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劉璉回京,在朝堂之上談及此事,不料,被胡黨之人截胡,因而此事便被交由涂節(jié)處理,此后也漸漸平息,無人過問。劉璉因此次有功,便被封為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
退朝后,胡惟庸行至李善長府中,說與此事,二人屏退眾人,于書房中私語,直到日暮西山,胡惟庸?jié)M臉笑意告辭。
回到府中,胡惟庸請出老夫人,又召集眾人,說有要事宣布:“我今日已和韓國公商議了一番,決定胡李兩家聯(lián)姻。把你們的姑姑,也就是我的妹妹,胡蘭欣嫁給李家長子,李琪。事不宜遲,擇日便大婚?!?p> 胡蘭欣一個踉蹌倒在胡芳芷的懷里,眉頭緊鎖:“兄長,蘭欣已有心上之人,我誓死不嫁?!?p> 胡芳芷睜大眼睛看著她的姑姑,時不時又偷偷掃視了胡惟庸。
馬瑞蘭及老夫人,滿心歡喜,都贊成此婚事。眾子侄也紛紛贊同:“姑姑,那李家可是韓國公府啊!且李公子又是有才華之人,品性端正,乃正人君子,姑姑能嫁到李家,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定會和和美美的。”
胡惟庸挑挑眉梢問道:“你心上之人可是劉璉?太師劉基的長子?”
“是?!?p> 胡惟庸立即變了臉色,“幾年前詩社之事,我早有耳聞。不過沒放在心上罷了,沒想到你竟越陷越深?
你難道不知道胡劉兩家水火不容嗎?你們二人之間是斷不可能的,你還是給我乖乖地嫁給韓國公之子李琪吧。”
“母親?!焙m欣有意地看向老夫人,雙眸透出一股子的凄涼,哀求。
老夫人沒有說話,一直在回避胡蘭欣的目光。
眾人也紛紛上前勸道,惟有胡芳芷定定地站在一處,好似局外人一般,親眼目睹了何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禮制度。
自此,胡蘭欣夜夜哭訴無門,甚至被軟禁于房中,與劉璉書信不通。
李琪知道此事后,亦是心中不平,“父親,朋友妻不可欺??!胡蘭欣心上人是劉璉,不是兒子我,您這樣做可是在毀一樁姻緣啊!兒子,斷不能做此舉有違良心之事。”
李善長厲聲呵道:“糊涂!你難道不明白現(xiàn)在朝中的局勢嗎?皇上疑心越來越重,如若不聯(lián)黨,你覺得我這韓國公的位置能做多久,你這個世子之位又能做多久?”
李琪爭道:“就算如此,也沒必要和胡惟庸聯(lián)姻?!?p> “他是丞相,獨(dú)攬大權(quán),如果我們兩家聯(lián)姻,于己于他利益無窮,可保韓國公府世代繁榮!好了,這個親事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憋@然,李善長不愿在與他爭辯什么,直接甩袖而走。
李琪怔怔地站在原地。
翌日,李琪快馬加鞭來到太師府,說與此事,劉璉一邊對胡惟庸此舉表示憤懣,一邊感謝好友李琪的相告,二人便商量了一夜,終于想出一個截人的計劃。
三天后的子時,劉璉和李琪一身黑衣,面帶黑面罩潛入胡府。此時胡蘭欣房中尚有燈光,胡芳芷正與其談話,想來是在安慰她。
“姑姑,可有什么辦法?”
“辦法?辦法?若不允,我便以死明志?!焙m欣咬牙說道。
“姑姑,萬萬不可,你死了,劉少卿怎么辦呢?相愛之人,陰陽兩隔,多么慘痛??!”
“可又能怎樣呢?我愛他,愛他的言行舉止,愛他的風(fēng)流倜儻,愛他的才華志氣。我真的真的想做他的妻子,與他白頭一生?!?p> “嗯,芷兒懂得,芷兒能看到姑姑有多愛他。”
此時,從們外傳來急促地腳步聲,窸窸窣窣,胡蘭欣門前小廝,倒下一片。二人推開門,見到姑侄正在燈下敘情。起先,胡蘭欣二人驚嚇不已,待劉璉二人摘下面罩,方才認(rèn)得是自己的心上之人。
劉璉李琪將計劃說與胡蘭欣聽。
胡蘭欣略有顧忌地說道:“若真這樣做了,你恐怕會······而且兄長也絕不會饒了你?!?p> “無事。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心甘情愿。我?guī)汶x開這里,我們尋一僻靜之處,安然度過一生”
“那你的官位,你的榮耀,還有太師府,當(dāng)真能舍得去嗎?”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便負(fù)了天下,我也無怨無悔!”
在一旁的胡芳芷被劉璉的話驚到了,不敢置信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愿意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的男子,微微蹙眉,心想,“這世間當(dāng)真有人會這么做嗎?”
“好!此后,天涯海角,我定與你相隨?!焙m欣深情款款地看著劉璉,那個許他一生只待她一人的男子。
“快走吧!否則便來不及了!”李琪望了眼天色說道。
胡芳芷走上前,抱了抱胡蘭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姑姑,你走了,芷兒就沒人說話了,不過,姑姑是幸福的,好在有人可以相依相伴······姑姑此去,不知何時能在見,定要時長給芷兒來信?。 ?p> 胡蘭欣亦是抱了抱胡芳芷,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頰。
話罷,三人一路夜行走至胡府大門,剛要轉(zhuǎn)入東邊的矮墻木門出,便聽一聲令下,四周燈火齊明,小廝將四周包圍的水泄不通。
三人一驚,掃視了四周,站在原地不動。
“哼,就憑你們?nèi)耍蚕胱叱鑫疫@胡府的大門?我早有準(zhǔn)備,再此恭候多時了,就你們的伎倆能騙得到我嗎?”胡惟庸從人群中趾高氣昂地走來?!皝砣?,把小姐帶回房中。把劉公子和李公子帶至出柴房,明日面圣我要告他們強(qiáng)搶貴女之罪?!?p> 此時,胡芳芷聞詢趕來,見到此場面不覺有些驚愣。
進(jìn)宮面圣?將此事告知皇上?堂堂太師之子,大理寺少卿竟然罔顧禮法,當(dāng)夜強(qiáng)搶貴女?即便無性命之憂,傳出去也會被天下人恥笑,再說了胡劉兩家本就勢不兩立,若胡惟庸借此機(jī)會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參劉璉一本,那?很難說無性命之憂啊!
胡蘭欣聽到要將此事稟告皇上,急忙下跪求道:“不可!兄長。這樣他們都會獲罪的,甚至······”
“甚至什么?”胡惟庸走上前問道。
“甚至?xí)行悦畱n。”胡蘭欣知道她兄長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即便是小事也能將其夸大,置人于死地。
劉璉見胡蘭欣下跪哀求,不覺心角一痛,“欣兒,無事,大不了這大理寺少卿我不做了,再大不了就是一死。”
“好?。∧阈∽?,有骨氣?!焙┯怪傅馈昂?,既然如此,來人·····”話音未落胡蘭欣又說道:“要怎樣才能放了他們?!?p> “妹妹,這個話說到點(diǎn)上了。你說,若是自家夫婿深夜拜訪娘子,是不是天經(jīng)地義呢?”胡惟庸嘴角上揚(yáng),知道此計已達(dá)到他的目的,立即上前扶起胡蘭欣。
劉璉猛然抬頭,“欣兒,不可!??!”
胡蘭欣想了想又一臉深情但又無奈不舍地看向劉璉,咬緊了牙,攥著手說道:“這個婚,我嫁!”
劉璉聽到一驚,身體微微打顫,拼命了地想掙脫卻被小廝狠狠地壓了下去,“欣兒,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與其讓你嫁與不愛之人,我寧可去死?!?p> 李琪也說道:“是啊,你這不是要了劉兄的命嗎?我想這事情一定會有轉(zhuǎn)機(jī)的。你萬萬不能犯傻??!”
胡蘭欣淚眼婆娑地看向劉璉,方要張口又閉了回來,直到鼓起了勇氣,“對不起,是我負(fù)了你,我心意已決!”
“放了他們吧!”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欣兒,不!不!”劉璉聲嘶力竭地喊道,額頭上布滿了青筋。
胡惟庸掩飾不住笑意,上前扶起李琪,“哎呀,我的好妹婿,受苦了,快快請起,以后斷不能做出此類傻事了?!?p> “放了他吧!”又扭頭不屑地掃了一眼劉璉。“可惜你是劉基的兒子,你若生于別家,我定會將欣兒嫁與你,可惜??!可惜?。 毖b出一副慈悲的樣子。
胡芳芷躲在暗處,靜靜地以旁觀者的身份目睹了這一場因愛而生但因仇而終的悲劇,心中不禁有些酸楚,手中不停地摩挲著那刻有龍紋的玉佩,思付著自己會是下一個胡蘭欣嗎?
······
洪武八年,朱元璋因李胡兩家聯(lián)姻,便大赦天下,以沐隆恩。
紅緞錦繡鋪蓋千里,街市人來人往,喜樂響徹三天三夜。男子一身紅袍似血,紫帶束發(fā),腳蹬云錦黑紗靴。女子一襲紅衣似霞,青絲上蓋的是繡有芙蓉連著瓔珞的蓋頭,白眸紅唇。透過紅紗,但見白眸濕潤,淚痕深深地印刻在兩頰上。男子卻也無精打采,自有愧疚于人之色。
韓國公府,張燈結(jié)彩,男仆婢女自是忙得不可開交。光聽門口叫喊:“太傅藍(lán)玉已到,玉如意一柄、和田玉百塊、點(diǎn)翠屏風(fēng)一副、點(diǎn)翠錦扇一把;禮部尚書賈生攜妻女已到,翡翠屏風(fēng)一對、琉璃象塔一尊;東閣大學(xué)士王粲已到,黃金臂釧一對、云錦萬匹、蜀錦千匹;太子太師宋濂已到,送子觀音一尊,繡蟒彩緞四匹·······”
人們都說人生有四大喜事,一是久旱逢甘露,二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三是金榜題名時,四是洞房花燭夜。而今日便是人生第四大喜事,眾人皆是滿面春風(fēng)的歡喜,惟有主人公默默作淚。縱使心有所屬,但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能托付終身于他人,她無奈,她痛恨,明明相愛卻不能攜手終老。只嘆,天公不作美,劉胡二人有緣無分。
自此世間再無胡蘭欣,只有李夫人,韓國公之子之妻。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啊!
居易長安
胡芳芷目睹了胡蘭欣愛而不得的一生,不知將來的愛會不會也因某種原因,愛而不得呢?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悲劇,更是這個時代的悲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