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結(jié)親
神龍三年,沈夢昔搬往長安。
胤兒和鹿兒都該成親了,李顯分別給外甥和外甥女在長安賜了府邸,這就是催促沈夢昔遷往長安之意。
而胤兒也終于得償所愿,與崔十娘子定親了。
房夫人去世后,他一直執(zhí)著地等待著崔十娘子,不肯相看其他娘子,也不接受沈夢昔為他物色的娘子。
而崔瑾當年雖未參與五王政變,但所率禁軍部下有違令參與者,他也受到牽連,這幾年,崔瑾一邊因拒不配合逼宮,受到五王的打擊報復(fù),一邊又因部下違令管理不善,受到李顯的嫌棄,可謂兩頭受氣。
房夫人的去世對他打擊很大,他們夫妻的感情極深,加之妻子之死于他還有脫不開的干系,整個人一蹶不振。
房夫人去世滿一年,崔老夫人做主,給他找了個長相肖似房夫人的妾,崔瑾推拒了兩次,還是接受了。
崔十娘子眼見父母鶼鰈情深,忠貞不渝,如今又看著父親欣然納妾,一時不知該不該相信世間有真情,對祖母竟也產(chǎn)生了怨懟。崔老夫人豈能看不出孫女的情緒,叫她到跟前,細說分明,“你阿娘已經(jīng)逝去,我兒子還活著!沒有一個阿娘忍心看著兒子頹廢余生。人世間的情意,就沒有一成不變的,你阿娘活著時得了你阿爹的獨寵與忠誠,已是難得,想必你阿娘泉下有知,也不愿你阿爹孤獨終老吧!”
崔十娘子哭著伏在崔老夫人膝頭,淚水打濕崔老夫人的裙裾。
“壽陽郡王是個不錯的,你祖父看著他長大,祖母打聽了,他在洛陽,一直沒有定親,雖未明說,但是肯定也是與你有關(guān)的?!贝蘩戏蛉伺闹鴮O女的背說。
崔十娘子停止哭泣,直起身子,有些發(fā)愣。
“公主......”她記得祖母當初是看不上公主府的。
“到了祖母這個年齡,早就不靠眼睛看人了。公主并非傳言中那樣?!北M管嘴上如此說,崔老夫人還是不由得想起太平公主前來吊唁,語出驚人。
崔十娘子點點頭。
“雖說你未出孝不能出嫁,卻可定親。如有合適的,祖母還是要為你打算的?!贝蘩戏蛉苏髟兊乜粗鴮O女。崔十娘子羞赧地垂頭,又點了點。
到底是沈夢昔看不得兒子受苦,請了狄光遠夫人去崔府探信,沒想到,崔家雖未一口答應(yīng),但也算是松了口,胤兒歡天喜地地奔赴長安,尋機與崔十娘子見了兩面,回到洛陽就催著沈夢昔趕緊走六禮。
沈夢昔心里酸酸的,但是她明白,胤兒如果不達成這個心愿,崔十娘子將成為他一生的心結(jié),無論娶誰,都未必幸福。
嘆口氣,好在是娶媳婦,不是嫁女兒,這親家,結(jié)就結(jié)吧!唯一可惜的是,那丁四娘也一直沒有定親,沈夢昔知道她真心喜歡胤兒,心里可惜得不得了。
陸行止任六品國子助教,長相雖不丑,但也不是讓人驚艷的英俊,但是鹿兒喜歡,她也無法。李顯賜了一座永樂坊的府邸給鹿兒,并封為寶泉郡主,順便將玉兒加封為裕華郡主。
所以,再不愿意,沈夢昔也要去長安,她只恨自己不能真的出家為道。
到長安第二日,沈夢昔鄭重進宮拜見李顯。
卻見那武三思竟然堂而皇之也在皇帝寢殿,同在的還有韋后、上官婉兒,四人正促膝坐在一處。見沈夢昔進來,李顯歡喜地一拍手,起身迎接,就像沒當皇帝時一樣,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容,看得沈夢昔心中百感交集。
沈夢昔欲行大禮,被李顯拉住,指著案幾說:“月兒免禮,一家人何必客套,快來,也只有你能與婉兒一較上下了,梁王也敗北了。
案幾上放著一副雙陸棋盤,棋子錯落擺著,顯然她進來之前,他們正在游戲。
“月兒不善此道,還是不要獻丑了。三兄近年身體可好?”沈夢昔與其他三人互相見禮后,坐于李顯身邊,看著他的臉問道。
“還好還好!”李顯后宮新進了一個西域美女,一個高麗美女,若非武三思進宮,他一般都在后殿。政事多半都由韋后處置,這兩年是他有生以來最瀟灑的日子。
沈夢昔從這個老實懦弱的皇帝眼中看出了他的生存之道,心知多余替他憂心,笑著說:“那月兒就放心了!”
韋后與上官婉兒都是四十幾歲,微微發(fā)福,但依然光彩照人,滿頭珠翠,襦裙華麗,肩披輕紗半臂,胸前露出大半肌膚,波濤洶涌,臉上雖化著濃妝,但依然遮不住志得意滿。
韋后看到沈夢昔那張酷似武帝的臉,猛然又想起武帝賜死自己的一兒一女,控制不住地抽動了一下眼角。從前對武帝只有敬畏,如今面對太平公主的臉,她下意識地也畏懼了一瞬,但隨即想起自己如今是一國之母,怕她作甚!
表情不禁凜然,沈夢昔覺察出來,裝作未覺。
上官婉兒看著太平公主也有一瞬的愣怔,武帝在世她不覺得,武帝崩逝,再看太平,就覺得她們母女實在肖似。陪伴武帝的漫長歲月豈能忘記,雙眼不禁濡濕,她不由自主起身,到公主身前,再次屈膝行禮。沈夢昔扶住她,對她笑了一下。
武三思卻不像當初對武帝那樣唯唯諾諾,連頭都抬不起來的樣子,他半揚著下巴,看了沈夢昔一眼,眼中閃著算計,毫不避諱。
沈夢昔覺得他比武承嗣還要惡心三成。
“太平,簡兒還沒有定親吧,愚兄有一幼女,與簡兒年齡正是相當,不如......”
不待武三思說完,沈夢昔打斷他,笑著說:“梁王,從母親這邊論,我們是表兄妹,但從攸暨那邊論,我們可算是一家人,孩子們?nèi)绾文芙Y(jié)親呢!”
武三思的臉抽了一下,他這幾年順風(fēng)順水,武攸暨久居洛陽,他幾乎忘記了這個堂弟,也忘記太平公主是武家媳婦,脫口而出就想與她聯(lián)姻。
上官婉兒及時將話題轉(zhuǎn)到上次的詩會上,化解了武三思的尷尬。
李顯留沈夢昔午膳,席間,沈夢昔發(fā)現(xiàn)武三思與韋后隱秘地交流眼神,也看到武三思的手放到上官婉兒的足踝上。李顯卻只顧與她閑話,眼神放光,一付絲毫沒有發(fā)覺的樣子。
沈夢昔笑了一下,各有所需,各有所取,當事人不介意,她又何必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