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606號房間

　　天還沒亮，方婷婷就起了床，她呆呆地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又側(cè)頭看了看四周，看到隔壁的床上還有個人在睡覺，這才想起來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又是為什么會在這里。

　　方婷婷看著看著，眼淚不知不覺間就流了下來，她感覺胸口好像空了一塊，雖然在呼吸卻感覺不到自己在呼吸，眼前模糊一片，卻又覺得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昨天夜里，睡在隔壁床的白筱實曾偷偷地出了房門，過了很久才回來。

　　這時白筱實還在睡，蒼白的小臉看起來睡得一點也不安穩(wěn)，眼底還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方婷婷就這么壓抑地哭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細(xì)細(xì)的光線穿過窗簾的縫隙入侵到這間屋子里。

　　那道光束剛開始還只是清冷的白，又細(xì)又薄，只勉強打在窗邊的地上。沒過多久，那光束就逐漸有了溫度，從窗邊一點點爬升到白筱實的床腳，最后爬上了白筱實的床。

　　白筱實原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實，早就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方婷婷的近乎無聲的哭泣，直到這束光打在她的臉上，叫她再也無法繼續(xù)閉眼裝睡才爬了起來。

　　她拿起放在地上的包，從里面取出一包紙巾，走到方婷婷的床邊放下后就進了洗手間。

　　昨天方婷婷哭著吃下自己帶來的食物，又把吃進去的全都吐了出來，這樣來回折騰了三次，最后不知道是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這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收到那條信息后，白筱實就一直在注意著樓下的動靜。好在四周真的是很安靜，靜到連蟲子都停止了鳴叫，鐘子期和林青坐車回來的聲音她才沒有錯過。

　　白筱實悄悄地走到方婷婷的床頭，看到她閉著眼，也不知道是眼皮在跳還是眼珠在轉(zhuǎn)，總之看著像是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白筱實先是坐電梯下到1樓，把正在睡覺的值班經(jīng)理叫醒，問了問酒店是否提供早餐，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轉(zhuǎn)身走進電梯。

　　白筱實進到電梯后，把2-12層的按鈕逐個按了下去，然后在4樓下了電梯，爬樓梯到了6樓。

　　606號房間在電梯的右側(cè)，白筱實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門并沒有上鎖，確認(rèn)了兩邊的走廊上都沒有什么人后，她推門走了進去。

　　可門剛關(guān)上，她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這到底是在干嘛……”

　　“誒誒誒？怎么是你？！”

　　“夏溪？！你怎么會在這里？！”

　　兩個人幾乎同時喊出，又幾乎同時捂住對方的嘴。

　　林青只說今晚會有人過來，卻沒有告訴夏溪那個人會是白筱實。

　　而白筱實清楚地知道，在這幾個朋友里，夏溪最不喜歡和身為警察的林青打交道。可現(xiàn)在，夏溪竟然出現(xiàn)在了林青的房間里，而這間屋子里除了林青，還有一個鐘子期！

　　“你要是再不來，我就以為你不來了?！?p>　　聽到門口的動靜，鐘子期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了過來。他身上穿著的浴袍顯然不是這間廉價的酒店提供的，而是他自己帶來的。

　　“不過既然有女士進來了，那我就只能換身衣服了?！?p>　　鐘子期轉(zhuǎn)身回到里面拿了衣服進到洗手間里。

　　這是一個不多見的三人間，三張單人床緊湊地排列在房間里。

　　靠墻也是靠近門口的那張床整潔得像是沒有人睡過，顯然是林青在用。

　　中間的床上放著夏溪的電腦，和門口那張床中間夾著的床頭柜上擺滿了零食，還有一根吃了一半的能量棒。

　　靠窗的那張床看上去簡直不屬于這間酒店。被子用銀灰色的被罩包裹著，就連枕頭和床單也用同樣材質(zhì)的布料細(xì)心地包裹了。

　　只是看著，白筱實就不太敢靠近那個區(qū)域，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夏溪的床上。

　　“筱實，你不會又卷進什么奇怪的事情里了吧？”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怪的事??？”

　　或許是看到了熟悉的人，到了一個能讓白筱實感到有一絲放松的環(huán)境，忽略了一天的胃這個時候開始抗議起來。白筱實隨手拿起一包餅干，又拿了一瓶烏龍茶，開始吃遲到的晚飯。

　　“從小到大，你碰到的還算少嗎？”

　　夏溪也拿過那包已經(jīng)打開的薯片吃了起來。

　　“喂喂喂，你們能不能不要在床上吃東西，渣滓掉得到處都是，晚上還怎么睡？”

　　鐘子期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見到兩個人都靠在床頭吃東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啊……又開始了。筱實你都不知道這個人有多煩，林青都不管我，就他一會不讓我在床上吃東西，一會又怪我沒開窗通風(fēng)，大晚上回來，真的是不管幾點回來都要洗澡，煩死了……”

　　夏溪還想繼續(xù)抱怨這幾天鐘子期對自己的管教，卻被林青投來的一個眼神給堵了回去。

　　“你們來多久了？”

　　“我算算，我們是周一來的，今天是……”

　　夏溪看了眼電腦屏幕。

　　“星期四，4天了?！?p>　　“來之前，你們知道死者是吳奇嗎？”

　　“知道。”

　　回答的是鐘子期，他已經(jīng)將穿過的浴袍搭在衣架上，掛到了墻上。

　　“4天？！你們來了這么久都干嘛了？為什么一開始就知道死者身份，還不把方阿姨請過來？正好你們順就可以把人一起帶來了。再說了，你們辦案不都是先從死者的身邊人查起來的嗎？林青，你怎么這么糊涂？！鐘子期你怎么看著林青犯糊涂，還不罵他一頓？！還有夏溪，你跟著湊什么熱鬧？”

　　白筱實眉頭一皺，忍不住用右手輕輕地砸了一下床，發(fā)出一聲悶響，一不小心打到了她剛剛打開的餅干，碎屑都撒了出來。

　　白筱實也不是毫無理由地生氣。

　　雖然說吳奇死在曲濱市，而他那份工作也是從網(wǎng)上找的，但想要盡快破案，接觸吳奇身邊最親近的人事，顯然會有極大的幫助。

　　尤其是吳奇用來找工作的那臺電腦。

　　只要警方順藤摸瓜，一路查上去，就一定能找到吳奇的工作地點，這樣就能離吳奇死亡的真相更近一步。她不相信林青和鐘子期會忽略這一點，只是希望能通過她無理取鬧的責(zé)問，問出一點他們的想法。

　　鐘子期看了眼林青，林青就起身走到白筱實的面前。他拉過白筱實的手，坐到自己那一邊的床上。

　　“你說得都沒錯，但這里是渠濱，指揮調(diào)查方向的是雷隊長，我和林青只是來協(xié)助破案。而且還有一點你沒有說，除了死者的身邊人事，發(fā)現(xiàn)死者的現(xiàn)場也很重要。這4天我們都在水庫那邊，跟當(dāng)時負(fù)責(zé)清淤工作的人了解情況，還找過氣象學(xué)家和洋流學(xué)家，去了解這些遺體有可能是從哪一帶的海域或是陸地，帶到這邊水庫的。你必須相信雷隊長辦案有雷隊長的習(xí)慣，我們這些外地來的警察，最好是配合而不是與當(dāng)?shù)鼐飚a(chǎn)生爭執(zhí)，那樣只會影響彼此的信任，影響調(diào)查的進展?！?p>　　鐘子期趁機從夏溪的包里抽出紙巾，把床上的狼藉一點點地掃到垃圾桶里，還順手把夏溪剛剛吃完的薯片包裝袋也收進了垃圾桶。夏溪識趣地站起身，鐘子期就把他剛剛坐過的位置也收拾了一遍，然后才坐到林青的旁邊。

　　“還有另外幾個死者，法醫(yī)已經(jīng)確認(rèn)其中一位女性死者肚子里懷的孩子是吳奇的，而這位女性死者的身份我們還沒能確認(rèn)。但有一點很明確，這兩個人的死絕對不是意外，也不止是殉情，一定是謀殺。為了確認(rèn)另外十具尸體是否與吳奇有關(guān)聯(lián)，這邊的同事正在死者身上下功夫。所以為了避免死者家屬得到消息趕到警署，這邊又不能盡快歸還遺體，還要分出一部分警力去應(yīng)對家屬，安撫家屬，所以才會拖延告知家屬的時間。嗯……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推測，雷隊長倒是什么都沒和我們說過。”

　　鐘子期又毫不客氣地從夏溪的包里取出消毒紙巾，仔仔細(xì)細(xì)地把手擦了一遍，投球似的將團成一團的濕巾投進桶里，然后又抽了一張濕巾遞給林青，林青遞給白筱實，白筱實只好學(xué)著鐘子期的樣子擦了擦手。

　　“對了，我讓你查的東西，查到了嗎？”

　　鐘子期看向夏溪，夏溪又坐回剛才的位置，剛要抱過電腦，感受到鐘子期的視線后，只好先抽了濕巾擦干凈手，才去抱電腦。

　　“那個船廠下面的協(xié)力社一共有10家，其中有2家是負(fù)責(zé)涂裝的，那個跟‘假’吳奇有關(guān)聯(lián)的是這個叫永輝的，這家公司跟2家勞務(wù)派遣公司合作，把吳奇的名字錄入系統(tǒng)的是這家叫信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