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都城。
天空有些昏暗,下起了蒙蒙細雨,仿佛在哀悼。
令炙之死,導致燕國氣運崩散了三成,剩余的氣運則仿佛無所依托,暫時盤旋在燕都之上。
此景,凡是對氣運之力有了解之人,盡皆知道,國主隕落了。
宗廟所在,一名花白頭發(fā)的老者,渾濁的眼眸微瞇的注視著令炙裂開的命牌,輕嘆一口氣。
他是令氏的宗老,名為令燭,雖然只是庶出,輩分還在令炙之上。
早年因為某些事心灰意冷,常年來最主要的職責就是打掃宗廟,對他而言,也就只有宗祠祭祀時比較忙些,會見不少生人。
他喜歡安靜,不喜歡喧囂。
可隨著燕國公令炙命牌碎裂,他知道,接下來這種平靜的日子估計要結束了。
“叔爺爺,垚兒來看你了?!闭谶@時,一道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驅散了老者眉宇間的愁思。
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精致小女孩蹦噠著歡快的腳步,自顧自的就進了宗廟,若是喚作他人,令燭必定大聲呵斥,將來人不留情面的趕出去,或許還會道一句不懂規(guī)矩。
可小女孩是例外。
她是那般乖巧可愛,可愛即是正義,顏值就是勝利,令燭對她那是萬般的喜愛。
咳咳……當然了,只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之情,莫想歪了。
令垚粉嫩的臉紅撲撲的,顯然從她的寢宮一路小跑過來還是有些費勁,她穿著一襲綠蘿衫,頭發(fā)有些亂糟糟。
她的手里握著一柄別致的梳子,令燭眼眸里滿是慈藹,令垚還什么都沒說,令燭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了。
“來?!绷顮T招了招手,令垚歡喜的撲到了他的懷里。
令燭拿著小梳子,給令垚梳理凌亂的頭發(fā)。
令垚是令炙最小的女兒,母親只是個侍寢的宮女,沒什么地位,在令垚出生后不久就被害了。
令燭猶記得,那日大雨滂沱,令垚還只有六七歲,屈辱的被幾個熊孩子踩在泥濘的地面上,無助的眼神勾起了令燭小時候的記憶。
她和他遭遇很像。
令燭動了惻隱之心,救下了她。
從此以后,燕宮內,誰都知道,令垚的身后有人撐腰,她再也不會被欺負了。
突然有了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與自己作伴,令燭內心也是很開心的。
不過,令垚很聰明,聰明的讓令燭覺得,心機深沉,深到就連他也是無意間才發(fā)現(xiàn)了她的變化,天真爛漫只是她保護自己的偽裝。
但,她的變化,令燭看在眼里,卻也能理解,童年的陰影給她留下了太大的創(chuàng)傷。
令燭就當做看不到令垚內心的真實一面,接受著她想讓他接受的一面。
這時候,宗廟外,突然嘈雜喧囂起來,令燭知道,麻煩該來了。
當先走進三人,都是令炙的子嗣,也是三個嫡子,三人的修為都差不多,最強的一人也還沒有達到金丹境,這樣的修為若是執(zhí)掌燕國,明顯是不足的,只怪令炙死的太早。
每一代的權力更迭,都會掀起殺戮,父子相殘,兄弟鬩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一輩就令燭一人了,中生代也死的差不多了,活下來的基本都是庸碌之輩,而年輕一輩卻還沒成長起來。
青黃不接啊。
“令毅”
“令白”
“令桓”
“見過叔祖。”
三人各自報上姓名,微微一禮,態(tài)度看起來是極其的恭敬,只是那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撇向了令炙的命牌。
見命牌碎裂,三人都忍不住面色一變,卻無一人臉上露出傷感之色,倒像是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互相之間,目光斜睨,都在提防著身邊的兄弟了,就怕萬一捅刀子,自己也能第一時間反應。
令燭將他們的神色變化全收于眼底,眼中不禁彌漫血絲。
令炙一死,燕國令氏王脈中唯一能坐鎮(zhèn)的金丹真人就只有他一人了。
可悲。
“梳好了?!绷顮T笑著對令垚道,說著還慈愛的摸了摸了她的頭。
而對于三人的行禮,他沒有回應,就讓他們這樣站著。
三人作為燕國的嫡公子,禮法上不分先后,都有著國公的繼承權,但三人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坐穩(wěn)那個位置,少不了眼前宗老的扶持。
因此,就算心里現(xiàn)在百般不愿,也只能極力的保持自己的恭敬。
“呀,叔爺爺,你怎么給垚兒梳了這么難看的發(fā)型,不好看,不好看,我要叔爺爺給我梳以前的沖天角?!绷顖愐婎^發(fā)跟以前不一樣,小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氣鼓鼓的撒嬌起來,鏡子里的自己,發(fā)型看起來并不丑,可卻顯得有些過于成熟端莊,比以往少了幾分活潑和稚氣。
令燭撩了下她額頭的一縷細發(fā),眸子里閃爍淚花:“孩子,叔爺爺陪不了你多久了,以后的路還是要你自己走,你要學會堅強,要記住求人不如求己。”
“叔爺爺,你不要離開垚兒。”令垚顫聲,緊緊地抱著令燭,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令燭抿嘴一笑:“你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關于女帝的故事嗎?”
“嗯。”令垚睜著好似天真無邪的大眼睛,重重的點頭。
“你當時說,總有一天,我也要成為像女帝那樣的人,對吧?”令燭回憶道。
“是。”令垚輕咬貝齒,眸光閃爍復雜。
“不論前路多難,你也無怨無悔?”令燭認真的看著她。
“是,叔爺爺?!绷顖愡t疑下,隨后鄭重的點頭。
“那就這樣走下去吧?!绷顮T欣慰般的笑起,同時站起身,右手牽著令垚。
“讓朝臣都前往議政殿吧,另外傳召三派主事前來商議,還有,把都城大陣全部打開,大軍待命,從現(xiàn)在起,國都進入最高戒備?!绷顮T對三人說道,話語頗有命令的語氣,說話時一股浩瀚的威壓落在他們身上。
“是,叔祖?!?p> 三人呼吸急促,不敢違命。
不多時,令燭牽著令垚走近了議政殿。
令垚見這么多人看來,有些怕生的朝林燭身后躲了躲。
“莫怕,你可是要當女帝的人呢?!?p> 這里,令燭來的很少,曾經他一度認為,終老也不會踏入這里了。
此時,議政殿有著數(shù)十人,除了守關大將,基本上燕國的高層都聚集在這里了,單論金丹境這一級別的強者就足足有十三位,不過這十三人最強的也不過金丹中期,大概是六轉左右的修為。
而此時,這十三人,分成了四處站位,令毅、令白、令桓,三人的身邊各具有著數(shù)量不等的金丹境支持。
令白身邊最多,足足五位。
過了是令桓,身邊站著四位。
最后,身為大公子的令毅反倒是最弱,只有兩位支持。
不過這倒并非令毅勢弱,相反這三位嫡子身后各自都站著三派之一,支持的令白的三清宗派了一位金丹中期過來,支持令桓的興化門也派了一位金丹中期過來,倒是一向支持令毅的白云山不見人,而此時這位大公子也顯得極為焦灼。
而剩余的兩人,一人是城衛(wèi)軍都將軍,一人是京營總大將,二人皆是燕國的股肱之臣,是第一代燕王傳下來的與國同休的卿貴之家,從來不會也無需參與儲君之爭。
“見過宗老。”
“見過令燭道友?!?p> “道友,好久不見…”
眾人紛紛見禮。
“白云山,沒人來嗎?”令燭目光淡淡的掃過眾人,神色平靜的看了眼令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