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家這么早媽媽肯定會奇怪,免不了問來問去最后又是一頓數(shù)落,宋瑤磨磨蹭蹭的往家走,天越來越黑,路燈都亮了,宋瑤站在一棟破破爛爛的筒子樓前,望向那扇昏暗燈光的窗戶。
媽媽應(yīng)該在做飯,家里為了節(jié)省電費外接了個小燈泡,平時除非來了客人是不會開大燈的,家里最明亮的地方就是哥哥的書桌,因為家里地方小,本來是兄妹共用的書桌,但隨著哥哥進入高三,課程越來越多,壓力也越來越大,家里最明亮的那個地方就獨屬哥哥了,自己只能借著這盞昏暗的燈趴在餐桌上寫作業(yè)。
宋瑤最后還是拿出了鑰匙,擰開了門,媽媽又在炒辣椒,嗆人的味道撲面而來,一瞬間讓自己的眼睛都睜不開。媽媽驚奇地看了眼她又看了看表,問:“怎么今天回的這么早?”
“身體不舒服,老師給我放了假?!?p> 宋母聞言皺著眉頭,邊打開風(fēng)扇邊說“女孩子就是嬌氣,有個頭疼腦熱就嚷嚷要回家,沒事找事,老師怎么什么假都給,他倒是輕松了,落下的課誰來補?。俊币婏L(fēng)扇把嗆人的煙漸漸吹散,扭頭又問宋瑤:“你哪難受?”
“我.......我生理期來了,肚子疼。”宋瑤摳著手,支支吾吾地說。
“啥?就這?就因為這點破事就不上課回家了?以后每個月都來這么一回,你還次次請假不成?“宋母又回到廚房去炒菜,為表達自己憤怒把鍋敲得叮叮當當好大聲。
宋瑤沒有吱聲,起身去衛(wèi)生間,從褲兜里掏出皺皺巴巴的帶血內(nèi)褲仔仔細細的搓,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又回餐桌上研究起下午物理老師在黑板上出的那道題,剛寫了個公式就又停住了,撓了撓額頭,還是不會啊,盯著那道遲遲做不出來的題,就想到了今天的糗事,神游了半天,哥哥宋思成一臉呆樣的背著沉重的書包回來了。
宋母一見兒子回來,立刻從廚房跑出來:“上周的月考成績出來了嗎?成績單呢?”宋思成從書包里拿出來一張疊的整齊的成績單,宋母連忙接過去,一看遍樂開了花:“哎呀哎呀,終于進年級前十了,雖然考得不錯,但是也別驕傲,繼續(xù)努力,知道不?”宋思成嗯了聲,宋母翻來覆去的看了成績單好幾遍,就催促他快回房間學(xué)習(xí)。
宋思成沒著急進房間,反而把書包里的作業(yè)掏出來放在餐桌上,并排跟宋瑤坐了下來。宋母見狀,沖著宋思成掰了掰風(fēng)扇的角度,讓風(fēng)扇對準自己的兒子,又美滋滋的從冰箱里拿出根冰棒遞給他。
宋思成扭頭看了眼宋瑤,又對宋母說:“媽,天太熱了,給瑤瑤也拿一根吧?!?p> 宋瑤本以為宋母會以自己身體不舒服,不能吃冰棒為由拒絕,結(jié)果宋母回答:“她從小就不愛吃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彼维帗钢郑徽f話,哥哥撕開包裝開始邊吃邊寫作業(yè)。、
宋瑤想起自己從小似乎就沒有什么愛吃的、不愛吃的,爸媽給什么自己就吃什么,不給的自己也不要,總覺得自己在家像個借住的旅人,不敢提太多要求,生怕惹怒主人把自己趕出去。這種想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七歲?八歲?還是更早?也許是每次父母吵架,都是因為錢,都避免不了提起當年因為超生被罰的將近兩萬塊錢,如果那兩萬塊錢用在爸爸進貨上,也許爸爸的生意就轉(zhuǎn)好了,不會面臨倒閉,就可以在那年年底買下隔壁小區(qū)相中很久的那套三室兩廳的房子,而不是住在現(xiàn)在破破爛爛的筒子樓里,每天因為學(xué)費、生活費焦頭爛額。每次吵架,爸爸總抱怨說宋瑤來得不是時候,抱怨宋母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以至于月份大了不能墮胎,讓兩萬塊錢打了水漂,母親則罵父親根本沒做生意的腦子,有了宋瑤也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錯。
兩個人互相埋怨,全然忘記當初濃情蜜意的新婚生活,也曾滿懷期待的迎接過屬于兩個人的新生命,后來有了宋瑤,宋父怕月份大了墮胎傷了宋母身體,也曾欣然接受過宋瑤的存在,只是后來交了罰款,工廠效益不好加上資金周轉(zhuǎn)不靈,好不容易開的小工廠一下子就倒閉了,不僅之前掙得錢都搭進去了,還讓家里背上了不小的債務(wù)。
母親剛把飯做好,父親就推門進來了,進門后隨手把鑰匙一扔,脫了鞋,又把襪子扔到地上,徑直走到電視前打開電視,電視機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父親又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白酒放在飯桌上,坐下來便催促母親趕緊上飯菜。
兩個孩子自覺地把作業(yè)收好,哥哥先去洗手,宋瑤把爸爸鞋子擺好,扔在地上的襪子也撿起來,隨后去了衛(wèi)生間,把襪子洗干凈晾好,又回到了餐桌前。其他三個人已經(jīng)邊看電視邊吃上飯了,宋瑤習(xí)以為常的端起面前的碗,看著面前全都放了辣椒的菜,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有點吃不下。自己不愛吃辣椒,好像這件事沒人在意,也沒人知道。
飯后,哥哥拿著作業(yè)回到了房間,爸爸歪倒在沙發(fā)上已經(jīng)打起了呼,宋瑤在廚房認認真真刷著碗。
宋瑤拿著作業(yè)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是后隔的房間,沒有窗,宋瑤在密不透風(fēng)的小房間里支起小桌子和臺燈,繼續(xù)學(xué)習(xí),翻開剛才的題冊,發(fā)現(xiàn)自己剛寫了一道公式的物理題,已經(jīng)被人寫好了答案。宋瑤笑了,還好,有一個默默關(guān)心自己的哥哥。
半夜,一道身影迅速的跑進廁所,又小心翼翼的端著水盆和肥皂溜進了房間,借著臺燈微弱的光,仔細搓洗著床單,想到媽媽到了晚上入睡前也沒有對自己說上幾句貼心的話,難受的不行,還是自己從衣柜的角落翻出衛(wèi)生棉換上的。
宋瑤躺在有點濕意的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得這一天好像跟往常一樣,沒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