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信之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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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斤低度酒下肚,王偉仍然很清醒,直接驚聲喊出口。
侯二不介紹還好,一介紹王偉更是悔到腸子里。
虞信是誰?當(dāng)年東宮體的杠把子,雖然王偉不斷抬侯體詩,貶東宮體。
但是不可否認(rèn)東宮體在有梁一代的榮光,十個詩人九個作東宮體。
心痛之下喝酒就多,酒水一碗一碗往肚里灌下。
王偉一碗酒,喝半碗漏半碗,董紹先得跟著一大碗。
須知道二爺可以不喝董紹先不行,即便他很壯,也覺得有些吃不消。
經(jīng)過前世高度酒熏陶的侯爺,不在乎這些比啤酒差不多濃度的綠鴛酒,但他也控制著喝酒的量。
王偉漸漸眼神犯迷糊:“虞肩吾,徐虞體算什么?老子經(jīng)世策文,我助侯景謀逆使梁國瞬息覆滅,不一樣是名留千古?!?p> 虞肩吾是庾信的父親,庾信與徐陵曾經(jīng)一起任蕭綱的東宮學(xué)士,是為東宮體,兩人的文風(fēng)被合稱為“徐虞體”。
侯二舉杯道:“徐虞體確實不算什么?二爺生平最看不起無病呻吟,靡靡淫作的東宮體。”
“二爺高見,等侯公打下臺城,咱們哥倆就給南朝來一出文化運動。”
侯二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啊,王偉的水平不差,如果借著文化運動,自己揚名就更容易了。'
侯二想得明白,現(xiàn)在的所謂侯體詩,還名不正言不順。
在建康能小有名氣,不過得益于王偉雞子換詩的鬧劇,大多數(shù)人當(dāng)看個笑話。
侯二的立意本就在此,詩賦一道搭建諾大名聲,治世一道再讓他有資本保命,然后加上無數(shù)的小細(xì)節(jié),他或許能從侯景之亂中僥幸保住小命。
“文化運動立意深遠(yuǎn),甚至說梁國的滅亡都和東宮體不無關(guān)系,文人掌軍,滑天下之大稽,偉哥盡管放心做就是,小弟必然全力支持?!?p> 侯二信誓坦坦起誓,他當(dāng)然有這個資本,《六國論》,《滕王閣序》,隨便默寫幾篇,拿下梁國文壇還不是跟磕炒豆子一樣。
前世他每天背在口中的古文運動,唐宋八大家隨便拿一個出來都可以通殺。
侯二認(rèn)為王偉有文化運動的心思,是其本心的文人風(fēng)骨作祟,后者在文壇的璀璨一現(xiàn)不過是數(shù)篇討檄文的具現(xiàn)。
雖然王偉搞不明白侯二是如何忽然變成詩賦天才的,也跟侯景討論過無數(shù)次,但是如何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原因,只能歸為天命,天命由他王偉來開展驚天動地的文化運動,所以他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而且要讓侯景全力支持。'
“有二爺這句話就夠了,我有十全的把握拿下梁國文壇?!?p> 王偉難抑心中激動,猛灌一口黃湯,不由得仰面往后撲倒。
著人將兩個醉漢拖走后,侯二陪著桃花閑逛。
江寧縣正經(jīng)歷前所未有的亂局,城中往昔繁華的街巷。
無數(shù)的柴米油鹽鋪,此時只有了了數(shù)家開著,有的甚至門都被卸了,有些只剩半面墻壁。
米脂巷,稻花巷,都是江寧縣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單聽名字,便可窺江寧善田的特征。
“二爺,阿爹的詩文真是禍國的魁首?”
桃花神情有些戚戚,一個不知憂慮為何物的少女,到底是少女!
先前見父親被侯二一頓痛貶,平日里奉為偶像的父親,這一刻在人前竟是被評價的一無是處,哪個兒女不悲涼?
哪個文人不愛名,虞信他愛,比誰都愛,桃花玲瓏心比誰都清楚。
侯二的手輕撫少女秀發(fā):“傻瓜,文人掌兵也不是你父親能決定的,沒有皇帝的放縱,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們?nèi)绾螉Z得兵權(quán)?南梁國勢復(fù)雜,絕不是單單一句文人誤國就能揭過的?!?p> 侯二的想法正是他心中的想法,也是他單薄如紙的價值觀對歷史的真實認(rèn)知。
文人誤國和美色誤國何其相似,他站在侯景等人的立場,將梁國的現(xiàn)狀歸于文人誤國,和文人將褒姒、西施等人推上審判臺的作為何其相似。
少女憂思來的快去的更快,當(dāng)侯二說出'隨便買,二爺埋單'時。
少女瞬間歡快起來,眨眼間就跑進一家服裝店。
店掌柜盯著進來的奇怪男女,半點不像父女。
桃花拿起一套裙裝:“掌柜的,這個什么價?”
“百緡”
桃花撓撓耳朵,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掌柜的,你確定沒有說錯?確定是百緡而不是一緡?”
一個月的奔波,陪同智通大師到各處收甘蔗種莖,她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高門小姐,對價格極其敏感。
“我的大小姐,現(xiàn)在糧價七八十緡一升,平時十倍糧價的這套裙子,現(xiàn)在幾乎和糧食等價,不過分吧?”
桃花嘟嘟嘴不置可否。
侯二接過裙子:“不過分,掌柜說的極有道理,所以我用一升半糧食跟你換這個裙子,如何?”
“郎君有糧食?不用一升半,一升我就換給你,如果郎君還有多的糧食,店里的東西隨便挑,還可以再優(yōu)惠一些?!?p> 侯二有些狐疑,他的本意是擠兌掌柜的,此刻卻感覺一拳落在空處:“建康這般缺糧了嗎?”
掌柜將欣喜的臉色收起:“七八十緡只是說說的價格,其實根本是有錢也買不到糧。”
手里糧不多的不賣錢,留著自己活命,糧多的不敢賣,一賣就有侯家軍或者梁軍搜上門來,建康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抱著金子餓死。
掌柜一解釋,侯二釋然,看掌柜的臉色也變得緩和許多,眼前的生意人總體不算奸商。
“桃花,隨便挑隨便選,給妹妹也選一些,選好了讓掌柜的跟我們回去拿糧。”
桃花不客氣,朱唇微翹,無數(shù)個重復(fù)詞匯蹦出來:“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侯二心緊了又緊,強顏歡笑,'小姑娘真不會客氣。'
馬車轱轆滾滾行,侯二的心血滴瀝瀝琳。
掌柜的親自趕著馬車,手上的馬鞭揚的老高老高,高處天際,一車貨能換回百多升糧食,劃算非常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