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態(tài) 度

　　幾個代表見劉書記態(tài)度如此惡劣，慌忙退了出去。賈豐昌的二哥賈豐年因上了趟廁所來得有點兒遲回來后見狀忙問是怎么回事，聽幾個代表說了后，他勃然大怒罵道:“裝化地是個球，他劉大海是為人民群眾服務(wù)的，不是給咱當(dāng)官老爺?shù)?！走！進！”

　　幾個代表的氣勢被賈豐年一鼓動，又高漲了起來，“走，走，進去找他，怕個球！”眾人在賈豐年的帶領(lǐng)下，再一次撞擊了劉大海書記的辦公室。

　　此時劉大海的電話已經(jīng)打完了，他靠在大皮椅子上正在生悶氣。他剛才和一名副市長通電話，得知這次干部調(diào)整又沒他的戲了?！鞍?！”劉大海長嘆一聲，心里暗罵：“老子在清峰干一把手都六年多了。你們有本事永遠別調(diào)整我，讓我在這退休算了?！?p>　　劉大海正在發(fā)呆，忽然抬眼一看，剛才那幾個人又進來了，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唉，請坐請坐，大家坐吧。剛才我態(tài)度不好，工作壓力太大，大家莫怪啊。坐吧坐吧，你們是哪個村的？有啥事說吧?！?p>　　賈豐年正憋了一肚子氣要發(fā)，這會見劉大海書記已自己先認了錯，他的氣也泄了一半。他甚至還想，“是啊，誰都不容易，領(lǐng)導(dǎo)也難當(dāng)啊，咱也不能太過計較。”想到這賈豐年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從里邊抽出一支遞給劉大海，說：“劉書記請抽煙。”劉大?！昂俸佟绷藘陕?，接住香煙放在桌上，說：“我待會兒抽，你是賈豐盛的弟弟吧？”見賈豐年點頭，劉大海笑道:“你哥倆真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啊，哈哈哈！”劉大海笑了幾聲，話題一轉(zhuǎn)：“你們的事，我已經(jīng)聽他們匯報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啊。”

　　劉大海說到這兒，忽然臉色一沉，手往桌子上“啪”地一拍，說：“建房戶把你們的代表打了是不對的，但你們打了齊三虎同志就對嗎？”劉大海接著將聲音提高到了極致，吼道：“你們這是犯罪，信不信我能把打人者繩之以法，送進永州北城看守所！太不像話啦！”

　　劉大海見眾人已被他呼住，聲音便低了下來。他拿起桌子上的煙正欲點著，卻發(fā)現(xiàn)是賈豐年給的那根，便又放下，隨即從自己的煙盒里拿了一根抽了起來。

　　抽了幾口煙后，劉大海盯著賈豐年說:“唉，當(dāng)然了，也怪齊三虎同志自己修養(yǎng)不夠，和鄉(xiāng)親們說話時嘴里不干不凈，他也要引以為戒啊，我已經(jīng)批評他過了。至于你們說的賣院子那事，我明說了吧，群眾需要院子，村里就有義務(wù)給大家劃分，這有什么錯呢。再說賣院子的錢，是你們村主任王石頭貪污了?。窟€是我劉大海貪污了?。繘]有?。″X都交到政府財政上去了，不信你們?nèi)ゲ?！交到財政所的錢，你們想，那是說要回去就能要回去的嗎？”

　　賈豐年被劉大海一陣連硬帶軟連東帶西的話搞得暈頭轉(zhuǎn)向。冷靜想了一會兒他泄開了竅。心里暗想:這個老狐貍，差點兒被他呼住了。賈豐年摸了根自己的煙點上了，眉頭緊鎖，厚嘴唇翻了翻說道:“劉書記，請問你憑什么說我們打人了？你有證人嗎？這事派出所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如有打人的，派出所會把我們?nèi)糠帕耍?！還有，劉書記，打麥場屬于耕地，是三組用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你給誰劃院子建屋咱管不著，但占三組耕地用于建房就不行，三組全體組員不答應(yīng)。國家土地政策我們也懂，你們這是亂占耕地，是碰了國務(wù)院劃的8億畝土地紅線！”

　　賈豐年一口氣說完，不給劉大海一點兒插話的機會。劉大海聽完賈豐年的話，一股怒氣又上來了，他正欲再次將眾人駁倒，卻見幾個代表已紛紛站起來，并圍了上來。只聽他們說：

　　“對！土地有紅線，不能隨便占?！?p>　　“王石頭賣三組的耕地，經(jīng)誰同意了？”

　　“就是大家同意也不能占，這是違法的。”

　　“齊三虎的病是裝的，沒人打他?！?p>　　“齊三虎和王石頭天天吃吃喝喝，都在吃誰的？”

　　“對！齊三虎不是個好東西?！?p>　　“還有王石頭，是靠買選票選上的，這個齊三虎一清二楚。”

　　一時眾人各抒己見，嘈雜聲不絕于耳，而且攻擊的話題已引向了上屆選舉。

　　劉大海的腦子“轟”的一下。不行，他覺得血壓有點兒高，急忙拉開抽屜，喝了一片降壓藥。

　　劉大海穩(wěn)定了一會兒，覺得心跳慢了一點，便站起來對賈豐年等人說：“是這樣啊，這幾天我血壓有點高，喝了降壓藥就不停地上廁所，我去方便一下，你們別急，稍等一下啊?！北娙艘泊_實見他剛喝了降壓藥就紛紛讓開。劉大海一溜煙跑了出來，在去廁所的路上，他看看四周無人，便從政府大院的后門悄悄出去了。

　　在劉大海的辦公室里，大家左等右等不見劉書記回來。半個鐘頭后，通訊員走了進來對幾個代表說:“市里有個緊急會議打電話把劉書記叫走了，大家改日再來吧?！闭f完通訊員請大伙先出去，鎖上房門便走了。

　　賈豐年幾個還以為劉大海真是有急事就先回去了。誰知后邊幾次他們在鎮(zhèn)政府就再也沒有見過劉大海，不是房門鎖了便是房門開著里邊沒人。最后去的那次房門也開著，摸著桌上的茶杯還是熱的，但就是不見人。賈豐年還推了一下緊鎖著的里間臥室門，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里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賈豐年氣得在門上踢了一腳，罵道，“媽的劉大海！你躲了初一還能躲了十五？好，不找你了。走，咱們大伙去市里告。”他罵完又趴在門上聽了一下，依然是靜悄悄地。

　　賈豐年無奈只好領(lǐng)著眾人離去。晚上大哥賈豐盛回來了，聽了老二賈豐年的匯報，想了一會兒說:“看來不到市里告是不行了。這樣吧，我再給你拿500塊錢作為經(jīng)費，你和那幾個代表去永州告，看他劉大?；挪换?！”

　　賈豐年不好意思地說道:“哥，你太見外了，上次給的還沒花完呢。”賈豐盛沒理會賈豐年的推辭，把錢直接塞進了他的口袋里，說：“拿去吧，你沒啥文化，能說不會寫。這樣吧，去找咱家老四把事情寫清楚，手里有東西給領(lǐng)導(dǎo)反映問題也方便?！?p>　　就這樣賈豐年領(lǐng)著眾代表又去市里告了兩次，但每次市信訪局都是打電話讓清峰鎮(zhèn)來人把他們接回去，并限期讓鎮(zhèn)里把問題盡快解決。但回到鎮(zhèn)上，每次得到的答復(fù)都是等齊三虎上班就去村里解決，因為其他人不了解事情的內(nèi)因。

　　賈豐年這才知道告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賈豐年屬牛，身上有一股牛勁兒。不可以輕易放棄，再說已花了大哥這么多錢，沒個結(jié)果該如何給大哥交代！這不，昨天他又領(lǐng)著人去市里告狀，恰巧碰上劉大海去開會。幾個人上前就圍住了劉大海，賈豐年氣得都想罵他幾句，但見是這么嚴肅的地方罵人不合適，便陰陰地問劉大海，“劉書記，見你真難?。∥覀兊氖履阌媱澩系胶螘r，齊三虎一輩子不上班，我們的事就一輩子不解決嗎？”

　　只見劉大海書記不慌不忙，正色答道：“唉，剛好碰見你們，我們已經(jīng)商量好了，你們也不用再硬等齊三虎來處理此事。他這個病啊，月兒四十也好不了。鎮(zhèn)黨委研究決定讓新來的副鎮(zhèn)長賈一楠接替齊三虎的工作，你們也別在這兒磨了，回去找賈鎮(zhèn)長處理這件事吧?！?p>　　就這樣，賈豐年便找到賈一楠這兒來了。

　　聽完賈豐年的敘述，賈一楠這才明白昨天劉書記和王鎮(zhèn)長那些話都是啥意思？也明白了這兩個人那場談話后邊所隱藏的背景。

　　賈一楠合上筆記本，對賈豐年說:“好，你們這邊的情況我也了解了，但是我還必須去村里再走訪一些相關(guān)人員，大家回去等我的消息吧。嗯...大家都挺忙的也不用再到鎮(zhèn)上來了，我會找你們的。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們記一下。”說著賈一楠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了眾人，幾個代表見時間也不早了，便紛紛起身正欲告辭，賈一楠叫住了大家，笑著說：“大家別急著走啊，你們來得早，肯定還沒吃早飯吧？這樣吧，我管大家吃點便飯，不能餓著肚子回去呀！”

　　賈豐年急忙說:“不吃了不吃了，哪能讓你管飯呢。我們先走了，賈鎮(zhèn)長你是個好人，我能看出來。我們相信你！再見！”賈一楠見眾人態(tài)度堅決不肯讓她管飯，便笑著說:“那好吧，賈師傅，你和大家回去路上慢點，我就不送了，再見?！?p>　　賈一楠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揮手再見，目送著他們走遠之后，才返回辦公室。

　　賈一楠坐在辦公桌前，又翻開了密密麻麻記著的筆記，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一會兒，她撥通了張一男的電話，“一男啊，你在哪兒？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薄昂?，那我去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