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許跪
徐不悔覺得自己半輩子都白活了。
“這,這小巧的馬兒怎得沒有腳?……不對,這似乎是死物?!毙觳换谡驹诼愤呁V暮谏娖寇嚫?,暗暗咂舌。
他剛剛才看到一個面容彪悍的大娘騎著這東西從他面前飛馳而過。
徐不悔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電瓶車的車頭,入手處的塑料質(zhì)感讓他嘖嘖稱奇。
“堅似石,卻不像石,體表光滑似玉,卻又不是很柔?!毙觳换诓唤獾剜哉Z。
“哦?這個是……”徐不悔的注意力又立馬被后視鏡所吸引了。
“鏡?倒是熟悉這嬌貴玩意,不過比銅鏡好上些許……只是裝在這時常外出的物件上,很容易糊了,磨鏡匠一定很忙吧?!毙觳换诤V定地搖了搖頭,感嘆道。
正當他把目光落到坐墊上,準備再來刷新一下世界觀之時,打店里沖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具你???!”(你干嘛?)
徐不悔漲紅了臉,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看這想要生撕了他的態(tài)度,也吐不出什么好話。
“這位壯士,能否說官話,我聽不懂?!毙觳换谝娔菈褲h沒有想打他的意思,于是便冷靜下來道。
“滾滾滾,別在我車這里晃來晃去?!蹦菈褲h沒好氣地道,走到車前把之前忘記拔的鑰匙拔了下來。
轉(zhuǎn)頭之際還暗罵一句:“媽的,哪里來的神經(jīng)病,都快夏天了穿成這逼樣,嫌蛋不夠悶嗎?”
七星市的春天時冷時熱,最近就是屬于比較熱的天氣,雖然還不至于裸著上身腆著肚子,但現(xiàn)在大早上的已經(jīng)有人在路上頻頻擦汗了。
徐不悔卻沒什么感覺,攏了攏大衣,不想被別人看到里面的血跡。
既然這壯漢不歡迎他,徐不悔也不會繼續(xù)站在這里自討沒趣了,轉(zhuǎn)身走向不遠處的一處早點店。
他可不認得花花綠綠的招牌,只是聞著這味道就尋過來了。
早點店的一位婦人忙里忙外,店里坐滿了要上班上學的男女,在店外還站著一群剛剛吃完早餐的上個年代的非主流青年。
“吃什么?”
站在鮮奶飲料柜臺后面的清瘦少女顯然剛剛應付完店外輕佻的家伙們,心情不好,冷淡地對徐不悔問道。
“嗯……敢問有什么?”
徐不悔這一路走來,迅速練成了表面上處變不驚的狀態(tài),至少在普通的交流之中,不會一驚一乍。
他定定地觀察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少女是從那一層層疊著的圓形籠子里拿出來一個個饃饃的,心里有了底,才不慌不忙地走過來。
少女面露疑惑地看著徐不悔,這男人一頭齊腰長發(fā),身上穿著倒也怪異,但是也終究是沒有問什么,開口道:
“饅頭黃饅頭粉絲包蘿卜絲包菜包酸菜包肉包燒麥肉粽紅豆粽粥豆腐腦炒粉干糯米飯……”
“結下賬。”
就在這時,一旁拿著紙巾擦嘴的青年見那婦人騰不開手,于是便走到少女身前道。
少女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看青年的那一桌餐桌。
徐不悔雙眸一亮,十分迅速地掀起蒸籠最上層,也不管是什么,直接將手伸進去抓東西。
好燙!
灼熱的氣體剎那間讓徐不悔心生悔意,但也只不過是一瞬的念頭,他狠咬著牙,一手抓出了三個饅頭。
“跑!”他的心里頭此刻只有這一個字。
但是他的步子剛剛邁開一步,轉(zhuǎn)身便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青年掐著蘭花指,捏著紙巾最后擦了擦嘴,緊接著隨手扔在地上,目光復雜地看著偷東西的徐不悔。
原本在店外懶懶散散的葬愛家族成員也紛紛圍了上來。
青年身后的黃毛吐了口濃痰,大罵道:“□丕,小偷,偶看得清清楚楚?!?p> 原本想要沖出去的徐不悔被黑壓壓的一圈人嚇壞了,抱著三個饅頭瑟瑟發(fā)抖地后退了兩步。
少女僅僅是轉(zhuǎn)個頭的功夫,店門口就被一群人圍堵上,而且還是自己極度反感的那群人,頓時心中大為火光。
“你們干什么!要鬧滾出去鬧!別打擾我們做生意!”少女呲著牙,順手把徐不悔拉在身后,對那群非主流青年們大吼道。
“誒,你介個人腫么介樣啊,素他偷了你的饅頭??!”紅毛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見義勇為一次卻被好心當作驢肝肺,他心里也不好受。
徐不悔在林家過了兩年被打碎脊梁骨的生活,對于這種事情,已經(jīng)無法讓他臉上臊皮。
他像極了影視劇里饑腸轆轆的流浪者們,一身蓬頭垢面,在最不該張嘴的時候,往嘴里猛塞饅頭。
還好少女沒看到,不然一定會被氣死。
他只咽下去一個饅頭,沒有水幫助,十分艱難地咽了下去,食物充盈在口腔里,不消片刻便滑落到肚子里。
徐不悔的肚子還是空空如也,一個小小饅頭怎么能填飽……但是剩下兩個,他是要留給林翊雨的。
“關你屁事,老子樂意?!鄙倥琢艘谎鬯麄儯焓质疽獯掖易哌^來的老母親別說話。
青年的表情自始至終沒有太大的變化,他揮了揮手,對身后聚起來的葬愛家族成員們道:“行了,快去找位置,晚了沒座位了?!?p> 那群非主流青年們真的就罵罵咧咧地走開了,看樣子十分聽從這個比較正常的青年的話。
“非常抱歉,這是早餐錢,不用找了?!鼻嗄陮⒁话僭堚n放在柜臺上,微微屈身,轉(zhuǎn)身離開了。
周圍人見到?jīng)]什么好戲看,大失所望,也都紛紛散去,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了。
徐不悔看見堵門的人散開,心中一松,揣著兩個饅頭一聲不吭,就要走出門去。
“喂!什么都不說就走了嗎!”少女攥起柜臺上的紙鈔,小跑到徐不悔身邊,把紙鈔塞進綠大衣的口袋里。
徐不悔垂著的腦袋輕輕一顫,莫名感覺口袋沉甸甸的。
“大恩大德……來日再報?!?p> 少女滿臉茫然地看著徐不悔遠去,怔愣半天才回到店里,許久之后才喃喃自語道:“現(xiàn)在的傻子開始流行古風了嗎?”
“小楠,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個年輕人指不定是哪家跑出來的……”早餐店慈祥的婦人對女兒說道。
“哎呀,您也太圣母了,我給了他一百,已經(jīng)夠了?!鄙倥荒蜔┑負]揮手,早餐店不是做慈善的,總不能救濟天下。
“哦……”婦人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夸贊女兒有善心,忽然看到店門口,那個傻子年輕人又回來了。
徐不悔將一百元紙鈔放在柜臺上,放在母女倆眼前。
母女倆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咚!
在她們驚恐的眼神中,徐不悔的雙膝漸漸彎曲,擲地有聲地砸在早餐店的瓷磚地面上!
“我求求你們發(fā)發(fā)善心,幫我換一些藥,我的妻子快死了……求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