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涼城外,一片曠野之上,一個著紅甲的周身翻涌著黑色氣息的人與肆桀對戰(zhàn),曠野如黑白墨池,在黑與白之間翻涌,如一陣瘋狂的風染著墨在天地之間肆意揮灑。
無格之劍,因無格而無懼,無論他的對手是誰,即便是神......
兩人從天黑斗到天亮,勢均力敵,沒有結果。
此時大司官墜落兩人劍氣之間,宛如一道屏障將兩道劍氣碾碎,大地突然一陣搖晃,附近的草木悉數化作塵埃......
大司官看了肆桀一眼轉過身看向那個紅甲人,他一身戰(zhàn)甲,黑發(fā)透著紅暈,身姿高大英挺,眉目深邃,寒光炯爍,見之叫人不敢近身:“你這樣的人,我好像見過.....”他收緊了長滿紅色鱗片的手掌......
大司官抽出腰間黑骨杖,紫色螢火頓時包圍了紅甲人,紫色螢火觸及黑色氣息,黑色氣息都燃起紫色的光,隨著光的熄滅而被燒盡。
紅甲人見之,脫口而出一句:“紫火蠱......”
“可惜,記得也沒用......就算你逃出的只是一縷魂,還是要回到龍脈天井!”黑骨杖一轉,紅甲人即刻被紫色的火焰燃燒,他被紫色火焰送到另一個黑暗里......
大司官轉身對肆桀說:“你的障礙沒有了。”
“我不需要別人幫我?!彼凌詈芾淠?,完全不領她的情。
大司官走近他,目光的冷與肆桀相差無幾:“你是我傾注心血最多的作品......這不該是你對我說話的語氣。”
無格劍瞬間抵住了她的喉嚨:“你是什么人?”
“讓你成為陽界之主的人?!?p> 肆桀的劍向前幾分,若大司官不躲,她必死無疑,她怒道:“你敢殺我?”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
大司官的心驟然痛了一下,可她的眼睛依舊冷的可怕:“現在你已經沒有選擇了。大勢已定。等你得到生死簿,你就是陽界的王。”
“你自己定的勢,你自己去完成吧。現在,我只想報仇。”肆桀轉身離去。
大司官怒氣積蓄在心中,她向肆桀的背影說道:“你不想知道,你為何成為這幅模樣嗎?”
“現在不想知道。”肆桀離開了。
大司官握緊了拳頭,氣憤不已,她沒有想到肆桀如今會是這樣桀驁不羈,他變了......
丈云山,一座枯骨累積的小山,潮濕的白骨上爬滿了黑色的苔蘚,山石像烏云一樣的顏色,它不高,像是被什么東西擊碎了山體,頹敗,荒蕪,是比亂葬崗更詭異的亂葬崗。
兩個高大的石壁相撞,形成一個巧合的堅固山洞,光透過丈云山的陰翳云霧變成了白色照在一個單薄男子身上,章是寒仰頭看著白色的光,心沉重的跳著,身后亂石之中躺著一個人,是重傷的姬千朔。好在那黑霧趕去的及時,保住了姬千朔的一條命。
山洞頂稀疏的滴落著冰涼的露水,落在枯草亂石之上,一滴露水滴落在你姬千朔身旁的石頭上,水花迸濺,涼意散在他的額頭,痛覺漸漸將他催醒。
他緩緩睜開眼睛,見空曠此處,白光如簾,他抬起手捂著自己的傷口,余痛未盡,但傷口已經被包扎好了......
姬千朔用黑色枯木支撐著,站起身來,見章是寒呆呆的站在洞口,像是在思考什么,連姬千朔向他走近他都沒有發(fā)覺。
姬千朔停在他身后問道:“是你救了我?”
章是寒一怔,緩緩回過頭,見臉色憔悴的姬千朔輕輕點了點頭,而后繼續(xù)回過頭向外望著。
姬千朔向前一步停在他身旁:“你在看什么?”
“天被烏云擋住了,我出不去了......”章是寒淡淡的說。
前方有濃霧,但并非不可出去,姬千朔不明白他的話。
“這是什么地方?”姬千朔問。
“丈云山,很高的山,被擊碎了?!闭率呛脑捳Z沉重,他像是在憐憫一個人一樣。
“那些枯骨......”
“那是曾經活在這里的人,他們死了。這些枯骨是他們唯一存在過的證明,我想,他們該是很不甘吧......”
“你為什么要與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姬千朔轉頭看著他說。
章是寒微微嘆息一聲說:“你覺得莫名其妙,是因為,你還是太幸運了......”
姬如山微微皺著眉緩緩低下頭來。
章是寒問他:“你要生死簿干什么?”
“復活真正的陽界之主?!?p> “嗯......很偉大。天星落,生死簿可開。生死簿在被創(chuàng)下時,就被印上了生死咒,只有在天星落時能打開,而打開的生死簿的人要以灰飛煙滅作為代價......這個代價,你敢去承受嗎?”
“敢?!奔泛敛华q豫。
“呵......你是陽界最高貴的人之一,未來的世界不再有你,你做了別人的墊腳石,真的甘心嗎?”
“那是母親的希望,是整個軒轅氏的希望......”
“軒轅氏......我曾在坊間聽過關于這個氏族的只言片語。他們曾經確實是陽界的王,后來因為給陽界帶來了災難,所以被姬氏取代了。兩氏同宗,卻自相殘殺......”
“當你身陷至高無上的權利漩渦時,你就會知道,血緣的牽扯是個笑話?!?p> “權利的斗爭總會有很多犧牲品。”章是寒淡淡一笑。
“你牽扯陰陽兩界,為什么不叫陰界的人幫你打開生死簿,他們不必付出代價?!?p> “放眼陰陽,我的事微不足道。即便是有人幫我,我依舊活不過這個秋天?!?p>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殺了姬如山......滅了姬氏?!?p> “殺姬如山要如此大費周折嗎?”
“陽界之主不死,只有生死簿能殺了他。我等了很久,才把生死簿等來......”
姬千朔捂著陣陣作痛的傷口,沉默片刻說:“我不和你搶了......”
章是寒一怔,轉頭看著他,有些不可思議。
姬千朔微微低著頭說:“你一個凡人涉足陰陽兩界,不惜拿命去平息心中仇恨,我想象不出來,那對你是如何的傷害?!?p> 章是寒笑笑轉身依靠一塊巨石而坐,他淡淡的看著姬千朔說:“我現在想告訴你。你想聽嗎?”
姬千朔拄著枯木緩緩坐在他對面,靜靜的看著他。
章是寒的笑容消失了,他問了一句:“殿下還記得,那個比你大七歲的侍奴嗎?”
姬千朔疑惑的回答:“侍奴......”他思考片刻,搖搖頭。
“他曾是殿下身邊伺候筆墨的侍奴,有一日,殿下看姬國史冊,他把那本史冊燒了,怒言一句,筆墨不公......”
“我好像記得他,在那之后,他好像消失了......”
“殿下那時還小,你的眼里不能看見那么多不堪。其實,他并沒有消失,焚燒姬國史冊是重罪,皇帝下令,亂棍打死,他就在每一棍都想讓他死的力道里生生的挨著......幾乎打的他筋骨寸斷,后被丟去了國都之外......他一直吞著一口氣......”
“他死了嗎?”姬千朔問。
章是寒淡淡的笑著說:“沒有......他用他最干凈的東西換了壽命。他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再去接近,當他交出他最干凈的東西時,他就已經什么都在乎了,他變成了他自己最痛恨的人,鮮血不再觸目驚心,而是用來取暖的東西.......他把所有的危難都引在姬如山身邊,他讓姬如山信他,讓姬如山如履薄冰的活著,他恨啊,為何天星總不落......”
姬千朔的目光黯淡下來,他微微低著頭,心痛道:“你......就是那個侍奴......”
章是寒苦苦輕笑道:“猜對了,不過,你什么都改變不了?!?p> “如果把生死簿毀了,一切會改變嗎?”姬千朔天真的問。
“生命之所以珍貴,是因為現在。不是因為過去,也不是因為未來。”章是寒無奈笑笑說道。姬千朔的心被狠狠刺痛,眼眶濕潤:“姬如山滅了黎云國,那批奴隸是從黎云國來的,你在其中......”
“是,我在。我曾高高在上,一夜墜入塵泥......我無力反抗,我的族人不堪受辱在被俘時自盡了,我隨著那些貪生怕死的人入皇宮為奴.....”章是寒淡淡的說著,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姬千朔沖到他身前,扯開了他胸口衣裳,他看到了鮮紅的奴隸烙印......
章是寒冷冷的站起身來,他一件一件退去自己的衣裳,這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好像縫縫補補完成的人偶一樣......他身上的傷口遍布,他的軀體也不再完整......
“相比于我,殿下很幸運吧?我曾和殿下一樣,凌云壯志,策馬原野,只是我沒能握住這份幸運......”
姬千朔忍著疼跪在地上,他的頭抵在地上輕聲抽泣著,章是寒冷冷的看著他,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對不起......”姬千朔哭著說。
章是寒倚靠巨石而坐,冷漠的說:“道歉只會讓你自己原諒自己,但被害的人只會更加折磨,那更像是譏諷,不冷不熱的搪塞,我要的姬氏滅族,就像他曾對我的國毫不留情一樣?!?p> “你可以,殺了我?!奔诽痤^看著他。
章是寒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輾轉近二十年,改頭換面,我時常懷疑我還是不是自己......你是唯一知道我是誰的人。我現在,還不想讓你死......”
姬千朔緩緩站起身來,他拄著枯木,緩緩踏出洞口,他沒有說他去哪里,只是腳步很慢......
章是寒抬起手來,抹去眼角即將流出的眼淚,他站起身來,走入迷霧里,那里有一個黑色的銅爐,銅爐里燃著黑色的火焰,黑色火焰下藏著一軸黑玉簡,血色的氣息從縫隙里慢慢探出來......姬千朔身前突然落下一個東西......
他驚異的看著那個東西滾落在自己腳下:“陰陽玉簡......折空凌虛......”
章是寒仿佛失去力氣一樣扶著黑色銅爐跪倒在地,爐火是冷的......
“丞相......”金烏護衛(wèi)不知何處趕來落在他身旁扶住了他。
章是寒虛弱的說:“我已經不是帝國丞相了?!?p> “但你依舊是我們的主子,我們還要一起回家的?!苯馂踝o衛(wèi)的話,就像一把刀刺痛他的心......
“如果不是我執(zhí)意要報仇,我們是不是早就回去了?遠山飛云,小橋流水......”章是寒艱難的喘息著......
“主子所言是很久以前的黎云......”
章是寒攥緊了拳頭,艱難站起身來,吩咐金烏護衛(wèi)道:“你們,走吧。”
金烏護衛(wèi)嗅到了一種悲傷,無法形容的悲傷:“主子,我們不是一起回去嗎?”
“你帶著其他兄弟們先回去。我,稍后就到?!闭率呛崎_來金烏護衛(wèi)的手,獨自走入迷霧里,他心里有一個方向。
離開丈云山后,是一片薄薄淺灘,水如鏡鋪在矮草原野上,他站在淺灘上,緩緩抬起手來,手心里躺著一個冰色鱗片.......
冰色鱗片從他手心化作白色的塵埃,龍乙非出現在他面前,水全部結冰了......
章是寒交給他一個盒子,盒子里都是血珠......
“我只有這么多了?!闭率呛f道,他眼睛里透著祈求,“幫我一件事......”章是寒從懷里拿出一個沾染了血的金簪,“有人和我說,以血為墨入陰陽卷,可掌他人生死.....你幫我用這個人的血寫一筆終結,可好......看在我?guī)湍愣嗄甑姆萆?.....”驕傲的他竟然如此去祈求......
“陰陽卷不在我手里?!饼堃曳抢淠目粗?。
“求求你。我用我的靈魂與別人交換了壽命......我根本無法自己入陰界......”章是寒從未有過如此誠摯的眼神。
龍乙非看著千瘡百孔無力回天的章是寒,猶豫許久,他還是接過金簪,轉身離開了。
章是寒再也沒有力氣站立,他倒在地上,泥濺在了蒼白的臉上......他看著自己枯瘦的手,自言自語道:“我......我的命是拿靈魂換來的,我還是我嗎......”章是寒的手重重的垂在地上,垂入泥里......烏鴉從暗處飛來......蠶食著這本該消逝的尸骨......
姬千朔瘋了似的向他跑來,他用手中枯木趕走了烏鴉,姬千朔用力抱起他來:“章是寒!你不是要看著姬如山死嗎!你醒醒!”
姬千朔握著他無力的沾滿淤泥的手,捂著他塌陷的胸口......泣不成聲......
他是活不過這個秋天的,生命只有開始和終結時平等,生命的過程從來都不是平等的......墜入泥里的淚,任憑多么的干凈也會渾濁,這樣的淚,這樣的遺憾,就像塵埃一樣多,卻也像塵埃一樣,被人們視而不見......
姬千朔身上的傷口滲出血來,他吃力的抱起章是寒,此時一陣淡淡的風吹來,章是寒的尸體隨風而散......
姬千朔空蕩蕩的雙臂此刻竟沉重無比:“章是寒......不,黎云國少主,黎昌......”他眼睛紅紅的向北方望去,那是曾經黎云國的方向。原來,這就是灰飛煙滅嗎?什么都沒有留下,只留在別人腦海里些許記憶殘影,然后,慢慢的在腦海里掙扎,慢慢的隨時間消逝......
此時,姬千朔眼前出現一顆紫色螢火,他不由得向后退了兩步,是大司官,她隨著那螢火出現,她冷漠的看著姬千朔伸出手來:“生死簿。”
“靈巫族創(chuàng)下生死簿,既然決定交給陽界,就不該再參與它的紛爭。”姬千朔說道。
“你也想灰飛煙滅嗎?”大司官冷漠的說道。
姬千朔轉念一想,他怒視大司官:“剛剛黎昌的尸身,是你.......”
“他曾與一個魔鬼做交易,一個出賣自己靈魂只為茍且偷生的人,他的尸體都是骯臟的?!?p> 姬千朔眼睛紅紅的,一股怒氣壓在心臟:“你......你怎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每天都會有人悲慘而死,世上也有諸多遺憾永遠無法圓滿,如此種種,都是人自己造下的......”天道無情,在大司官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她只為她的自私而動,或者說,整個靈巫族都在自己的自私而動。
姬千朔冷冷的看著她,心中的怒火燃燒著他體內隱藏的力量......
大司官見他一縷金光從他腳下盤旋而生,他手里的枯木變成一把黑色長刀,姬千朔揮動長刀,一道金色斬息斬向大司官,大司官一個閃身躲開,地上的淤泥迸濺,即便大司官躲的再快,那淤泥還是濺在了她的衣擺......
“大司官......腳踩大地,沒有人是絕對干凈的......”
“你要反我?”
“大司官將我逐出靈巫族,我就算反你,也光明正大了。我知道很多關于靈巫族的事,想必陰界的那幾位會很感興趣的?!奔防淠膯柕?。
“你沒有命去背叛我了......”此時從天而降九道紫光,紫光刺在地上圍成一個九邊獵場......頓時,姬千朔腳下出現一道化靈咒,隨化靈咒出現的,還有三頭靈巫族圣獸,囚虎.....它們的獠牙就像堅硬而鋒利的石頭,它們的眼睛就像紫色的火焰,它們的身上燃著紫色的火,三頭囚虎在三個方向一同向姬千朔撲去,它們的強壯有力的臂膀仿佛能踩碎他的頭顱......
姬千朔一個閃身沖去大司官面前,大司官猝不及防后退一步:“怎么可能......”
只見巫獸獵場中一抹金光留存,它將所有的囚虎吞噬,獵場被金光光芒撐爆.....這時,一陣震地馬蹄聲疾馳而來......
“巫獸獵場......化靈咒.......你想讓我在獵場里被囚虎消耗至死......呵.....你還記得我身上的力量嗎?或者說,靈巫族的其他人還記得嗎?”姬千朔冷漠的問他。
大司官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你與軒轅氏有關?”
“猜對了?!币坏澜鹕珨叵㈦S長刀起落,大司官向后掠去五步,握緊黑骨杖準備迎擊,卻見姬千朔身后大隊人馬趕來,他們披著金色戰(zhàn)甲,血色披風......
軒轅氏后人......此地不宜久留......大司官一個閃身離去,空留一顆紫色螢火,姬千朔抬手捏其捏碎,此時大批人馬停在他身后,其中一首領裝扮的人下馬向他行禮:“殿下?!?p> 姬千朔沒有說話,他只是跨上他的戰(zhàn)馬握緊韁繩向北奔馳而去......
黎云國,很小的國......姬千朔從未去過,但是他腦海里有關于它的位置,他聽過那里的傳說,有人說黎云國是神的一滴眼淚,那里很美,后來,也很悲傷,帝國鐵騎踏碎了那里的美好與安逸......
三天三夜,半分不敢停留,他終于來到了那個隕落的傳說之地......
原來,這里并沒有那么美,花顏敗搖曳在廢墟之上,潮濕的大地仿佛被從中間斬斷又從中間擠壓,觸目驚心的裂谷,裂痕......那些野草好似不愿遮蓋這曾經的悲傷與恥辱,在裂痕邊寸草不生......那些折斷的死去的樹垂在小橋邊,流水中......樹干歲月的溝壑里透出晶瑩的藍色,年輪是灰色的,遠處的山很淡,藏在云霧里,就像刻意掩藏的疲憊......
姬千朔的馬有些不安,他卻被眼淚鋪滿了眼眶:“原來,你畫的......都是黎云的山水......為什么把生死簿給我......”
“主子認為,如果有人能取代姬如山掌管陽界,也許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就再也不會痛苦了。你拿著生死簿比主子拿著更有用?!?p> 姬千朔回頭,見一披著灰色斗篷的金烏護衛(wèi)經過他身旁,金烏護衛(wèi)沒有停留,而是不緊不慢的向黎云國境深處走去......
姬千朔握緊韁繩,后退幾步,退出了黎云國界,此時,他掌心落下一滴血來。他好似看到了一個隱約的人影,那個人影就在那小橋流水邊,靜靜的望著遠方朦朧的山......
姬千朔策馬而歸,風吹干了他的眼淚,握緊韁繩的手緩緩向外滲著血......
這時候,天下雪了......冬天忽然來了,他撐到了秋天最后一刻,還是把此生的遺憾化作了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