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丑媳婦兒”見公婆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拜大年。

　　羅敬言在村里輩分比較小，于是從出門開始就一直在給別人作揖拜年。

　　他曾經(jīng)很討厭這個儀式，覺得張不開嘴，有些丟人，但現(xiàn)在他卻很歡喜。

　　因為十年之后，他給拜年的這些人要么背井離鄉(xiāng)出去打工，要么就永遠(yuǎn)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成了地下的一抔黃土。

　　歲月從來不饒人！

　　在家的日子總是很愜意，除了約幾個人一起打打麻將以外，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和姜靈筠打電話，發(fā)消息，也有一部分時間拿來打游戲。

　　初二晚上，他又給姜靈筠打電話了。

　　“怎么樣？你媽同意了嗎？”

　　他倒是覺得高美蘭不會拒絕，但姜俊峰那里就不好說了，畢竟是自己的小棉襖，大冬天的，被別人穿去了，心里哪能舒服？

　　“嗯，我媽說可以，但我爸說沒體統(tǒng)！”

　　果然，老姜發(fā)威了。

　　“沒事，大不了明天我再給他來個極限一換一，他躺下之后我直接把你抱走，等他醒了我們都完事兒了！”

　　“滾，你能不能有點兒正經(jīng)的！”姜靈筠也很無奈。

　　“這樣，你明天收拾好在家等我，你爸那里我來搞定！”

　　第二天一大早，羅敬言就起床洗漱了，令他沒想到的是，陳玉蘭起的更早。

　　“媽，你起這么早干嘛？”

　　“我準(zhǔn)備點吃的，大過年的，人家來做客，不說隆重吧，但也得盛情??！”

　　“呦！媽，你這文化程度漸長??！”

　　“滾滾滾，你媽我怎么也是社辦高中畢業(yè)好吧，要不是趕上那個年代，你媽沒準(zhǔn)也是個大學(xué)生。”

　　羅敬言知道，沒能上大學(xué)，是老媽一輩子的遺憾，社辦高中是時代的產(chǎn)物，陳玉蘭77年畢業(yè)，78年正式恢復(fù)高考，可是她已經(jīng)沒什么機會了，因為社辦高中的模式，也因為全國高考內(nèi)容和社辦高中大相徑庭。

　　想到這，羅敬言忽然有個主意。

　　“媽，今年也別種地了，我給你報個老年大學(xué)，你沒事去聽聽課，也進(jìn)步進(jìn)步！”

　　“你可拉倒吧，不種地我這身子骨都得待垮嘍！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沒事嘮叨嘮叨，現(xiàn)在你上大學(xué)了，又會賺錢了，咱家的日子也好過了。我也想過了，今年就種點谷子和油料，省的老吃大米白面和那什么轉(zhuǎn)基因大豆油，我和你爸你奶都健健康康的，將來好哄孫子！”

　　陳玉蘭說的羅敬言心頭發(fā)酸，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媽，你看你想法就不對，你這重男輕女有點兒嚴(yán)重啊，你就不能說哄孫女嗎？”

　　“‘孫子’這個詞是泛指，其中包括孫子和孫女，你明白？”陳玉蘭又咬文嚼字道。

　　“得，媽，你文化太高，我甘拜下風(fēng)！你給我弄一口飯，我吃完去給你接兒媳婦兒！”

　　陳玉蘭一聽說接兒媳婦兒，當(dāng)下笑的合不攏嘴，麻利兒的收拾了點兒飯和菜。

　　羅敬言吃飽喝足，開著車去縣城了。

　　來到姜靈筠家，按響門鈴。

　　開門的自然是忐忑等待的姜靈筠。

　　“姜叔叔，高阿姨，過年好！”羅敬言向著坐在客廳的兩位長輩行禮拜年。

　　“敬言別客氣，快過來坐，筠筠倒杯水，我去抓點瓜子花生?！?p>　　姜靈筠聽話的轉(zhuǎn)身去倒水，高美蘭則去拿瓜子和花生。

　　客廳一時間就剩下了羅敬言和姜俊峰兩個人。

　　“坐，別客氣！”姜俊峰客氣了一句，繼續(xù)面無表情的看電視。

　　羅敬言也不尷尬，他太了解自己的“老丈人”了，老姜同志屬于那種典型的外冷內(nèi)熱型，你和他待的時間不長，會覺得他架子很大，時間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他只是有些害羞和傲嬌。

　　這點上，姜靈筠完美遺傳了老爸的基因。

　　“姜叔叔，一會兒我把筠筠接到我家去玩兒一天，您看怎么樣？”

　　“嗯？哦，你問問她自己的意見就行，她同意，我沒意見！”

　　聽到這句話，羅敬言拼命忍住想要翻白眼和撇嘴的動作。

　　說得好聽，你都提前安排好了，還讓我去問她，這不是典型的想讓我碰壁嗎？

　　“哦，好的，姜叔叔，我知道了！”

　　這時姜靈筠和高美蘭母女正好回來。

　　羅敬言看了一眼高美蘭，高美蘭眼神示意他看看老姜的臉色。

　　“筠筠，你趕緊換衣服，我剛剛和姜叔叔說過了，他說讓你早去早回，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早點出發(fā)，下午我好早點把你送回來！”

　　這句話說完，屋里三個人都是一愣。

　　姜靈筠心說我爸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我倒個水的功夫，他就妥協(xié)了？

　　高美蘭想的卻是羅敬言這小子厲害啊，老姜的驢脾氣誰不知道，他決定的事，這么輕易就變卦了？

　　老姜坐在那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卻偏偏說不出來話，他要說我沒說吧，顯得好像和小孩子一般計較了，以他傲嬌的性子，想必是說不出來的。但他要說我說了吧，顯然自己沒說，不能無中生有??！

　　憋了半天，他繼續(xù)轉(zhuǎn)頭看電視了，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xiàn)在郁悶的一批，臘月二十九剛剛找回的場子被羅敬言一句話，又扳回去了。

　　羅敬言2：1姜俊峰。

　　看來要改成五局三勝制了??！老姜這樣想著。

　　他哪里知道，這賽制越改越長，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

　　車停在羅敬言家門口以后，姜靈筠卻遲遲沒有下車。

　　已經(jīng)下車的羅敬言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車?yán)?，握著小拳頭在給自己打氣的小姑娘，不由感覺好笑。

　　他抬手敲了敲車窗，姜靈筠轉(zhuǎn)過頭。

　　“怎么？你還要變身超級賽亞人？”

　　小捷達(dá)隔音不好，姜靈筠自然是能聽到的，她臉一紅，松開拳頭，開門下車。

　　她個子本就很高，農(nóng)村的胡同不寬，走在路上，顯得她比平時還高挑。

　　羅敬言一把拉過她的手。

　　“快點走啊，一會兒該有人出去串門了，街坊四鄰的見到你這么漂亮的丫頭，肯定得多看幾眼，沒準(zhǔn)還得打聽打聽你的家庭情況！”

　　“?。俊苯`筠沒在農(nóng)村生活過，不清楚農(nóng)村人的習(xí)慣，聽到羅敬言這樣說，她果然不敢再耽誤，任由羅敬言牽著她的小胖手奔著大門口走去。

　　快走到的時候，姜靈筠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陳玉蘭和羅奶奶，她害羞的抽回手，還不忘朝羅敬言身后躲了躲。

　　饒是她已經(jīng)在心里暗示自己無數(shù)次不要怕不要怕，這乍一見面，心里還是一緊，然后小心臟就“突突突”的狂跳了起來，哪怕她偷偷的深呼吸幾下都不管用。

　　一會兒我要說什么？哪句話開頭才不會被她們笑話？一會兒進(jìn)屋先邁那只腳才不顯得唐突？丑媳婦兒見公婆，我，我好像不太丑！

　　“……”

　　據(jù)科學(xué)調(diào)查顯示，女人第一次見公婆時的大腦轉(zhuǎn)速和男人第一次騙女人上床時候的大腦轉(zhuǎn)速相當(dāng)。

　　所以，可想而知，這個時候的姜靈筠思考速度有多快了，不過很顯然她做的都是無用功，誰會閑的沒事去觀察她哪只腳先邁門檻呢？

　　除了羅敬言，家人都是第一次見姜靈筠本人，照片上倒是看過，不過見到真人以后，陳玉蘭的嘴再也合不攏，一直在笑。

　　看看這姑娘，簡直是年畫里才會出現(xiàn)的美人兒??！

　　羅敬言要是知道老媽此刻的想法，估計能背過氣去。

　　你的文化呢？你的咬文嚼字呢？形容人有這么形容的嗎？今年的年畫不應(yīng)該是老虎嗎？

　　十幾米的路程，被姜靈筠走出了紅毯的感覺。

　　什么感覺？

　　真是想一直走下去??！

　　她此刻就希望這段路能無限延長，然后讓她慢慢的平復(fù)情緒，慢慢的接受事實?？墒?，十幾米，真的太短了。

　　“這是我奶，這是我媽！”羅敬言轉(zhuǎn)過頭給姜靈筠介紹。

　　“哦哦！奶奶過年好，媽……??！不，阿姨過年好！”這個口誤頓時讓她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羅敬言“嘎”一聲就樂了。

　　“想叫媽就叫，這么見外干嘛？”

　　姜靈筠不說話，只是從背后擰了他一下。

　　“筠筠啊，外邊太冷了，快進(jìn)屋，別聽這小犢子瞎扯！”

　　陳玉蘭雖然這么說，但也沒有略過羅敬言直接去牽姜靈筠的手。

　　她是個表面粗糙，內(nèi)心細(xì)致的人，懂分寸。

　　姜靈筠看了看羅敬言，乖巧的點了點頭，跟著羅敬言進(jìn)了院。

　　屋里，羅國慶正坐在炕上看春晚重播，沒有像陳玉蘭和羅奶奶一樣去門口迎接，這似乎是家里男人的一種正常狀態(tài)。

　　就比如羅敬言去姜靈筠家，每次開門的要么是姜靈筠，要么是高美蘭，但從來不是姜俊峰。

　　再比如他去姚嵐嵐家，開門的要么是姚嵐嵐，要么是孫冬梅，饒是他和楊廣義關(guān)系再熟，也沒見楊廣義去開過門。

　　這可能就是一種默認(rèn)的風(fēng)俗習(xí)慣。

　　這次姜靈筠沒有等到羅敬言介紹，而是主動開口。

　　“羅叔叔過年好！”她的聲音很小，但大家都能聽到。

　　羅敬言很滿意她的表現(xiàn)，但另一個人的表現(xiàn)他就不滿意了。

　　因為，羅國慶沒有搭理姜靈筠。

　　“爸，和你說話呢！”

　　“??？??！”羅國慶回道，然后老臉一紅就沒有下文了！

　　羅敬言一愣，然后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敢情老羅根本不是沒聽到，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比姜靈筠還害羞！

　　這一家子人真是可愛的要死！

　　姜靈筠到底是個寶藏女孩，雖然害羞，但很快就和陳玉蘭輕聲說起話來，陳玉蘭快人快語，姜靈筠習(xí)慣傾聽，兩個人在一起聊天兒，倒是相得益彰。

　　十點左右的時候，陳玉蘭開始收拾著做飯，姜靈筠本來要幫忙的，不過被羅敬言一把拉進(jìn)了西屋。

　　“你幫啥忙，漿糊你都不會熬！”

　　姜靈筠一聽他又奚落自己，小嘴兒就不樂意的嘟了起來，不過也沒有反駁。

　　兩人開始輕聲聊天兒以后，做飯的陳玉蘭總會不時停下手中的動作，站到門口側(cè)耳傾聽，不過她內(nèi)容沒聽全，只聽到了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詞匯，有時候是姜靈筠的“你輕點兒”，有時是羅敬言的“你配合一下”，有時候就是單純的“啪啪啪”的聲音。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能鬧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