屋子里,有個身著華衣,貌色三十有余身形消瘦的男子正在打坐。他生的沉穩(wěn)中正,只是身體病弱,略顯憔悴。

  “丞相,十八城被破了。”來傳信的男人說道。

  丞相緩緩睜開眼睛,握緊雙拳道:“是誰?”

  “那人的劍氣極為鋒利,而且,他所用的力量……是陰界的……”

  “陰界……十八城這個埋骨之地怨氣滔天,陽間無人可破也就罷了,陰界若想破,為何等十年?”

  此時在外有一下人通傳:“丞相大人,清煦侯求見!”

  那個來傳信的男人忽然沒了蹤影。

  丞相章是寒起身前往正廳,卻見那清煦侯早已不拘禮,自己在正廳喝起茶了。他一身白衣,腰墜白玉,黑發(fā)簡束,生的更是春花秋月峻嶺雪山。

  “嬋約兄,今日怎有閑情逸致跑我這來消遣了?”章是寒笑著坐在他對面。

  嬋約打量了一眼正廳道:“白紗丹青為簾,雖簡單了點,倒也十分雅致。”

  “嬋約兄今日來,不會就是來欣賞我的白紗丹青吧?”

  “我本閑人,在天來街逛了一圈無趣,便來承相府上討口茶喝,怎么大人不歡迎嗎?”

  “豈敢,侯爺可是國都東遷時護衛(wèi)陛下的功臣,這朝野上下,誰不對您多幾分敬意呢?”章是寒以虛偽的官商的打發(fā)著嬋約。

  嬋約但是不在意:“其實我此次來,還專程給大人帶了件寶物?!?p>  章是寒微微皺著眉,眼中帶著疑慮。

  嬋約看了一眼他的樣子笑道:“大人不必緊張,我,又不會殺人?!眿燃s從指尖滑出一顆丹藥放在章是寒年前:“陛下體恤大人為了城中瘋徒之亂辛苦,特賜御氣丹一顆,還要我提醒丞相,盡力而為就夠了,不必難為自己……畢竟陰陽有界,跨過這道界,會被反噬的……這顆丹藥本來用用一個很精致的盒子盛裝的,只是我走在路上饞酒了,就把盒子換酒了,大人不介意吧?”

  “丹藥仍在,陛下圣意不減,自然不介意?!闭率呛ばθ獠恍?,露出幾分敵意。

  “好了,我也叨擾多時了。走了?!眿燃s慵懶起身,瀟灑而去。

  章是寒坐在原地將那顆藥握在手心碾成粉末:“我本想著你不過張揚跋扈的一個無用之人,借功名混吃等死……不想,你竟然也插手我的事……金烏護衛(wèi)何在!”

  那些著鎏金黑甲的人從何處出現(xiàn)的,三人跪在地上聽候章是寒差遣。

  “給我仔仔細細的查,這,嬋約到底什么來頭!”

  “是?!苯馂踝o衛(wèi)來去很快,他們?nèi)舨豢桃獬霈F(xiàn),一般人是抓不到他們的。

  意氣用事后,總會有讓人后悔的事情,就像章是寒此刻灼痛的手心,彎彎曲曲留下了幾道血痕……

  入夜,大地陷入寂靜。

  釋神山頂,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霧朦朦朧朧的照在平陰身上,在他身前有一個白色的修長的背影。

  “你還不放下過去嗎?”那個背影聲音低沉,滿藏遺憾。

  “陰界的人,不就是活在過去里嗎?”平陰望著天上看不到的月亮回答道。

  “花火渡魂,卻渡不了陰界的人……”那個背影輕輕感慨道。

  “花火……完整了……”平陰道。

  只見那人握緊了拳頭,緊鎖眉頭,他的怒是隱忍的……他轉過身,穿過薄霧走到平陰面前,兩個人的身影仿若一幅畫……一幅只有夢里才能完成的畫,薄霧縈繞,山石如墨,頭頂淺淺月白……

  “你太任性了……”嬋約微微皺著眉,語氣卻透著無可奈何。

  “陰界的花火兩束本為一團,為何要分開呢?我本有更好的方式讓花火重新完整,是他們逼我這么做的?!逼疥幷f著,目光冷冽。

  “那滄海怎么辦?”嬋約冷靜的問他。

  平陰微微低著頭沉默著。

  嬋約接著說:“滄海有太多不為人知的力量,無陰界人鎮(zhèn)守只會引去諸多心懷不軌的人。你向來冷靜,這次,又為何意氣用事?為何不與我相商?”

  “哥哥……”平陰抬眼看著嬋約,他的眼眶泛出晶瑩,“她回來了……”

  嬋約看著平陰的淚將要流出眼眶,他的心仿佛被撕碎一樣,他一把擁住平陰,他能感受到,平陰的淚滲入他衣裳的滾燙……

  “我給你的藥,你是不是沒有喝……”嬋約心疼的問。

  “我喝了,但是藥里有她的影子……”

  像平陰這樣狂傲冷漠的人,他哭時,是最傷人心的……

  嬋約走了,平陰穿越釋神山洞道回到自己的寢殿,寢殿里,小羽正在翻看著他的鐵書簡,見平陰來,小羽即刻收手,離開了他桌案,現(xiàn)在了一邊。

  平陰冷著臉坐在桌案前,他示意小羽坐在他對面,小羽聽話的坐下來。

  “你,識字嗎?”平陰問。

  小羽搖搖頭說:“還沒來得及?!?p>  “那你會模仿書上的字嗎?”平陰再問。

  小羽點點頭。

  平陰將幾個鐵環(huán)放到她面前,又遞給了她一本薄書,滿是雜亂無章的字,再遞給她一把刻刀。

  “把這些字刻在鐵環(huán)上?!?p>  小羽看著鐵環(huán)很是熟悉:“這是……黑卷軸上的鐵環(huán)?”

  平陰點點頭。

  “等你把字刻完,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p>  小羽眼里透著光:“什么地方?”

  小孩子,總是格外好哄的。

  “那個地方在滄海,我只能說這么多?!?p>  平陰還沒說完,小羽就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

  清晨,朝露未散,天地蒙著一層灰色,肆桀的鐵靴踩在還未枯黃的雜草上,身前,是百丈崖,百丈崖下,是一覽無余的大川,還有,東方的天空。

  肆桀的劍沒有放回劍鞘,他的劍刺在身后的地上,劍脊的溝壑里,還有未干的血……

  在他身后五步遠處,有一個人伏在地上,他的右掌大拇指戴著一個紫色的扳指,手里還握著沒有出鞘的刀,烏鴉從天上落下,蠶食著新鮮的肉體……

  “為什么,你喊著我的名字,卻像在殺另一個人……”肆桀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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