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梨辭職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一瓶可樂辭職。
潘梨喜歡喝可樂,喜歡到骨子里的那種,一天不喝就要死。
他喝可樂的時候喜歡瞇著眼睛,胖嘟嘟的臉上笑容很和煦。
潘梨在一家生鮮店上班,殺魚,打包,做熟食。
很累,工資也不高。
唯一開心的事就是回家了癱在沙發(fā)上喝一瓶可樂。
噸噸噸噸噸,冰凍的,爽。
女友反對他喝可樂,“可樂里面有腐蝕劑,會腐蝕你的牙齒的?!?p> 每當他不屑一顧的時候,她就會說,“你多大了,像個小孩子一樣?小孩子才喜歡喝可樂?!?p> 女友小聲嘀咕。
女友大吵大鬧。
女友板著臉,不和他說話。
潘梨這會兒總是呵呵一笑。
兩個人一起買了房子,付了首付,日子雖然辛苦但也辛福。
小兩口冷戰(zhàn)后又會甜甜蜜蜜膩歪在一起。
今天和往常一樣,忙碌了半天,潘梨洗干凈了菜刀,回到了休息室,準備喝一口可樂等女友下班。
女友是這個生鮮門店的店長,總是比潘梨還忙一些。
他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了最下一層空蕩蕩的。
原本那里應該有一瓶可樂,冰凍后喝一口美滋滋。
她的女友從辦公室里探出腦袋,“可樂我已經扔了,以后不許喝?!?p> 潘梨有些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女友。
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他甚至連游戲都不打。
這會兒連可樂都不讓喝一口?
他開始回憶起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辛苦,幸福。
酸痛,漫長。
回過神來,女友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潘梨,你成熟點,不要沉溺在可樂上。”
她語氣溫柔。
她笑容燦爛。
她覺得男孩兒畢業(yè)之后就要長大,男人就要勇敢地承擔重擔。
“那是,我的可樂。”
潘梨的眼睛里不知不覺間有了淚水。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自己很憋屈。
“小孩子一樣,別這么脆弱……不就一瓶可樂么?”
女友有些不屑一顧。
不就一瓶可樂么。
“也許吧?店長……我辭職了?!?p> 潘梨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解脫。
每一個成年人都配喝一瓶可樂。
不需要多么昂貴。
但應該被尊重。
沒有一個成年人能替另一個成年人做決定。
“你有必要這么脆弱?”
“潘梨,你要是敢走,我們就分手!”
“潘梨,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都怪可樂,把你變成這樣子,我都是為你好,你怎么不理解我呢?”
女友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
潘梨淡淡一笑,頭也不回。
他拖著自己的身體默默消失在街頭的盡頭。
……
潘梨徜徉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手機早已關機。
矛盾積累太久今天終于爆發(fā)。
都是成年人,大家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和她爭吵沒有半點意義。
走進街邊的便利店,他買了幾包花生米和鹵菜。
外加一箱可樂。
潘梨在街邊攔了個車,“師傅,去南山?!?p> 在山頂找了個庇蔭的位置,潘梨坐了下來。
看著風景,吃著鹵菜。
山風獵獵,他的眼睛漸漸酸澀起來。
嗝兒~~~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可樂喝多了也有些醉人。
想哭。
山霧起來了,夜色彌漫。
遠處的城市里燈火燦爛。
潘梨高舉一瓶可樂,“敬青春……你個狗日的!”
狠狠地把可樂甩到山坡上。
他鼾聲如雷。
……
潘梨努力地想睜開眼睛。
“你醒了?”
一個輕柔地聲音在他耳邊回蕩。
很陌生,但是潘梨能想象到聲音主人的激動。
光亮進入瞳孔的時候,入眼的便是一張懵懂羞澀的臉蛋。
米黃色的頭發(fā)下,是一對狂野而又清純的眼睛,它對一切都很好奇。
是一個女人。
穿著破舊皮甲的女人。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潘梨,熱情又不敢靠得太近。
“嗯……你在山上睡著了……我采藥看到你……背回來了?!?p>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女孩兒皺著眉頭,努力地在回憶一個個細節(jié)。
她好像許久沒有和陌生人說過話。
不過潘梨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似乎很開心。
“原來是你救了我啊,謝謝你?!?p> 自己難道在山上喝可樂醉倒了?
潘梨有些頭疼,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的他有些記不清細節(jié)了。
“不用謝……你餓了嗎?”
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
咕嚕咕嚕。
饑餓的肚子替主人回答了這個問題。
些許鹵菜并不管飽,潘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女人笑瞇瞇地點點頭,眼睛彎成了一條直線。
她蹦蹦跳跳地竄了出去。
潘梨這才有空打量了這個房間。
木床,木窗,木墻,木地板。
一切和那個女孩兒一樣原始而狂野。
南山深處,有這樣窮苦的人家嗎?
潘梨只知道南山很大,自己所在的城市坐落在這座山脈的某處角落。
但山再高,森林再嚴密,真有這么原始的建筑?
城市附近出現(xiàn)這樣原始狂野的山居,那些有錢的蛋疼人士一定會趨之若鶩的,這樣的旅游圣地自己不會不知道。
所以,自己是趕上潮流,穿越了嗎?
回來的女孩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遞上了一個木碗。
木碗里有木勺。
還有清水和一坨不知名的肉,黑漆漆的。
看著女孩兒期盼的眼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你自己的早餐吧?”
女孩兒抓著木碗的小手有些緊,說明她很看重這塊肉。
眼巴巴的,女孩擠出笑容,沒有說話。
“家里有刀子嗎?刀?!?p> 潘梨比劃著刀子的形狀。
女孩嗯的一聲,直接從身后的皮甲腰間掏出一把小刀,又小心翼翼地遞到了他的面前。
一臉希冀。
是石刀。
咯噔一聲,潘梨心里有什么東西破裂了。
他愣愣地接過刀子,木然地開始切割那塊肉。
“??!”
血流如柱。
石刀很快,走神之下,潘梨很快得到了報應。
手掌微疼,潘梨有些尷尬地超女孩兒笑了笑。
“走神了?!彼f。
女孩兒捂著嘴,接過了潘梨手里的刀子和烤肉就開始忙活了。
她沒有在意潘梨受傷的傷口,好像手上割一道口子無所謂一樣。
女孩兒刀子耍得很利索,沒有看她怎么動靜,那一塊烤肉就刷刷刷地被分成了大大小小規(guī)整的十幾份兒。
每一塊都是半個雞蛋大小,正好一口一個。
“謝謝?!?p> 饑腸轆轆,潘梨顧不上客氣,拿起一塊烤肉就丟盡了嘴里。
咬不動。
還是咬不動。
嗯?
斯斯斯斯斯?。?!
牙齒快崩掉了,潘梨滿頭大汗。
看著手里這塊烤肉,他有些懷疑人生。
這肉,是石頭做的嗎?
咔哧咔哧咔哧。
另一邊,傳來了女孩兒歡快的咀嚼聲。
潘梨有些胃疼。
我可樂呢?
要是有可樂,不,哪怕是個雞爪子。
我今天也不會挨餓!
“轟!”
腦海里一聲炸響。
潘梨蒙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