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淘出新境界(三)
隔壁傳來韓東鬼哭狼嚎的哭聲和韓建福的罵聲。
這邊齊保安已經(jīng)執(zhí)刑完畢,“齊寶珠你個告狀精,你給我等著!”齊保安咬牙切齒地趴在炕上呻吟著,最近屁股挨了不知多少皮帶,剛剛消腫就又挨打,簡直要起老繭子了。
齊有恒聽到小兒子的話,火氣又起,抽出皮帶,“還敢說?你差點打著你妹妹你知道嗎?就差那么一丁點,你就打死她了!你知道嗎?”
“啪啪啪!”狠狠幾下子抽上去,齊保安發(fā)出更加凄厲的叫聲,蓋過了隔壁韓東的聲音。
齊保安的確后怕、后悔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隨隨便便做了一把槍,隨隨便便那么一下子,就能打穿韓家五公分厚的木門,如果能預(yù)估到這點,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朝著大門開槍的。
“使勁打!”魯秀芝在旁邊氣得眼淚直流,那子彈如果真的打到女兒,或是路人,會是個什么情形,她想都不敢再想一下?!笆箘糯?!打得他長記性!”說完搶過皮帶,親自抽了上去。
齊保平摟著沈夢昔,坐在客廳里,捋著她的頭發(fā),“珠珠,以后離他遠遠的!記住了嗎?”
齊保安那邊,被父母的混合雙打打擊得除了哼唧,已經(jīng)嚎不出來了,“我果然是撿來的,嗚嗚嗚。”
李巧鳳從外面進來,拿著一個飯盒,進門就說:“這是你家飯盒吧,擱我們家門口放著呢!我都給刷出來了......哎媽呀,秀芝你下手可夠狠的!皮帶都折了?哎媽呀,這屁股蛋子,都打爛糊了!”
齊保安哭得更傷心了。
“不打能行嗎?這都敢動刀動槍了,再不管就進笆籬子了!”魯秀芝也不看李巧鳳,又抽了一皮帶,“讓你不學(xué)好!”
“指不定誰跟誰學(xué)的呢?!崩钋渗P嘀咕了一句,訕訕地退出去,又回頭說:“看來俺家還是打得輕了。那個,寶珠沒嚇著吧,用不用我給叫一叫,挺靈的!”
“不用了,韓嬸,寶珠挺好的。”齊保平從客廳出來,接過飯盒,“韓嬸別管了,保安確實該打,都十六了,干啥心里都還沒數(shù),這次一定讓他長點記性!”
李巧鳳干咳了一聲,趕緊走了。
不一會兒,隔壁又傳出韓東的哭聲,比剛才更慘,是韓東的大哥韓兵下的手。
沈夢昔看著變形的飯盒說:“我不要這個飯盒,這個讓四哥踢變形了?!?p> “對!咱不要,這個癟的給你四哥用!”魯秀芝拍板說。
齊保安趴在炕上苦不堪言,誰來救救他啊,那可是被狗舔過的飯盒?。?p> 這頓狠打,著實讓齊保安和韓東長了記性,整片居民區(qū)都消停了不少。
但也就將將消停了一個月,齊保安幾個又用彈弓打死了左鄰的兩只雞,到江邊樹林,學(xué)著《射雕英雄傳》里的黃蓉做了叫化雞,結(jié)果人家找上門來,齊有恒只能連連道歉,魯秀芝拿了家里的兩只雞給人家補上,嘴上還得說著小話,心里刀扎一樣難受。
兩口子絕望地默默對視:這孩子到底是隨了誰??!
沒過幾天,他們又勒死了右鄰的一條狗,五六個小子在一起,偷偷地拿到江邊樹林,準(zhǔn)備故伎重演,結(jié)果血跡引來巡邏的邊防兵,又一次被押送回六團,齊有恒再度光榮拜訪六團,將兒子認領(lǐng)回家。
魯秀芝眼見著鬢角生出白發(fā)。她工作繁忙,還要操持家務(wù),每天牽掛著前線的大兒子,還得時刻揪心著淘氣的小兒子,二兒子復(fù)讀高三,高考一天天臨近,她也跟著緊張,真是操不完的心。
好在老三省心,小女兒這一年多也沒再進醫(yī)院,否則,這日子真不知道該怎么過了。
齊有恒也白了不少頭發(fā),咬牙發(fā)狠,“不行真給他送部隊去,讓老兵收拾他!”
“不行!”魯秀芝尖叫,“堅決不行!我家孩子不能再當(dāng)兵了!”
“行了!你小點聲,你有沒有點覺悟?別是那邊老大在前線拼命,你在家里拖他的后腿!”齊有恒聲色俱厲。
魯秀芝嗚嗚地哭,但聲音明顯小了,“我不管,反正就不行!”
臨近六一,縣里各中小學(xué)聯(lián)合舉辦運動會,魯秀芝給沈夢昔新做了白襯衫和天藍色的褲子,又買了雙小白鞋。再背上二姑從哈市郵寄來的紅色皮革小書包,別提多精神了。
齊保康和齊保平還穿舊衣服,齊保安個子竄得太快,褲子短了一大截,只得新作了條深藍色的褲子,舊褲子送給了齊衛(wèi)家。
齊保安長得高高帥帥,被選在前導(dǎo)隊里敲大鼓,每天放學(xué)都留校訓(xùn)練一個小時,肩膀勒得生疼也不叫苦,回到家還用筷子敲著飯桌練習(xí)鼓點。齊有恒煩他敲飯桌子沒規(guī)矩,但看他好歹認真做件正事,也就忍了。
結(jié)果,沒幾天的功夫,齊保安又又又惹禍了!
原來是隊列訓(xùn)練過程中,他不服體育老師管教,嫌老師態(tài)度蠻橫語氣生硬,頂撞了老師,被老師半真半假照著屁股踢了一腳,“不愿意練就特么給我滾!”
齊保安卻掛不住臉了,那么多哥們都看著呢,這口氣怎么能咽下去?
他二話沒說,卸下肩上的大鼓,直接掄起手中的大鼓槌,照著老師的腦袋就狠狠敲了下去,老師根本沒防備,登時頭破血流,應(yīng)聲倒下,齊保安猶不解恨,上前就是一腳:“讓你踢我!”
若不是同學(xué)們攔住,他還會再補幾腳。
體育老師輕微腦震蕩,住進了醫(yī)院。學(xué)生打老師,也是多年沒有過的事情的了,一時間社會影響極其惡劣。
齊有恒夫婦硬著頭皮提溜著一網(wǎng)兜的罐頭點心去醫(yī)院探病,被老師家屬擠兌個一溜夠,“你說說你們家,又是老革命,又是上前線的,你自己還是個老公安,咋就不能把孩子教育好呢,他今天敢打老師,明天就敢打校長、打爹媽,我跟你說,你們這么慣孩子,可就坑了孩子了,慣子如殺子啊,你知道嗎?”
“不能不能,沒有沒有。”齊有恒臊得滿臉通紅,點頭哈腰跟人家道歉示好。
魯秀芝一聲不吭地站在病房里,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脖子里,濕漉漉的異常難受。
回家后,魯秀芝就躺到了炕上,齊有恒看著站在墻根的齊保安,失望至極,足足五分鐘,他嘆口氣,出了家門。
齊保安已經(jīng)做好挨皮帶的充足準(zhǔn)備,他動手的時候就知道回家會挨揍,但是當(dāng)時的情形已經(jīng)把他架起來了,不還手不是太丟人了!
誰知這次父親卻什么都沒說,也沒動手,這讓他心中不安起來,他回想著父親的眼神,和沮喪的背影,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他沖天嚎了一嗓子,憋屈死了,真寧愿結(jié)結(jié)實實挨頓打。
后面幾個月,直到初中畢業(yè),齊保安和韓東幾個都還算消停,但是他的記大過處分卻留在了檔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