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碼頭
幾人到家時,他們?nèi)窟^了縣試的消息早已有人告訴給花老爺子了,花家一派喜氣洋洋,雖然眾人聽老爺子的語氣,知道自家少爺還有那幾個孩子都能輕松過縣試,但確定的成績放出來,他們的喜悅也更真實(shí)。
鄰里都提著些蔬菜登門,女人們笑呵呵地湊在花老太太身旁說著些奉承話,男人們則在詢問花老爺子今年收學(xué)生的門檻能不能放低些。
他們中好幾家,不是自家孩子到了開蒙年齡就是親戚家孩子在讀書的,如今看見花老爺教出的五個學(xué)生都輕輕松松過了縣試,一個個心里更加熱切。
就是在這時,花鑲幾個到家,原本各自說話的兩撥人,立即起身出來,把這五個少年圍了起來。
你一句我一句,夸贊的話一句比一句夸張。
花鑲和師兄們只能笑著應(yīng)付,到最后笑得臉都僵了,一旁的花老太太這才笑著招呼眾女人去后面用茶點(diǎn)。
而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朱父,被老爺子叫了過去。
其實(shí)朱父是堅(jiān)持不來的,可能因?yàn)槟貌怀鱿駱拥陌輲煻Y,朱家和陸家的長輩輕易不登花家的門,花鑲是用蛋糕方的事,才讓這個老實(shí)漢子跟著他們一來過來了。
鄰居們沒在花家多待,又夸了一通花老爺子教學(xué)有方,這才先后告辭。
這時,花鑲才邀請師兄們一起去廚房,然后請于嬸現(xiàn)給他們烤蛋糕吃,以便讓朱駟和陸廷秀把蛋糕的做法記下,然后回去教給他們家中善廚的長輩。
至于家境小康的周銘,也看得很認(rèn)真,他奶奶是很喜歡花家的這些蛋糕點(diǎn)心的,想著記下讓廚娘做給奶奶吃。
另一邊,花老爺子跟朱父談了會兒,聽說自家孫女兒帶著她那些師兄在廚房學(xué)蛋糕,便笑著帶了朱父一起去。
因知曉朱家陸家貧寒,花老爺子還讓一春去跟老婆子說一聲,讓她派下人去請陸廷秀的母親來。
陸廷秀的母親鄭氏,一個女人在縣城陪兒子讀書,平日里除了出門買菜,從不到別家串門子。
今天她兒子說是縣試發(fā)案,讓她可以去花老師家等著,她也沒敢來,就擔(dān)心給兒子丟面兒,見到花家派人來請,又說她兒子過了縣試,名次還不錯。
鄭氏一面高興,一面又惴惴不安,兒子讓自己去花家,自己沒去,反而勞人來請,真是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收拾了一籃子在屋里種的蒜黃,鄭氏跟著來喊她的一春向花家走去。
這一天,花家很熱鬧,濃郁的蛋糕香甜味一直到傍晚才略薄了些,而從花家告辭的幾個學(xué)生,每人手里都提著一只精巧小竹籃。
竹籃子里裝著的,則是一塊塊胖乎乎的熱乎乎的或圓或方的小蛋糕。
等幾家分開而行,朱父才高興地對兒子道:“明天我回村一趟,把你娘和祖母都叫來,花老爺說了,大后天便能給咱們家一個手拉打蛋機(jī),到時讓你娘在家做蛋糕,我提著蛋糕出去叫賣。這樣好的點(diǎn)心,一斤買個七八文,想必大家也搶著要?!?p> “不用多長時間,就能攢夠你日后在府學(xué)讀書的費(fèi)用了”,朱父黑紅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向往。
朱駟心中也生出幾分期待,但卻道:“想入府學(xué),院試成績得在前二十,我只怕有些懸?!?p> “不怕,你盡力學(xué)就好了”,朱父笑道,“即便今年進(jìn)不了學(xué),有了這蛋糕生意,咱家也不用承受太大的壓力?!?p> 朱駟還有兩個叔叔,因堂兄弟幾人中只有他一人到現(xiàn)在還在讀書,且又沒讀出什么名頭,家里二嬸三嬸是時常有抱怨之言的,他不?;丶?,卻還聽到不少兩個嬸子的諷刺,想必家中母親的日子更不好過。
如果不是有祖父祖母在上面壓著,朱家早就因?yàn)樗@些年讀書費(fèi)錢而分家了。
另一邊,陸廷秀的母親也在跟兒子商量,明日回家叫家人過來,與她一起在縣城做蛋糕生意的事。
陸家情況和朱家不同,陸家人都盼望著陸廷秀能考出來,因此他的伯母和嬸子們從沒對他讀書表現(xiàn)出什么不滿。
但陸廷秀肩頭的壓力,并沒有比朱駟少多少,此時老師為他們家庭情況的考慮,也讓他十分的感激。
聽了母親念念叨叨的安排,陸廷秀便道:“明日我回家一趟,讓爹和大伯他們先把烤爐做出來,您再問問房主,咱們再租一間房。”
此前,陸家只是租了兩間相連的房間,連個小院都沒有,以后要在縣城做蛋糕生意,自然是得再租一間房的。
鄭氏連連答應(yīng),她可不想因?yàn)樽龅案舛绊懥藘鹤幼x書。
隨著朱、陸兩家的動作,花家要把蛋糕方公布的事情在縣城也隱隱地有了些風(fēng)聲,雖然只是被幾個人察覺到了,但這些人卻都不相信。
蛋糕那樣好的點(diǎn)心生意,誰家舍得說讓就讓???
這一日,花鑲正在臥室看游記,一春二春都在外面給她做鞋縫襪子,花臨過來了。
畢竟自家孫子其實(shí)是個孫女兒,花臨在外間招了招手,讓花鑲過來,又示意她把手里的書一起拿出來。
“游記?”花臨翻了翻孫女老老實(shí)實(shí)遞上來的書,放到一邊,說道:“七八日后就是府試,你倒是輕松,怎的不看話本了?”
說起這個,花鑲便是滿肚子槽點(diǎn),她也很想看話本啊,但這個時代的話本就那幾樣,一律都是某某書生和某某小姐詩詞以喝從而結(jié)緣什么的,還沒市坊間說書先生說的書好聽。
那些話本她隨便翻了幾本,就徹底沒興趣了。
可能因?yàn)樵挶径际锹淦亲x書人寫的,那題材、那套路,全都在才子佳人的框框里,說書先生那的題材倒是多些,但也只是神鬼啊、講史啊。
這些老一套的,花鑲早就聽得耳朵快出了繭子,覺得娛樂生活分外貧乏的她想要自己產(chǎn)糧吧,那天還沒剛把一個宅斗小說的開頭寫出來,就被自家爺爺給沒收了書稿。
爺爺還說,考出功名前,不準(zhǔn)沾這些,然后便給她挑了幾本游記、書齋筆記,讓她在學(xué)習(xí)之余當(dāng)個消遣。
花鑲也才發(fā)現(xiàn),這些游記書齋筆記,反而有些小說的趣味性,比那些話本多彩了不知多少。
因此她便時常翻看,現(xiàn)在聽到爺爺帶著幾分反諷的話,她嘿嘿笑了笑,“臨時抱佛腳的人都是平日不努力的人,我平時努力,現(xiàn)在輕松些考試時不緊張。”
花臨想板起臉,卻是忍不住笑了笑,“越發(fā)油嘴滑舌了?!?p> “爺爺,您這時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花鑲忙正色轉(zhuǎn)移話題。
“剛才栩兒派小廝來喊你,蘇家那個跟別人合買的船從南洋回來了,之前你不是讓他捎帶香料,他讓你去碼頭瞧瞧去,有什么想要的一起留下來?!?p> 堯山縣東有青江流過,只有十幾米寬,之前崚青運(yùn)河沒修成時,經(jīng)常有去青州府的船在這兒經(jīng)過,也就衍生出一個小碼頭來。
只是幾年前崚青運(yùn)河修好以后,南北而來的船,便很少有走他們這邊的,只因這附近的河道又窄又彎,比寬闊直達(dá)的運(yùn)河不知要費(fèi)多少功夫。
蘇家的船要不是蘇栩提前發(fā)了話,也是絕不會走這邊的水道。
花鑲換身衣服,帶上一秋就出了門,她知道蘇家游船,卻是半年前才在偶然一次和蘇栩的談話中,厚著臉皮提出了請?zhí)K家船上的人幫她找香料的事。
也不知道她最想要的辣椒,有沒有找到。
一刻鐘后,花鑲來到了縣東碼頭,碼頭周圍沒有什么樹,在城里看著還很溫和的太陽,在這里卻顯得十分灼熱。
堯山縣的碼頭雖然不走什么大船了,倒很熱鬧,載人載物的小船大部分都在鄉(xiāng)下和臨邊的縣往來,這一會兒那水面上也泊著六七艘船。
有船家在岸上的吃食攤子上吃飯,有提著包袱看樣子是走親戚的男女,也有三五成群結(jié)伴進(jìn)城的婦人、女孩,更多的卻是只穿著一身單衣,來往在碼頭上扛貨的人。
花鑲很少來碼頭這邊,還覺得新奇時,就看見扛著個麻布袋子的衛(wèi)諶,晶瑩的汗珠一顆顆從他額上滾下,打入衣襟,繼而將大半個上身單衣都給沾濕了。
花鑲目瞪口呆,一方面沒想到看起來高高瘦瘦的衛(wèi)諶能有這么大的力氣,另一面也沒想到他這么個讀書人會來碼頭做苦力。
“小姐,南邊的那艘大船是不是蘇家的船?”一秋的話讓花鑲回過身來,她順著一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艘?guī)缀跽紳M了整個河道的大船停在往南的幾十米外。
花鑲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看到了從船艙出來的蘇栩。
“鑲弟,你在岸邊等會兒”,蘇栩把手?jǐn)n在嘴邊,喊道:“等前面這些小船走了,這船就過去?!?p> 花鑲大聲的答應(yīng)一聲,朝他揮揮手,讓他去船艙里待著。
將沉重的麻布袋放到等在碼頭這邊的板車上,衛(wèi)諶才回頭朝花鑲看了一眼,他掏出別在腰間的一卷紙,等又一個人將麻布袋放到板車上,拿著炭條在紙上寫了幾筆,然后將那張紙一撕兩半,一半交給板車旁的伙計(jì),一半自己收了起來。
伙計(jì)不認(rèn)識字兒,看了兩眼,又點(diǎn)點(diǎn)車上的米袋子夠數(shù),便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數(shù)出十個,遞給了衛(wèi)諶。
花鑲站在不遠(yuǎn)處,能很清晰地看見伙計(jì)數(shù)出了多少錢,跟著又聽到伙計(jì)笑著跟衛(wèi)諶說下次還讓他扛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這個少年才多大,卻還要在讀書之余來碼頭做苦力,自己見到他時都會產(chǎn)生的輕松心態(tài),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
西河西
今天多更了些,謝謝beihaowi2008親愛的的評價票,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