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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工程師

第五章 石磨

三國工程師 槐米周 4164 2020-06-08 17:16:03

  拜入大儒門下的好處自不用多說,除了那些家傳經傳的大世家,能到大儒門下鍍鍍金是每個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情,看看盧植講學時多少士人去湊熱鬧就知道了。這就好比后世的文憑,世家出身那說明你已經取得本科學歷,踏入仕途的基本硬件達到了。拜入大儒門下就像找導師,野雞大學和名校導師帶出來的學生自然不一樣,怕是比九八五、二一一與一般大學之間的差別還大。像蔡邕這樣名滿天下的大儒,怎么也是清北博導的水準了,在他門下鍍金,出來那還不成了金閃閃?至于學到什么,那是無所謂的事情。公孫瓚在盧植門下學到什么了?劉大耳朵估計更沒學到東西,不也一樣逢人就念叨我乃盧植門下?

  接下來的亂世,經學這個敲門磚雖說效用大減,但衛(wèi)臻要的又不是這個,他要的是逢人也能來一句我乃蔡飛白門下,免得被那些掌控話語權的士人們給看輕排擠,給來句有才無德的評價甚至像馬鈞那樣,明明有能力,卻處處被人鄙視。

  不過蔡邕是大儒,名滿天下的大儒,就算沒有所謂的名士風流,大儒的矜持怕也少不了,便宜老爹如此直接,也不知道能讓蔡邕點頭不?

  衛(wèi)臻在這里胡思亂想,自不知道衛(wèi)茲為了他能拜入蔡邕門下花了多大的心思。

  蔡邕這些年一直避禍吳會,往來都靠著泰山羊家,也就是這兩年天下大亂后,思鄉(xiāng)心切的蔡邕才返回圉縣老家,一來修繕父母墳塋,二來大女蔡琰年已及笄,也到了婚嫁的年齡了。和河東衛(wèi)家二小子的婚約是時候履行了。

  衛(wèi)茲自知道蔡邕返鄉(xiāng),拜帖一個接一個的投,幾番拜訪長談,還把家傳的幾本孤本送給蔡邕,又加上所謂后稷之書上的金文勾引,這才換來蔡邕的點頭。

  其實蔡邕也知道衛(wèi)茲的意思,傳道授業(yè),衣缽傳承自是要千挑萬選。衛(wèi)茲沒打算讓衛(wèi)臻成為經學大家,鍍鍍金習習字,蔡邕自是無可無不可。本來這次回拜,一來是聽說后稷傳書的軼事,二來也是給衛(wèi)茲一個切實答復的同時,順便考察下衛(wèi)臻。若是衛(wèi)臻一心向學,收作傳承衣缽的弟子亦無不可。

  一番交流觀察下來,蔡邕算是看出來了,衛(wèi)臻的心思壓根就不在經傳上,當下也熄了傳承衣缽的心思,表示愿意收衛(wèi)臻為弟子,至于教什么,那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了。

  得了蔡邕的允諾,衛(wèi)家父子歡喜的心情是一般無二的,衛(wèi)茲更是不顧蔡邕的推辭,熱情洋溢的挽留蔡邕在衛(wèi)府上住上一些時日才肯罷休。

  “噫,那是何物?那些莊戶在做甚?”

  四五月的天氣正是出游的好時節(jié),所謂暮春四月,春風徐徐,楊柳依依,草木葳蕤,岸芷汀蘭,郁郁青青。景色正是一年最好的時候。是以蒼頭駕車,衛(wèi)臻陪侍,帶著蔡邕在衛(wèi)家的莊子轉一轉,散散他老人家捏著鼻子收下個憊懶之徒的郁結之氣,也算是尊師重道不是?

  坐在牛車上的蔡邕此時指著莊子中一株大桑樹下,七八個莊戶圍著一個奇怪的物事在忙活。有些不明所以的蔡邕自然詢問坐在駕車蒼頭左側的衛(wèi)臻。

  “回先生,那是磨盤!莊戶們在磨麥子?!?p>  衛(wèi)臻恭敬的回道。師生名分已定,不管蔡邕愿不愿教自己,準備教什么,已經鍍上蔡邕高足金粉的衛(wèi)臻還是很有當?shù)茏幼杂X的,守禮敬師那是必須的。

  “磨盤?怎么這般大?磨麥子做湯餅嗎?”

  蔡邕倒是沒有為人師表的矜持,很有不恥下問的風度。

  這時候其實已經有了石磨,但多是比較小的手推石磨,多是在富貴人家。用來磨黍米做蒸餅,磨黃豆做豆腐。是的,你沒看錯,豆腐在漢朝就已經有了,《本草綱目》中將豆腐納為醫(yī)藥,作了如下記載:“豆腐之法,始于漢淮南王劉安。凡黑豆、黃豆及白豆、泥豆、豌豆、綠豆之類,皆可為之。造法:水漫皚碎,濾去渣,煎成,以鹽鹵汁或山礬葉或酸漿、醋淀就釜收之。又有人缸內,以石膏沫收者。大抵得咸、苦、酸、辛之物,皆可收斂爾。其面上凝結者,揭取晾干,名豆腐皮,人饌甚佳也。味甘、咸、寒,有小毒?!?p>  劉安這家伙沉迷煉丹,最后煉丹煉出豆腐也算是造福人類了。豆腐在這時期還算是奢侈品,除了大家族,一般人是吃不上的。

  磨麥子的也有,磨得粉多用來做湯餅,也就是面條,花樣很多,像衛(wèi)臻就在家吃過豚皮餅、雞鴨子餅也就是雞蛋鴨蛋和面做的面條;也有做燒餅或者蒸餅的,就是要少一些。做蒸饃就更少了,這時候沒有食用堿,麥子面做蒸饃發(fā)酸,能吃起的不愿吃,吃不起的吃不到。

  “先生,弟子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不若我們上前去,弟子也好給先生詳細分說一番?!?p>  衛(wèi)臻這么說,蔡邕自無不可。兩人下了牛車,來到桑樹下,莊戶們看到少主君帶著一位寬袍大袖,一看就是身份不低的老頭,連忙放下手上的活計,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讓蔡邕看清了大磨盤的模樣。

  “這磨盤好大,麥子倒好!”

  蔡邕抓起磨眼上方的小麥,煞有介事的稱贊,隨即又從磨盤下方的石盤中捻起一撮麥粉,有些驚奇的道:“這麥粉竟如此潔白,欺霜賽雪啊,如何食用?做湯餅?還是烤餅?”

  衛(wèi)臻不著痕跡的撇撇嘴,手推小磨盤磨得麥粉較粗,夾雜著麩皮較多,黃不拉幾的,但眼前的麥粉麥麩同樣沒過干凈,虧蔡邕也能昧著心吹噓欺霜賽雪!

  “先生,可以用來做湯餅,不過弟子多是用來做蒸餅?!?p>  這時候的蒸餅都是用黍子舂碎后做的,顆粒大,黏性差,口感連后世的窩窩頭都不如。

  “做蒸餅?昨晚那樣的么?”

  昨日蔡邕就在衛(wèi)府吃到了麥粉做的餅子,是死面餅。饒是如此,也讓吃慣黍子蒸餅的蔡邕贊不絕口,連聲夸贊衛(wèi)府的蒸餅細膩適口,勝過洛陽王婆蒸餅鋪的蒸餅許多。

  也難怪他夸贊,就是衛(wèi)臻也是第一次覺得家里的飯食總算能下口了。

  說起來,蔡邕運氣不錯,來的機巧。衛(wèi)臻這幾日剛剛就著稷王傳書的光環(huán),前腳讓人整出了石磨和鐵鍋,后腳蔡邕就到了。昨晚的地鍋雞貼面餅,衛(wèi)臻也是第一次嘗鮮,同樣吃得衛(wèi)臻差點兒淚流滿面。

  不是衛(wèi)臻矯情,實在是這時期的吃食實在太過于單調落后,一個白水煮雞蛋就算是美食了。倒不是說沒有食材,實在是烹飪技術太過于落后,除了放鼎里煮,陶罐里煮,就是煎烤兩種了,煎還是他媽的在陶片上干煎。

  剛從河里釣上來的純天然無污染的鮮魚,放后世,不管清蒸還是紅燒乃至更多的做法都不在話下,現(xiàn)今卻只有一種做法:陶罐煮之。衛(wèi)府高檔一點,銅鼎煮之。還是沒有去腥香料的那種煮法,這讓習慣了后世飲食的衛(wèi)臻如何下口?看到兒子食欲不振,衛(wèi)茲倒是讓庖廚開動腦筋,轉做魚膾,可衛(wèi)臻怕寄生蟲沒敢吃?,F(xiàn)在可不比后世,吃一肚子寄生蟲,不遇到華佗、張仲景級別的神醫(yī),就等著一命嗚呼吧。陳登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衛(wèi)臻可不想少年早夭。

  蔬菜也一樣,這時期的蔬菜種類本來就少,張騫從西域辛苦帶回來的那些種子除了種在皇宮苑林里,偶爾有大臣可能被賞賜點,根本就沒有普及開來。反正衛(wèi)臻在自家莊子就見過秋葵、菘菜和蔥蒜幾類常見的,做法更可憐,要么同樣放在罐子里,煮之;要么高級點,放在陶片上干煎,煎出水分,也是同樣的難吃,能吃的幾樣也就是湯餅(面條)、燒餅、烤串和古董熏了(火鍋),可除了面條,后幾樣都是上火的玩意,偶爾吃吃還行,真當日常飯菜,受不了啊。

  在這樣的飲食環(huán)境中捱了兩年,突然能吃上地鍋雞貼面餅了,哪怕沒有辣椒佐味,也是讓衛(wèi)臻自我感動的不行!

  “先生,昨日所食用的那種是蒸面餅,其實麥粉還可以做另外一種更加軟糯香甜的蒸餅。”

  衛(wèi)臻說得自然是饅頭,這時候沒有酵母,像吃饅頭只能弄點面團自然發(fā)酵,好在這個容易,衛(wèi)臻小時候沒少見老媽做過,自己也上過手,自然不在話下。

  “哦,那老夫倒要見識一下,對了,眼下這個磨盤是何人所制?大磨盤磨粉更細,還能用牲畜之力,倒是別出機杼?!?p>  吃過面餅的蔡邕對大磨盤很感興趣,麥子產量高,能與黍子輪季耕作種植,從春秋以來就是北方的主食之一。一般新麥下來后,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蒼頭黔首,都會吃一頓麥飯,表示對后稷的崇敬和感謝。那個不信邪的倒霉蛋晉景公,就是一碗新麥飯沒吃到,掉茅坑淹死的。不過這時期麥子除了大戶人家磨粉,一般人家吃法多是囫圇煮,難以下咽不說,吃多了還脹肚子,甚至還出現(xiàn)過把人脹死的事件。算是賤糧,也就是黔首們?yōu)榱颂铒柖亲影邀溩赢斪鲋魇?。這大磨盤磨出的麥粉,做出的蒸餅味道比黍子做的蒸餅味道還要好上不少,一旦用上了畜力,以后磨盤樣式流傳開來,世家大族們怕都要多種麥子了。

  “先生,大磨盤是弟子從所得農耕之書中得到的想法,不過弟子可不會石匠活,具體做出來的是這個叫劉三的莊戶?!?p>  衛(wèi)臻指著老實站在一旁各個面目黝黑,畏畏縮縮的莊戶,其中一人身形不高,手臂卻健壯,手指骨節(jié)尤為粗大,正是衛(wèi)臻所指之人。

  這位劉三和那位斬白蛇、立大漢的劉三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在衛(wèi)家的莊子卻也小有名氣。兼職石匠的他一手漂亮的木工活不說,腦子也算靈光,只聽衛(wèi)臻云里霧里的描述兩遍,靠著衛(wèi)臻畫的三張草圖,就將磨盤成功制了出來,還是一步到位,壓根沒有浪費石料。

  “竟是得自農耕之書?怪不得!”

  蔡邕壓根沒有理會畏畏縮縮的劉三,他被圉縣鄉(xiāng)里稱贊品行好,那是孝行方面;被洛陽士人稱贊品行好,那是因為他性情剛直,又不吝褒揚后進。對于黔首,可沒人說他平易近人的。這也是世家大族的通病,一個兩個的,根本就沒人拿黔首當人的。

  “磨一石麥粉,需人力幾何?”

  弄明白大磨盤的事情,蔡邕知道自家在這站著,莊戶們不好干活,自顧自回到牛車上,又想起一問題。

  擺擺手示意莊戶們繼續(xù)做自己的活計,衛(wèi)臻一邊考慮一邊回答道:“大約半天的功夫,弟子也沒有細致留意過。”

  除了衛(wèi)府莊子上能磨一石以上的麥粉,莊戶們可沒幾個舍得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麥子磨粉的,再說推磨時,老實人出的力氣多,干得快些,憊懶的就慢些,花費人力他自然沒個詳細數(shù)據(jù)。

  “折損幾何?”

  蔡邕留意到麥粉中分離出的麥麩。其實莊戶們自家磨粉根本不篩出麥麩,畢竟損失不少,混著麥麩的麥粉雖口感不好,比麥飯卻強上太多了,省些麥麩,又能多填幾日的肚皮,可不能像小主君那樣,用麥麩來喂雞喂豚。

  “大約九折一到八折一?!?p>  這個比例衛(wèi)臻卻是讓老管家仔細稱量過的。主要看麥粉的純凈度,篩細點,折損自然多一些。衛(wèi)家的麥粉其實都是莊戶們磨得,工錢自然是沒有的,也就是篩下的麥麩留給磨粉的莊戶。

  “那很好了,一點損失能讓難以下咽的麥飯變成可口的麥粉,相當劃算了,再說麥皮怕也能食用吧,就怕是難以入口,倒是可以拿來養(yǎng)牲畜?!?p>  莊戶們拉半天石磨的工錢變成了蔡邕口中的一點損失,他到底是有名的大儒,腦子靈光,倒是猜想的正確。

  “先生說得是,莊子正是拿麥皮來喂養(yǎng)雞豚那些畜禽,想來以后會肥壯一些。倒是莊戶們,舍不得麥皮,就混在麥粉里食用?!?p>  蔡邕管麥麩叫做麥皮,那就是麥皮。衛(wèi)臻也懶得糾正,免得解釋何為麥麩。再說麥皮這個叫法更加簡單直接,通俗易懂不是?

  “那也尋常,雖難以入口,填飽肚子倒也與麥粉一般無二?!?p>  蔡邕很有封建地主階級的覺悟,話說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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