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旌皺著眉,的確還有很多問題。
他沉吟一會兒:“藥材之事,先去霖城收購一部分解燃眉之急,等會兒朕再寫信送回盛京讓他們送補給過來,若是現(xiàn)在就等著盛京送來,時間上也來不及?!绷爻鞘请x搖烏嶺最近的一個城鎮(zhèn),較為富饒。
趙來點頭應是。
盛知旌又想了想,“那些戰(zhàn)死的兵將們,后事可安排好了?”
趙來低著頭,回道:“……差不多了,名冊已經在登記了,尸身都收殮火化了,但還有幾位將軍……您看?”
盛知旌負手在后,指尖不自覺捻了捻,沉聲道:“也火化了吧,這仗估計還要拖延些時候,尸身應當運送不回去了……將骨灰給他們家屬留下吧?!?p> “是?!?p> 趙來行禮后就又去繼續(xù)處理事情,盛知旌也離開此處回到營帳想著剛才這場戰(zhàn)事。
戰(zhàn)事雖結束了,但盛知旌還有很多問題沒想明白。
蔡瑜為什么會變得如此瘋狂?
那藥是哪兒來的?
若是下毒為什么不下見血封喉的毒藥,而只是一般的毒藥?
這個主意又是誰想出來的?
盛知旌閉上眼,放松身子,緩緩靠在椅背上。
蔡瑜今日的瘋狂不似作假,有點孤注一擲的意思。
孤注一擲?
難道說,啟營里的糧草已經所剩無幾了?他們運送糧草的隊伍還有半月才到,如果現(xiàn)在就沒糧了,的確很有可能會逼蔡瑜放手一搏。
那那會使人力大無比,神勇無懼的藥是哪來的呢?
一般來說,戰(zhàn)場上是不會有這種東西的。那要么就是底下人的不軌,要么就是有人帶著東西去投靠了啟軍。
下毒一事,也很可疑。為什么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而是一般大夫都能解的毒?
而且中毒之人如此之多,不管是人力物力都要消耗許多。
或許,蔡瑜下毒之意本就不在殺人,而是想拖緩戰(zhàn)事進度?受傷、中毒如此多人,短時間內都是恢復不過來的,的確延緩了戰(zhàn)事的進程。
不過蔡瑜沒算到的就是此次上戰(zhàn)場的是當初施見易帶來的那些兵,而前些日子剛到搖烏嶺的新兵只上過幾次戰(zhàn)場,為防意外,盛知旌就沒讓他們上了。
結束戰(zhàn)事回來后,那些新兵還氣得不行,想立即就沖啟軍殺過去,幸好及時被將領喝止。
因此,大裕軍隊雖傷了些元氣,但還是有底子在的。
至于不殺個回馬槍,盛知旌也是顧忌著啟軍真的失了智要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那最后一個問題,誰提出的這計策,不,它都稱不上是個計策,是一條毒計。下下策。
如果是蔡瑜提出來的,盛知旌可能要重新正視一下這啟國君王,心思該有多深。
如果不是,那盛知旌要考慮下此人有沒有必要除去。能提出此計,狠辣陰損,非泛泛之輩。
盛知旌聽見外面?zhèn)鱽砟_步聲,睜開眼睛,是施見凜。
他背上的傷已經重新包扎了,也換過衣服,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個翩翩君子。不過手臂上和衣角處都沾了些血跡,而且他俊秀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陛下,他還是不肯開口?!?p> 說的是萬彥,自被活捉之后,他們當然不能放過這么好的一個機會能知道些關于啟軍內部的事,想盡了一切辦法想撬開萬彥的嘴,但萬彥也是個硬漢子,各種刑罰用遍了也死活不肯開口。
盛知旌皺了皺眉,“……意料之中,若是萬彥能輕易的開口,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了。走吧,朕也去看看?!?p> 說著,兩人就走了出去。
一路來到軍營的最深處,那兒有了帳篷,外面用了熟牛皮搭著,能減弱里面的聲音。還有數(shù)十個士兵在外挺直背脊,手拿長戟站著,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見施見凜和盛知旌走過去,紛紛行禮。
盛知旌略微頷首,挑開簾子進去。
不同于外面的亮堂,帳篷里有些黑,那些熟牛皮也遮住了部分的光,以至于白日里還需要點著蠟燭。
萬彥被綁在木架上,已經傷痕累累,完全看不出之前統(tǒng)領萬軍威風凜凜的樣子。
他的頭低著,頭發(fā)散亂著掉落一些遮住了半邊臉,嘴里被塞住了一團布,那是怕他清醒的時候咬舌自盡。
兩只手被緊緊綁住無力的下垂,被刺穿的那只手掌心只草草的包扎過,現(xiàn)在結了厚厚一層疤,十根手指都血跡斑斑,身上白色的里衣也浸透了他的血。
如果不是湊近了聽他還有微弱的呼吸聲,估計誰都會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盛知旌看了看萬彥此刻的樣子,側頭示意一旁候著的人將他潑醒。那用來潑醒萬彥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里面加了厚厚一層鹽,潑在人身上,特別是傷口處,猶如萬蟻噬身,疼癢難忍。
果不其然,一大桶水潑過去,萬彥呻吟著緩緩抬起頭。
這些天里他已經遭受過無數(shù)次非人的折磨,從一開始的大聲吼叫,謾罵,到現(xiàn)在嗓子已經嘶啞,連聲音都快發(fā)不出來。
可他還是不能說,一旦他開了口,他在啟國的家人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他,也將背上叛國之名,世世代代都將遭到別人的唾罵。
盛知旌見萬彥醒了,就讓人拿開他口中的布,要同他談條件。另有一人又上來喂他喝了軟筋散,讓他沒有力氣能咬舌自盡。
萬彥嗆著喝下那東西,他已經喝了好幾次,渾身一點力都使不上,連說話都費力。
盛知旌慢慢向前幾步,聲音放輕,帶著誘哄:“朕敬佩萬將軍是條漢子,但也為萬將軍感到可惜。你學武數(shù)十年,就為一朝能發(fā)揮自己作用,光宗耀祖。如果就這樣折在這里,豈不可惜?”
萬彥冷笑一聲,并不接話。
盛知旌也沒惱,繼續(xù)說:“只要萬將軍配合我們,金銀財寶,美人良田,應有盡有,只要你開口。那時不用受此折磨,還能有美人美酒,你又為什么不答應呢?”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此時我們放你回去,那蔡瑜還會像以前那樣相信你嗎?說到底,你不過一死。那你現(xiàn)在堅持的意義又在哪里呢?”
萬彥瞳孔放大,又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