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yè)?」沒有聽到許靜嘉的回答,傅良濤重新又問了一遍。
在龐季同不滿地重重呼吸了一下的同時,許靜嘉下意識地垂下了雙眸,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失業(yè)中?!?p> 「為什么?」傅良濤接著問道,用眼神示意龐季同將許靜嘉的反應(yīng)一并記錄下來。
「我想……我應(yīng)該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啃老族吧……」許靜嘉回道,微微側(cè)了頭,顯然不想多談這個問題。
「為什么?」傅良濤定睛看著許靜嘉,再一次問道。
「…不為什么?!惯@一次許靜嘉倒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卮鸬?,臉不紅心不跳的。
過了好一會兒,傅良濤仍沒有繼續(xù)發(fā)問。
龐季同抬眼打量了許靜嘉幾眼,他不清楚大眾心中的啃老族應(yīng)該是一副怎樣的形像,但是一時之間他無法將「啃老族」三個字與眼前的許靜嘉聯(lián)系起來。雖然在當(dāng)了警察的這幾年間,龐季同越發(fā)清楚「人不可以貌相」這個道理,而眼前的許靜嘉亦確實(shí)是比尋常的女生要隨意、邋遢一些……
想到這里,龐季同的目光漸漸透出了些許輕視和不屑。
「這很重要?」看著傅良濤和龐季同二人的反應(yīng),許靜嘉驚訝地問。
傅良濤的目光在許靜嘉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決定換個話題,問:「許小姐,你喜歡讀詩嗎?」
許靜嘉輕輕地「嚇?」了一聲,對傅良濤的問題感到不明所以。她頓了頓,才答道:「比起詩,我更喜歡看小說?!?p> 「那舞臺劇呢?你喜歡看舞臺劇嗎?」傅良濤又問。
這次許靜嘉沒有回答,連正在做筆錄的龐季同也停下了筆,抬眼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傅良濤。對于要不要將這兩條問題也一并記下來,龐季同感到很是猶豫。
這一刻,龐季同開始懷疑起傅良濤選擇調(diào)查許靜嘉的原因來。在周穆清的方圖帳號里,有著無數(shù)與不同的友人、男的女的的合照,為何傅良濤偏偏獨(dú)獨(dú)選中了許靜嘉?
傅良濤對龐季同的反應(yīng)不以為然,似乎全副心神都在許靜嘉的身上,自顧自地接著說:「我看過一出舞臺劇,是老牌舞臺劇演員阮曼璐主演的,很好看。故事是講述一只雁飛過雪地,雪地上偶然留下了雁的爪痕,而雁飛走了之后,就再也無人知道牠的去向?!?p> 龐季同想不到傅良濤還真的跟許靜嘉談起舞臺劇來了,反觀許靜嘉卻是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臉色比之剛才還黯淡了一些。龐季同思前想后,還是把傅良濤的這些話記錄了下來,若之后真有刪減,他再抄一遍便是了。
龐季同又偷看了傅良濤一眼,暗忖傅良濤的眼神太過嚴(yán)肅,也應(yīng)該換一個人家感趣的話題才是。
「不應(yīng)該是鷹嗎?」許靜嘉疑惑地反問道。
龐季同沒想到傅良濤和許靜嘉還真能搭起話來。
傅良濤聽了一笑,沒有回答許靜嘉,又轉(zhuǎn)了個話題問:「許小姐,你說你喜歡看書,那么你可有看過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聽到傅良濤的問話,龐季同忽爾想起了午飯前聰哥跟他說的那句話:「你小心點(diǎn),我們頭兒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除了工作,其他別的東西都進(jìn)不了他的眼?!?p> 我敢肯定,他剛才絕對有想過讓你十分鐘后出發(fā),不過是怕嚇壞了你這個新人,才改了主意。唉!好好享受這頓午飯吧……我們都不容易哦!」龐季同彷佛還能感受到聰哥在說這話時,那拍在他肩上的手的溫度。
那么,龐季同能否將聰哥的話理解為,傅良濤因?yàn)槌撩怨ぷ鞫鴽]有什么戀愛經(jīng)驗(yàn)?要不然,許靜嘉難得搭了話,傅良濤怎么卻不接話?要不然,許靜嘉只說了喜歡看小說,傅良濤卻一開始就跟人家討論這么高深的作品?
「有?!乖S靜嘉答道,頓了頓,又說:「不過,看不太懂?!?p> 「你當(dāng)然不懂!」聽到傅良濤語氣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鼗卮?,龐季同的心不禁提了起來,又聽傅良濤笑道:「我也是聽我一個讀哲學(xué)的朋友跟我解釋,我才明白了故事背后的意思。」聽到這里,龐季同的心又放了回去,畢竟幸好傅良濤還懂得以此拉近雙方的距離。
「說真的,在那人給我解釋以前,這本書一直是我的床頭書。失眠的時候看它,我看不過三頁紙便能倒頭大睡。許小姐,你用不用我跟你講講?」傅良濤那帶著誠懇而又渾厚的男中音,聽在耳里讓人覺得舒服受用。這句話似是一種邀請,接引許靜嘉到他想要談的話題中去。
許靜嘉沒有作聲,然而她看向傅良濤的眼神說明,她還是很想要聽傅良濤講一講的。
傅良濤遂說道:「故事引用了一個名為永劫回歸的哲學(xué)概念,尼采提出在世界中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在不斷循環(huán)、重復(fù)上演,一切的偶然其實(shí)都是必然??墒牵谝磺惺虑榘l(fā)生的當(dāng)下,人永遠(yuǎn)無法在作出決定之后,再次回到作出決定的那一個時間點(diǎn)?!?p> 龐季同和許靜嘉都靜心聽著傅良濤的侃侃而談,對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哲學(xué)課似懂非懂。不得不說,這樣的話題與傅良濤身上的儒雅氣質(zhì)相當(dāng)吻合,男中音緩緩道出的字詞使人如沐春風(fēng)。即便是龐季同,對傅良濤的觀感也因而提升了一個層次。
「故事中的男主角托馬斯是一個醫(yī)生,在遇上女主角特麗莎以前,他從不為任何女性而停留。直到他遇上女主角,不過托馬斯還是托馬斯,他周旋于不同女性之間的事情還是不斷的重覆上演。而托馬斯雖然因?yàn)椤簮邸欢鞒鲞^妥協(xié),可是卻又總是在事情成了定局以后感到后悔?!拐f到這里,傅良濤一頓,一瞬不瞬地盯著許靜嘉臉。
「你說,李秉德他有看過這書嗎?」傅良濤的這個問題一出,正在浮想聯(lián)翩的龐季同手上的筆一頓,拿不準(zhǔn)剛才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難道說,傅良濤說了這么多,就只為了帶出這一個問題?
「應(yīng)該沒有吧?!乖S靜嘉不假思索地冷靜答道,彷佛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只有龐季同一人。
「這么說來,你很了解他,很清楚他的興趣?」傅良濤又問。
「不,我跟李秉德不熟。只是我好像聽朋友說過,他只對打游戲感興趣?!乖S靜嘉又答。
「你說你跟李秉德不熟?是怎么個不熟法?」傅良濤問道,總算是將這次調(diào)查引回了正軌。
「我們只一起完成過幾次分組報(bào)告。」許靜嘉回道。
「私下完全沒有往來?」
「也不完全是,因?yàn)槟且魂囎舆€流行唱卡拉OK,同學(xué)們偶爾會一大群人的約出來。有時候,我們也會在面譜里交換功課的訊息,但是也就那樣,沒有其他的私下往來。」
「那你跟李秉德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我跟他是高中同學(xué),我是重讀了一年中五,才進(jìn)的預(yù)科,我們就是那時候認(rèn)識的。」
所謂預(yù)科,是香港舊學(xué)制中,學(xué)生在進(jìn)入大學(xué)前所修讀的兩年高中課程,即中六和中七。這舊學(xué)制現(xiàn)已為三三四學(xué)制所取代,中學(xué)課程從原來的五年中學(xué)及兩年高中,變成了現(xiàn)在的三年初中和三年高中。
龐季同聽著兩人如流的對答,恍然其實(shí)只有自己的情緒為他們兩人剛才的對話所牽引,而身為主角的他們卻無動于衷。
「請問……」許靜嘉略帶遲疑地開口問道:「你們能稍微透露一下你們到底在調(diào)查什么事嗎?」
因著許靜嘉的話,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沉凝,而一直在奮筆疾書的龐季同更是因她的話驀地戒備起來,以帶著些許凌厲的眼神看向許靜嘉。
許靜嘉不自在地笑了笑,似是想要藉此緩和氣氛,卻毫無作用。許靜嘉便唯有說道:「在我的印象中,周穆清和李秉德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交集才對。我只是有些好奇……」
傅良濤臉上不顯,不著痕跡地審視著許靜嘉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我們正在調(diào)查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