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惡深淵夙霧草(8)
失了光澤的珠子從地上升起,聚集到一處,瞬間紅光奪目。而那顆散發(fā)著白光的珠子,冉冉升起,一下子包裹住了紅光。
長葉綠澤,五瓣紅光,那白光中夙霧草應(yīng)運生長。
風(fēng)易棖和陸溱知二人同時望著空中的白光。
“那是……”
“夙霧草!”
風(fēng)易棖眼睛睜得好大。
“三表哥,小心些,別看太久?!标戜谥嵝训?。
只是一會兒的時間,風(fēng)易棖就迷失了自己。
陸溱知心里暗叫不好,趕忙握住了風(fēng)易棖的手。
兩人一同進(jìn)入了夙霧草的幻境之中。
幻境中,兩人相看一眼。
“這是?”風(fēng)易棖疑惑道。
“跟緊我。”陸溱知拉著風(fēng)易棖的手,往前走,穿過白光。
也許,這不是幻境,而是一個久遠(yuǎn)的回憶。
有聲音傳來……
“良衿,你看你哥哥多厲害,小小年紀(jì)已是全族之中前二十的存在。你再看看你,整天玩耍瞎鬧,凡是和你同齡者,實力都在你之上。明明都是我薄家的孩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吶!”上座的男子似是恨鐵不成鋼。
“父親,衿兒已經(jīng)很努力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闭驹谙旅娴男∨⒄V敉舻难劬?,一臉委屈。
“不知道為什么?那就好好找找自己身上的問題,我整日里也沒見你勤奮刻苦過?!鄙献呐觿t一臉嫌棄。
“母親,不是的,我……”小女孩很想解釋,卻又被打斷。
“我每次看到你,不是逗貓就是爬樹的,你說你何時刻苦修煉過。沒有努力就是沒有努力,你現(xiàn)在的等級就是最好的證據(jù),不用多說了?!迸愚D(zhuǎn)頭對身旁的男子說道,“阿晝,我仔細(xì)想了想,還是把良衿送去西荒夜磨煉磨煉吧?!?p> 女孩雖小,但她也知道西荒夜是何地,她的眼淚都快溢出來了,卻不敢哭。
明明就不是的,她是在救它們。
她長這么大,母親就來看過她兩次。
第一次薄良衿在為受傷的貓療傷,第二次她在幫助樹上受傷的小鳥。為什么她的母親總是不相信她呢?
她沒有偷懶,她沒有不刻苦,只是恰好母親來時她在做別的事情而已。
母親不在時,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修煉,受傷,抑或是死里逃生??赡菚r,母親都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
薄良衿,終究是比不上她的哥哥薄良衣的,在她父親與母親的心中。
“西荒夜,那地方,乃陰冷之地,活人死,白骨腐,良衿若是去了,會不會……這對她會不會太殘忍了些?!蹦凶用麨楸¢L晝,是妖族的大長老,他對于他這個女兒,始終是有些不忍的。當(dāng)然,也只是一些些罷了。
“殘忍?不殘忍的話,怎能算得上是磨煉呢?良衿若是再繼續(xù)安逸下去,只會成為一個普通的妖。難不成你想讓她永遠(yuǎn)躲在我們的羽翼之下嗎?阿晝,那是對她的謀殺啊?!迸雍懿粷M意男子的說法,反駁道。
謀殺么?
原來,待在家中就是謀殺了啊。
或許,讓薄良衿去西荒夜才是真正的謀殺吧。
尚顏究竟是真的讓薄良衿去西荒夜磨煉呢,還是去送死呢?
尚顏不喜歡薄良衿是事實,可她是薄良衿的親生母親這件事情也是事實。
又有誰能猜得透一位母親的心思呢?
世有四險之地,東有燃天之域,南有南蠻九嶺,西有西荒夜,北有北海窮桑之地。
一般人,自然是不會去四險之地的。這四處,是神州大陸上最危險的四個地方,連萬惡淵也沒有列入四險之地之中。
而薄良衿此時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她就要獨自一人進(jìn)入西荒夜,經(jīng)歷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
不,也許是十天半個月,也許只是一天,這要看薄良衿能夠在那里活多久了。
就算薄長晝有些不忍,他始終無法改變尚顏的決定。
那唯一的一點血緣關(guān)系,怕是也要破裂了。
走出薄家,她再也回不來了吧。從此,薄良衿真的與薄家無關(guān)了呢。
為什么,她的爹娘不能對她好一些呢?哪怕是他們對哥哥好的千分之一,她也心滿意足了啊。
西荒夜的第一夜,風(fēng)冷得不像話,她像是落入地獄,身上沒了溫度。
可她心里還懷著爹娘來帶她回家的一點希冀。希冀雖小,卻給了薄良衿一點信念,把她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于是,她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心里半喜摻憂。
西荒夜的第二夜,群狼圍攻。許是她運氣好,許是她信念強(qiáng),即使被狼咬掉了皮肉她也沒有感覺到疼。她跑了許多路,腳底一片鮮紅,最后在一棵枯樹上蜷縮入眠。
西荒夜的第三夜,百鬼夜行。薄良衿腳底生根,她身體顫抖著,怎么也移動不了自己的身體了。薄良衿閉上眼,在她默以為她真的活不了的時候,醒來時卻又是一片亮光。
不過,是死是活,天堂人間,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爬起來,卻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痛!她,她是還活著嗎?
……
不知不覺,薄良衿在西荒夜已待了好久好久,久到忘了時間,忘了今夕何年。
惡劣的環(huán)境加速了她的成長。直到某一天,她終于走出了西荒夜,但那又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回到家族,以她的實力,足以立足。薄良衿現(xiàn)在只比她的哥哥差了一點,她想,她的父母也會對她很好很好了吧。
夜晚,一次接風(fēng)洗塵,卻讓她永留黑夜。
從此,薄良衿永遠(yuǎn)游行在陰暗之處。
為什么?為什么?
明明她也可以達(dá)到她哥哥那樣的高度的,為何母親從不給她機(jī)會?
死去后,心不甘,亡魂不散,終日盤旋。
當(dāng)魂魄都被某人打散的時候,她終是心死。仇恨在心中燃燒,心被一點一點地侵蝕。
或是她在西荒夜殺戮太多,身負(fù)血債,破碎殘缺的魂魄終是飄到了萬惡淵。
萬惡淵,萬惡淵,終是一個“惡”字了得。既已是惡靈,又何必心存善意呢?
人來殺人,妖來殺妖,神來殺神,只要是薄良衿自己可以殺的,她必殺之。
從出生開始,便從未有誰善待過她?連她的家人都欺她害她,世上又哪里有什么好人呢?
萬惡淵,無數(shù)亡魂,大多數(shù)都是冤魂,生前心愿不達(dá),死后他們也不愿離去。
既然如此,薄良衿便以萬惡淵為家,以殺戮的鮮血為家的溫情……
她,真的錯了嗎?哪怕是一點點家的溫暖,她都不該奢望嗎?
此后,她再也無法待在人間了,也不會再多想、再糾結(jié)了……
院上清紓
薄曜,字長晝,妖族前任大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