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房間。
偌大的屋子,只有一盞床頭燈擺在那里,兀自亮著。
床上的少女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捶打著那個臟兮兮的海豚玩偶,嘴里惡狠狠地念叨著什么。仔細聽的話,不難發(fā)現(xiàn),這念叨聲中間或還夾雜著幾聲嗚咽。
“憑什么!憑什么沐青山那么護著她!憑什么陸經(jīng)年一言不發(fā),是誰說的要守護我一輩子!”說到激動處,她使勁一掄,把那可憐的玩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沒多時,女孩又像是反應(yīng)過來什么似的,飛速下床跌坐在玩偶身邊,緊緊地把它抱在懷里,低聲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這只海豚玩偶是唯一陪她一起來到沐家的東西。
那時,那場意外還沒有到來,她和沐之晴一樣,還是一個快樂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只是她并不富有,也不知道父親為何物,可因為有著媽媽加倍的寵愛,這些絲毫沒有對小宋柔的心里造成傷害。
這只海豚玩偶就是媽媽在陪她度過最后一個六一兒童節(jié)時,送給她的禮物。
小宋柔接連幾天情緒都很低落,因為她兩天前剛剛從幼兒園的小伙伴那里得知:世界上還有一種專門為小孩子建造的城堡,叫做游樂園。
接連著幾個晚上,小宋柔都在睡夢中和這些小伙伴們相會,她從來沒有玩地這么開心過——
小海豚突然從面前的水池里躍起,水花把她潔白的小裙子打濕,海豚長長的嘴巴頂起她手里的小皮球旋轉(zhuǎn)……
小宋柔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暖洋洋的陽光提醒她該起床洗漱了。小宋柔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好半天才分清楚夢與現(xiàn)實。
看著自己身上蓋的縫滿補丁的破床單,天花板上早就裂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脫落的墻皮,強烈的失落感瞬間涌入了小宋柔的內(nèi)心世界。果然,那樣美好的畫面也就只能在夢里出現(xiàn)。
她委屈地起身,穿好衣服來到了餐桌前,一言不發(fā)地胡亂吃了幾口早餐就以吃不下了為由扯起書包就要上學(xué)校。
前幾天,宋若枝就察覺了小宋柔的異常,她知道小蘇柔正為什么而煩惱,夜里她悄悄溜進屋給小宋柔蓋被子時,幾次都聽到了小宋柔在睡夢中囈語。
可家里的狀況實在不允許她滿足女兒這小小的心愿。接連好幾個月,她都沒有接到替人縫補的活了。小宋柔私生女的身份也讓她們不得不節(jié)儉地過活,說她們的日子窮苦也絲毫不為過,連其他孩子最普通的玩具,對于她們家來說,都是奢侈品般的存在。
縱使這樣,宋若枝也實在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孩子。作為私生女降生并不是孩子的錯,要怪也只能怪她在錯誤的時間帶小宋柔來到這世界上。
連著幾天,她的心里也仿佛裝了一團亂麻。
宋若枝咬了咬嘴唇,直到小宋柔關(guān)上防盜門離開,她也沒下定決心去詢問小宋柔發(fā)生了什么。
小宋柔從小就知道體諒媽媽,所以哪怕她心里那么迫切地希望夢想成真,也沒忍心說出來給媽媽添加負擔(dān)。
但是當(dāng)她回到家,看見靜靜躺在小床上的海豚玩偶,高興地直接蹦了起來。她抱著大玩偶飛奔到媽媽的縫紉機前歡呼:“媽媽我愛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宋若枝摸著小宋柔的頭,幸福地笑了,她柔聲說道:“今晚媽媽給你做雞腿吃好不好呀~”
……
宋柔狠狠地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不再去想這些。早在媽媽去世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宋柔了。從那一刻起,她早就打定主意,寧可她負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也絕不會讓別人負她半分!
更何況,陸經(jīng)年是這個世界上,她最后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了,她只身一人來到沐家,斷然不會再只身一人離去,她絕不能輸!
……
月光透過窗子灑進房間,窗欞的陰影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少女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第二天一早,宋柔化著精致的妝,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一襲淡黃色的長裙,恰到好處地包裹著她柔軟又凹凸有致的身材。陽光照射,泛起潔白的光暈,仿佛蝴蝶在周身翩然起舞。烏黑的波浪長發(fā)比以往更加柔順有光,每走一步,纖細的腰肢在發(fā)絲間若隱若現(xiàn)。
眉眼間流露著盈盈笑意,烏黑的眼眸中微光浮動,上帝好似在昨夜把星辰大海揉碎了裝進她眼中。桃粉色的眼影恰到好處地暈染開來,神色中平添了一抹楚楚動人的色彩。朱唇微張,似玉般潔白剔透的牙齒掩映其中,好似有萬千言語蘊含其中。
幾年的舞蹈功底造就了如今的宋柔,腳尖輕點,邁出的每一步都搖曳生姿。
單看外表,宋柔也稱得上是這世上難有的美人,更何況如今這一打扮,更是無人能與其媲美。
但宋柔可沒有心思在別處停留,一出房門就直奔陸經(jīng)年的房間去了。
“篤篤——”
陸經(jīng)年打開門,抬眼見了如此這般的宋柔,神色微微一怔,但旋即又恢復(fù)了平靜。
他開口,淡淡道:“什么事?”
沒等這妙人開口,滾燙的淚珠先滴落了下來,一滴一滴打在天鵝絨地毯上,瞬間就沒了蹤影。
陸經(jīng)年剛睡醒哪招架得住宋柔這樣的攻勢,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小柔你怎么了?我……”
“如果經(jīng)年哥哥不愿意陪我去國外治病,我也不想只身前去!我……我昨晚思索了一夜,我的心也跟著痛了一夜。若是沒有你,我這腿……不要也罷!”宋柔聲淚俱下,說完便握緊拳頭,低頭啜泣起來。
見宋柔哭得這樣傷心,陸經(jīng)年的心都快碎了:“你別胡說!我……我這就去跟父親說同你一起去治?。 闭f完就要向前走去。
宋柔見狀連忙上前扯陸經(jīng)年的袖子:“別!我怕——”
沒成想陸經(jīng)年沒拉住,宋柔卻一下子跌進了他的懷中。
紅暈順著脖子爬上了兩人的臉頰。
幾乎是一瞬間,兩人都別過頭去不敢對視。
“咔噠?!辈贿h處的門開了。
沐之晴伸著懶腰,前腳剛邁出門,這樣一幕就撞進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