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珊纖手弄風(fēng)云

　　前面那么熱鬧，后面婦人們在一處也是。

　　侯夫人終于找了機會，把趙煖帶到兩位將夫人身邊。

　　將老夫人年紀(jì)大了，就喜歡喜慶的小姑娘，趙煖風(fēng)姿淡雅，加上心里不愿意與將家親近，所以人有點端著，神情也有些飄乎。將老太太就有些不以為然，看著旁邊陪著母親與人說話趙宜，嗯，模樣好，身量高，又結(jié)實，穿的喜慶，大方明朗。要是與趙家結(jié)親，趙宜更適合自己的出色的寶貝大孫子。

　　而將夫人，年青時也是個文青，所以對多才藝，長得美，又略顯矜持的趙煖，印象更好些。

　　趙煖有心事無法與人訴說，光怕在兩位將夫人面前呆久了，讓別人誤以為她想嫁進將家。。從而把心里的事耽誤了。所以沒呆一會兒，就找了個借口溜了。

　　今天，雅慧郡主也來了。上次見到陳之珊，把她驚動了一下，但兩家人家世差得多，平日里的交際來往也見不著面兒。過了幾天，慢慢的把這事兒忘了。

　　可前天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做了個惡夢，夢里有個聲音說“我喘不過氣。?！彼晦D(zhuǎn)臉，看到劉瓊那張青白的臉和空洞的眼睛。。。嚇?biāo)懒?，大叫著醒來，再也睡不著了?p>　　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做這樣的夢了，她想來想去，最后怪在陳之珊頭上。

　　就是你，長得偏偏像她，還跑到我跟前嚇我。

　　好！那咱們到底看看誰怕誰。

　　今天，她鄭重的打扮好了，來了趙府。

　　她剛到，大公主陪著張家兩位夫人就到了，眾夫人和小姐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跑到那邊去了，她熟人不多，周圍一下子空了，又給她郁悶了一下。

　　不過她很快就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因為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陳之珊，呼吸就是一頓。

　　陳之珊今天的衣裳，款式雖然是西北樣式，但這顏色。。。。。就是那個死人愛穿的。

　　她的頭發(fā)辮成辮子盤成雙髻系在頭頂，脖頸上披著軟軟的散發(fā)。。。也很眼熟。。

　　雅慧胸膛起伏，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陳之珊。

　　陳之珊陪著趙宜和陳之華，在聽大長公主說話。她看著這個世上最尊貴的女子之一，心里想，到底是公主啊，這出自骨子里的驕傲，真是旁人比不得的。。。。

　　她已經(jīng)查察到人群中有股異樣眼神，在直直的盯著她。

　　她腦子里想著畫上的小姑娘表情，把表情微微的調(diào)整了一下，帶了些拘謹(jǐn)。

　　而那邊雅慧郡主，激動的臉都紅了，這么像?。?p>　　難道，真的是她回來了？

　　雅慧聽過不少的神鬼之說，這一會兒，她疑神疑鬼起來。

　　突然那邊傳來了鼓樂聲，一隊跳著舞的女子，行進在眾人中間，邊走邊跳，熱鬧極了。

　　“這是什么呀！”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吸引了。

　　沒人注意，陳之珊不知怎么的，離開了眾人，走進了花園，她默默的走著，即不像在欣賞初春的風(fēng)景，也不像找人。就這么到了一個偏僻地方，大家的說笑聲也越來越遠(yuǎn)，慢慢聽不到了。

　　她迷糊的走了半天，站住了，左右看看，一個人都沒有，似乎有些吃驚，自己為什么來到了這里，趕忙轉(zhuǎn)過身，想往回走。

　　“站??！”

　　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出現(xiàn)在站在她跟前。

　　雅慧郡主。

　　雅慧看著眼前被自己嚴(yán)厲的聲音嚇傻的小姑娘，不由心里又是一跳。

　　這衣裳的顏色，這發(fā)型，這長相，分明就是那個死鬼。。。。

　　她禁不住心在跳狂，臉上微紅。

　　“陳之珊？對吧？”她冰冰的聲音。

　　“啊，是，是。。。雅慧郡主？您，您嚇我一跳?！?p>　　“嚇一跳？！光天化日，又在你姑姑家，這么多人，你怕什么？”雅慧郡主高傲的嘲諷著她，連這表情也像，就憑你？！也要壓在我頭上，也讓我被別人恥笑？！

　　陳之珊緊張的臉有些微紅，鼻子似乎有了汗，眼睛潤潤的。。

　　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不知道，我看到您。。。有些喘不過氣！”她深深的呼吸著，胸部起伏，臉也有點白了。

　　雅慧臉也白了。。。。

　　這怎么回事？

　　難道真是那個死丫頭附了她的體？

　　那年，雅慧九歲，出去應(yīng)酬，在座的幾個小姐，都是四川百年世家的嫡出小姐。她們對她，客氣有禮，招待細(xì)致。

　　她要去更衣，剛出門，發(fā)現(xiàn)放在桌上的荷包沒拿，也沒讓丫頭去取，自己轉(zhuǎn)頭回來，卻發(fā)現(xiàn)剛還在與她說笑的幾個小姐，正在議論她，說她母妃未婚與人私奔，下賤而不要臉。說她明明是庶女，做派比嫡女還要端著，真是不害臊。還有人說她再瞎打扮，也沒有王府嫡女劉瓊好看。還有人說王妃死因不明，說不得是她母妃下的手，那女人娘家沒出息，靠色相上位，還這么狠毒。

　　最后說，要不是家里父母要求，她們才不招待她呢！

　　跟她交往，太失身份！

　　可把她氣死了，她心虛，沒敢鬧出來，也沒出聲，徑直回了王府。

　　這一路上氣得要死，回到府里，正好劉瓊正在湖邊，穿的就是眼前少女這樣的衫子，也梳差不多的發(fā)型。

　　看到她，也是臉上這副害怕又強自鎮(zhèn)定的表情。

　　雅慧郡主二話不說，一下子就把她推進湖里，并拿著一根竹竿，用力抽打劉瓊，把掙扎著浮出水面的她一次次的按回水里，不知道過了多久，

　　劉瓊不動了，水面上平靜了。

　　雅慧胳膊酸痛的再也拿不住那竹桿。。

　　劉瓊浮了上來，亂發(fā)篷亂的掩著青白的臉，眼半睜著，空洞，沒一點神采，一動不動的飄浮著。。。。

　　那時的劉錦才九歲，雖然也常責(zé)罰下人，但畢竟沒見過死人，更沒親自動過手，這一下，她嚇壞了，暈了過去。

　　當(dāng)天就發(fā)了高燒，抽搐，胡言亂語。

　　好不容易才給救回來。

　　從那以后更是夜夜惡夢，大病一場，多半年才好。

　　雖然以后，她要了不少人的命。

　　但親自動手的，只劉瓊一個。

　　那段時日，在她心里，陰暗而沉重，是段她最不愿意回憶的過往。

　　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表情柔弱無助，卻有獨有風(fēng)華，衣裳的顏色，表情，都與那賤人一樣。

　　“啊！我，好像，不會呼吸了。。。”陳之珊驚恐的顫抖著，用力的呼吸著。

　　我能殺死你一次，就能再殺一次。

　　雅慧郡主眼睛發(fā)著兇光，注意力全部集中，慢慢湊近陳之珊。

　　而陳之珊的表情，慢慢的變得癡呆而迷惑，像是待宰的羔羊。

　　雅慧已經(jīng)舉起顫抖的雙手，要去掐死她。。

　　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她們倆不知道，在一個更為隱蔽的角落，有一個青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兩手都是汗。他再也忍不住，馬上就要沖出來救人了。

　　“小姐！您怎么在這兒?。∽屌竞谜??！蓖蝗灰粋€丫頭突然走過來，笑盈盈的說。

　　陳之珊剛才像是要暈睡過去，一下子醒了過來。疑惑的眨著眼睛，好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雅慧也反應(yīng)過來，出了一大身汗，臉色慘白，掉頭跌跌撞撞的走了，有兩個望風(fēng)的丫頭上來攙扶她，讓她一把甩開，頭也不回的跑了。

　　那個青年，微微松了口氣，癡癡的看著陳之珊。。。妹子，阿娘，是你們回來了嗎？

　　不管如何，哥哥一定不能讓那個賤人再傷害到你，一定不能。。。。哪怕，跟她玩命！

　　但下一刻發(fā)生的，卻讓他傻了。。。

　　只見，他的“妹妹劉瓊”，沖著雅慧的背影，無聲的一笑。滿臉的明月春風(fēng)，剛才的拘謹(jǐn)害怕和迷茫，沒了一點蹤跡。

　　雖然還是妹妹的樣子，但表情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陳之珊對來的丫頭說“走吧！”還得意的晃晃新發(fā)型“華月，你可真不是白給的，連頭都會梳，你看，多好看！”

　　好開心，效果真是不錯！

　　華月說“小姐本就好看，梳什么樣兒的頭都好看?！?p>　　陳之珊咯咯一笑“這兒跑了一個。那邊，還有一個呢！走，會會咱們的四小姐去！”

　　一主一仆，就這樣走了。

　　角落里的青年，正是劉非，他愣了半天，喃喃道“這。。。怎么回事，她，她在干嘛？”

　　雖然沒想明白，但仿佛有個天窗在他面前打開，光束透了進來，讓他一剎那睜不開眼，但又心中溫暖自由又踏實。

　　這個小狐貍一樣的女子，難道是上天體恤我，給我的一些補償？

　　一剎那，他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這個丫頭。

　　陳之珊帶著華月走進人群，雅慧已經(jīng)沒了影，她慢慢走過歡笑的人群，無意中眼一瞄，發(fā)現(xiàn)她姐姐正在和一男一女說話。

　　她停了一下，側(cè)耳聽了聽。

　　只聽說一個姑娘說“我就把畫拿回家，哥哥看到，說陳姑娘這種畫法，還是他老師教過的呢?！?p>　　那位公子說“確實如此，我的老師在我九歲時帶過我一年，后來，他云游去了。這種畫法，十分獨特，我的印象很深?！蹦枪拥穆曇?，十分的淳厚。

　　陳之華笑著說“我只在女學(xué)里，聽先生說過。當(dāng)時時間短，我想把戲樓畫下來，所以只能撿最重要的地方簡捷的畫下來。我的遠(yuǎn)房堂叔，最喜歡特殊的建筑。但他不能親自去看，我就想畫下來給他看的?！?p>　　王公子說“我大概明白小姐的意思，那個戲樓，我倒是經(jīng)常去的，也畫過比較寫實的?；仡^送一套與陳姑娘的叔叔吧?！?p>　　“這怎么好意思？”

　　“只是畫而已，我那里還有。姑娘的叔叔喜歡的，與我有些相同。況且，我家與那家關(guān)系很好，想去畫去看，倒方便些?！?p>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p>　　“陳姑娘不必客氣，看到姑娘的畫，我倒想起了老師，也很高興。陳姑娘畫技獨樹一幟，看著還欠些火候，日常還要多畫?。　?p>　　陳之華笑了起來“多謝王公子指點。我盡力吧！”

　　幾個人都在笑了。

　　陳之珊歪著頭看了看王公子，長相一般，穿著得體，態(tài)度溫和，跟幾位姑娘在一起說話，不靦腆，眼睛也不亂飄，落落大方，教養(yǎng)良好。

　　她心里一笑，隨便抓一個就比李長峰強嘛。。

　　趙煖正與幾位小姐說話“四姑姑。。?！迸赃呉粋€甜甜的聲音。

　　轉(zhuǎn)臉一看，是陳之珊。。。。

　　“四姑姑，之珊有禮了。”

　　趙煖旁邊的王小姐說“這是誰？”

　　“這是我大嫂那邊的親戚?！彼⒉淮蛩憬榻B她。

　　王小姐之前沒見過陳之珊，但聽趙煖說過。

　　“哦。”知道陳之珊出身很低，趙煖的表情也顯得冷淡，也就沒搭話，心道，這個丫頭長得倒是還不錯。

　　“四姑姑，宜表姐說也給您定了我們這樣的衣裳，您怎么沒穿呀！”

　　陳之珊嬌俏的擺了個姿勢。

　　趙煖淡淡的說“哦，我穿不大習(xí)慣。?！?p>　　“哦，好可惜呢。四姑姑要是穿上，肯定要把我們姐妹都比下去了呢。”她好天真的樣子。

　　“你們好看你們的，我比你們下去做什么？”趙煖聲調(diào)不難聽，但話不好聽。

　　“也不是這樣說啊！之珊打心里希望四姑姑比我們好看呢！之珊喜歡四姑姑！”陳之珊就像個沒什么見識，也不大會看臉色的鄉(xiāng)下姑娘。

　　王小姐們一看，這個小姑娘真是簡單，趙煖這話里的譏諷，她都聽不出來。

　　有人感覺氣氛緊張，就想解圍“葉之繁在那里，咱們?nèi)フ宜f話?！?p>　　幾個人站起來往那邊走，趙煖沒動。王小姐回頭問“趙煖？”

　　趙煖笑著說“我馬上過去。”

　　幾個人走了，趙煖轉(zhuǎn)身對著陳之珊。嘴角的諷刺不加掩飾“你是不是以為穿成這樣就成這家人了？”

　　陳之珊的表情里帶了些嬌媚“喲！您不說我沒意識到，還真是呢，我看起來真是像是趙家人了。剛還有人問我，是不是這府上的四小姐呢。。咱們倆長得也不像呀，為什么她們這樣問？可真煩。。?！?p>　　給趙煖膩歪的。。。。

　　“真是不知所謂。陳之珊，你一家能不能有點自知自明？我爹體恤兒子，幫陳家?guī)Т笠蝗焊F小子。我大哥為了媳婦，把你爹弄進京城。你們有今天日子過，是不是應(yīng)該心存感恩呢？可別讓我爹和大哥費力不討好?！?p>　　陳之珊仍舊笑盈盈的說“四姑姑也說了，陳家有今天，是侯爺和我姑夫費的力，那四小姐您，生的哪門子氣呢？”

　　“我會與你們生氣？笑話！你大小也算京城的官家女子了，能不能別像個鄉(xiāng)下丫頭？好歹端點氣派出來吧！”

　　“呀，氣派呀，像四姑姑這樣嗎？”陳之珊眨著媚惑的眼睛。

　　趙煖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像我？！呵呵，你一輩子，也像不了我！”

　　陳之珊好心的勸著“四姑姑何必這樣說呢？！誰還不是打小官兒家里出來的呢！”

　　“你！”趙煖知道她在說自己娘?！罢剂巳思业墓猓恢佬拇娓卸?。你們陳家，就是這樣的白眼狼么？”

　　陳之珊嘻嘻的笑著，正好看到趙宜從不遠(yuǎn)處過，就叫“宜表姐！”

　　趙宜一看，這兩貨怎么湊一起了？走了過來。

　　陳之珊說“四姑姑說，侯爺和姑父，把我們陳家人弄到京城，是費力不討好呢！”她一臉明媚的笑，完全看不出，是被趙煖難聽的話諷刺了的。

　　趙宜雖然不知道這倆在搞什么，但看著陳之珊不懷好意的笑和趙煖雪白的小臉兒。。還是頭有點疼。。

　　“祖父和父親做的事，必有其深意。我們是女子，又是晚輩，哪有我們置喙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這樣，難道不好么？舅舅升了官，前程看好。珊表妹這么好的人才，在京城貴族小姐中間交際，是多好的事啊，要多多珍惜才是。四姑姑是京城名媛，多才多藝，怎么會說那么不中聽的話呢？想必珊表妹是有誤會的。好啦！今天來了不少的客人，大家都開心一些吧！讓別人聽了去，誤會可就大了?！?p>　　“趙宜！”那邊有人叫她，她看了看相貌極美，卻各懷心事的兩位，沒辦法，只得笑笑，走了。

　　陳之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世家里相親定親，首先要找嫡長女呢！這氣勢，這心胸，就是不一樣嘛！四姑姑，雖然我宜表妹沒您長得好，沒您才藝高。。。但這大家小姐的氣派，您可追不上了啊！您是不是，也該向我宜表姐學(xué)著點？！嗯？哎喲，我喜歡宜表姐的氣派，不跟您學(xué)了，我學(xué)她去。。。呵呵呵呵！”

　　陳之珊笑著，仿佛跟趙煖聊的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