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眾人移步至朝露殿內(nèi)用午膳時,我與蘭溪帶著停桐姐姐和蘭溪的貼身侍女茴香,四人悄悄從遷移的人群中溜達了出去。
在春華門等了一會子,才等到建安哥哥派遣人來找我們過去他那邊用膳。
小廝帶著我們來到孤山下的溪流邊上,沿著山石路走了半晌,這才看見建安哥哥與朱子明還有一身男兒郎裝扮的朱家姐姐朱顏可正在溪流邊烤著打獵來的鹿肉與山雞肉。
小廝對我們彎腰行禮道:“姑娘們請?!彪S后轉(zhuǎn)身退下了。
建安哥哥遠遠的朝著我們招了招手示意我們趕緊過去,我們同樣招了招手后,飛快的朝著他們奔了過去。
朱顏可向我們跑過來迎接我們,她穿著一襲墨玄色衣裳,手腕處系著綁帶,腳腕處系著綁腿,趕緊利落。她膚色并不白皙,有些偏麥色,不施粉黛,月牙眼,眉藏英氣,頭發(fā)也是隨意的幫著紅玉帶,簪著一支木蘭花的木簪子。
朱都尉大人有四個兒子,只有朱顏可一個女兒。雖是庶女,卻是極為寵愛的。雖是個古板的性子,卻唯獨在女兒這方面不拘著禮法,愿意由著朱顏可的性子讓她學(xué)習(xí)些男兒郎舞刀弄槍的本領(lǐng),這讓朱顏可自幼養(yǎng)成了一個直率隨和,飛揚灑脫的性子,令我是極其羨慕的。
朱顏可許久不見我,一見我激動的一把抱住我,清風(fēng)般爽朗笑道:“綰和妹妹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啊?!?p> 我同樣抱著她:“朱姐姐許久不見,我也甚是想念?!?p> 我們在原地抱在一起蹦跳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我向她介紹一旁站著看著我們的蘭溪說:“顏可姐姐,這是五公主?!?p> 先是行了拜見禮,對著蘭溪行了禮道:“臣女朱氏顏可,拜見五公主殿下。”
蘭溪微微笑著伸手扶起朱顏可道:“快起來吧,對我不必拘禮,同綰和一樣,喚我蘭溪即可?!?p> “是,公主?!敝祛伩傻谝淮我姷教m溪,一開始還是有些拘謹,并不敢放肆的違背國規(guī)朝禮。
我們?nèi)艘煌哌^去,建安哥哥和朱子明手腕處與腳腕處也分別系了綁帶與綁腿,我一眼就看見了建安哥哥腿上的綁腿,是我親手做的,心中不免覺得溫?zé)帷?p> 正蹲在地上專心烤肉的朱子明聽到我們的腳步聲,抬起了頭望了過來,他一眼就瞧見了走在我們中間的蘭溪,目光一滯,不過轉(zhuǎn)瞬之間,活泛過來,雙眼冒著桃花與星星。
心想,這個家伙,上午見我時,那番神女夸贊一定是假的?,F(xiàn)在,他這副神情,才是真的見著了神女的表情。
這家伙和他姐姐一樣,是個豪爽單純又極為坦率的人,絲毫掩藏不住他的想法。
不過,他這家伙在瞎想什么呢。這可是公主殿下,又不是世家大族之女和朝臣之女,相中了即便配不上還可以去提提親碰碰運氣??墒牵m溪是公主呀,即便是不受寵的昭儀生下的不受寵的公主,那也是金枝玉葉的官家女呀,是天上的鳳凰呀。
我朝雖也有公主下嫁低臣之事,但是極少的。
我上前踢了踢他的腳,示意他說:“還不快拜見五公主殿下?!?p> 果然,他眸光里的火點閃爍了一下,冷了下來,連忙站起身行拜見禮道:“臣子朱子明拜見公主?!?p> 蘭溪道:“起來吧,我和綰和是好友,你們又和綰和是好友,所以不用拘禮?!?p> “謝公主”朱子明站了起來,又重新蹲下盯著他的烤鹿肉。
這時,一直默默不出聲的建安哥哥笑道:“我就不用行禮了吧,蘭溪?!?p> 蘭溪會心一笑說:“自然不必?!?p> 建安哥哥同我一樣,很早就在宮里認識蘭溪了,我們?nèi)嗽趯m中時,經(jīng)常一處在皇后宮中或者御花園內(nèi)玩耍,是很好的朋友。
建安哥哥對蘭溪從不拘禮。蘭溪上個月剛行了及?禮,她只比建安哥哥小幾個月,建安哥哥把她當(dāng)做妹妹一樣。
建安哥哥走了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低頭望著我說:“你這家伙上次怪我只給你送了山雞毛沒給你送山雞肉”他指著火堆:“喏,這次給你烤了,以后不許再提沒給你帶山雞肉的事?!?p> 我撅著嘴巴,輕哼一聲,看向身后那些鹿肉和山雞肉,不屑道:“你們不要告訴我,你們在孤山里忙活了那么一個多時辰,就打了那么幾塊肉?!?p> 建安哥哥點了點我的鼻尖說:“傻瓜,當(dāng)然不止這些啦,我們只拿了鹿肉和山雞肉。我們今天所有人打的獵物合到了一起,有的送去廚房給大家做膳食去了,還有剩下的要做下午馬球場的最后彩頭。”
朱子明道:“今天大家只不過打著玩而已,等黃昏時分你們這些官家世家女眷都走了,明兒官家率百官親來,后兩天才是我們大顯身手之際。畢竟你們女眷在,不宜過于肆意殺生,以免屠戮的血腥之氣沾染上你們女兒身,沖撞你們?!?p> 朱子明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太小瞧我們姑娘家,我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朱顏可上去揪著他的耳朵道:“呦呵,你這是在說誰弱呢?要不要去比試一番?”
朱子明護著自己的耳朵連忙求饒:“姐姐,快饒了我吧,我還要給你們烤肉呢。”
說完,朱子明偷偷瞄了一眼蘭溪,見蘭溪眉眼彎彎,春風(fēng)和煦般的望著他們姐弟玩鬧,笑的很是開心,瞬間心安下來,嘴角斂起一個笑意,低頭看了看烤著的肉。
建安哥哥同他一起蹲下來烤著肉,對他說:“今兒你可要小心點,他們一個你親姐姐,一個綰和,一個公主,若是要欺負你,我是不會管的?!?p> 朱子明無語的扯了扯嘴角:“呵呵,我還不知道你的見色忘義真面目?!?p> 停桐姐姐和茴香坐在稍遠處的石頭上戲水玩鬧,我們?nèi)齻€姑娘坐在這邊的大石頭上吹著林間的陣陣秋意涼風(fēng),賞著林間風(fēng)光和潺潺流水。
我對朱顏可說:“我就說在芳歇院我好像瞧見了你嫡母,偏不見你的身影,還以為你沒來,原來你是扮成男兒郎跟著他們兩個打獵去了?!?p> 朱顏可開朗的哈哈一笑說:“哈哈,總不能讓著圍獵場上盡是他們男兒風(fēng)采,沒有我們女兒家的英姿吧?!?p> 她這話說的極是為姑娘家爭氣,我與蘭溪相視而笑,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贊美道:“巾幗不讓須眉,古有替父從軍花木蘭女英雄,今有替姐妹與男兒獵場一較高下的朱顏可女兒郎?!?p> 她被我說的害了羞,摸著頭腦不好意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蘭溪,抿嘴笑了笑說:“你們這紅妝華服,我是穿不習(xí)慣,也習(xí)慣不了府邸宅院女子那些彎彎繞繞的九轉(zhuǎn)玲瓏話。若是可以,我還真想有一天像花木蘭那樣,真的從軍去,同爹爹和哥哥弟弟們一起,上戰(zhàn)殺敵,衛(wèi)我大梁城池山河?!?p> 朱顏可說的那樣心神向往,卻被朱子明一番話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熄滅了火苗,朱子明道:“姐姐,你就死心吧,爹爹雖格外寵你,許你跟著我們兄弟在校場演練,十八般武藝十八件兵器樣樣都學(xué)。但爹爹是絕對不允許你上戰(zhàn)場的,一是疼你舍不得,二是規(guī)矩,哪有讓女人上戰(zhàn)場的?家里爹爹和兄弟們都在呢,又不是像花木蘭那樣,父親年邁體弱無長兄只有幼弟。”
朱子明這個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毒,把話說絕說透,一點也不給別人幻想的余地。這點,我是真的煩他。
十歲那年我過整生,我對著床頭婆婆許愿說:“我長大后要游歷天下,看遍大梁河山,吃遍各地美食?!?p> 后來朱子明知道后,想都沒想,幽幽的對我來了一句:“十年一遇的整生,你就不能許點靠譜的愿望嗎?比如要吃什么玩什么這樣虛無的愿望,我和建安都沒法替你買回來偷偷讓停桐放你床頭。”
然后,然后我就哭的昏天黑地,淚水如河壩決堤,朱子明這個王八蛋一下子幻滅了我的兩個美夢,一個是我游歷天下之夢,二是我一直以來堅信的床頭婆婆原來是假的,她才不會在生日那日來送禮物給我。
我扭頭就向建安哥哥告了他的黑狀,還不忘添油加醋一番,把他往壞了說,把我往慘了說,引得建安哥哥橫眉冷對,拎著哭的直冒鼻涕泡的我,去找他算賬,把他狠狠的打了一頓,鼻血直冒。
從那以后,朱子明對我定下了一個十頭牛都拉不回的認知,他說:“言綰和,你是一個蔫壞蔫壞的姑娘?!?p> 我哈哈一笑,告訴他:“當(dāng)然啦?!?p> 朱子明對建安哥哥一番好言相勸:“別喜歡蔫壞姑娘了,換個姑娘喜歡吧。”
建安哥哥理都不理他,只道:“和兒是怎樣壞的姑娘,我就喜歡怎樣壞的姑娘。”
再后來,朱子明又對建安哥哥下了一個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定義,他說:“建安,你腦子壞了,除非扁鵲華佗在世,才有得救?!?p> 建安哥哥壞壞冷笑一聲:“那就請扁鵲華佗安心長眠吧,別揭棺材板詐尸,嚇唬子孫后代了?!?p> “.......”朱子明完敗。
說起毒舌,似乎還是建安哥哥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