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得隴望蜀
東漢時期,有一個叫岑彭的人。王莽竄漢后建立新朝,此時岑彭在自己的家鄉(xiāng)棘陽擔(dān)任縣官。后來劉秀起兵反新,欲光復(fù)漢王朝,岑彭便帶兵投靠,被劉秀任命為大將軍,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頗得劉秀信賴與賞識。
岑彭跟著劉秀一路打天下,攻克天水之后,便與偏將軍吳漢把叛將隗囂圍困在西城,正當(dāng)此時,劉秀卻因有其它要事而必須先回首都洛陽。
劉秀雖然必須離開,但心中記掛的卻是另一個心腹大患,就是在西蜀擁兵自重的公孫述,于是在臨行前留了一封信交代岑彭:“等攻下了西城后,便可以直接發(fā)兵南下攻打西蜀的公孫述?!?p> 接著又嘆道:“人心總是苦于不能知足啊!攻下隴西,又盼望能進軍西蜀,其實每次發(fā)兵,我的頭發(fā)、鬢角就要白一些??!”
后來劉秀的確也消滅了據(jù)隴的隗囂和據(jù)蜀的公孫述,一統(tǒng)天下,重新恢復(fù)了漢室政權(quán),成為漢朝中興之主,而他寫給岑彭信中的“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fù)望蜀”這句話,一方面透露出一統(tǒng)天下的雄心,一方面卻也透露著時勢迫人的無奈。
建武八年(公元32年),劉秀派來歙和征虜將軍祭遵征討隗囂。來歙和祭遵掛帥出征后,第一站選擇了奔襲隗囂的軍事要地略陽(今甘肅省天水市)。然而,途中祭遵卻掉鏈子了,因病而回。
“合二為一”的來歙不灰心不氣餒,選擇了繼續(x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地趕路,結(jié)果抄山間近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偷襲略陽成功,斬殺了略陽的守將,士兵非逃即降。
隗囂接到了噩耗后,一邊驚呼“何其神也”,一邊調(diào)兵遣將,派手下最為得力的悍將王元率數(shù)萬精兵來圍攻略陽的來歙。
斬山筑堤,激水灌城,王元奉行的是高舉高打的強攻戰(zhàn)略,誓要一舉消滅漢軍。
固死堅守,斷木為兵,來歙奉行的是水來土掩的防御戰(zhàn)術(shù),誓要和城池共存亡。
就這樣,春去夏來,雙方激將數(shù)月,雖然士卒疲憊,但仍然沒有分出個高低來。
就這樣,贏得了時間的劉秀終于可以集中精力,全力出擊了。他征調(diào)各路人馬,選擇了親征隗囂。
就這樣,一直磨刀霍霍的竇融終于可以亮劍了,一展雄風(fēng)了。他率五郡及小月氏等步騎數(shù)萬,輜重五千余輛,與漢軍會于高平劉秀和竇融的會師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的禮儀課。見面前,竇融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和恭敬,先派下屬到漢營詢問會見的禮儀,結(jié)果得到了劉秀的交口稱贊。劉秀作為“回禮”,置酒高會,待以殊禮,以高標(biāo)準(zhǔn)高規(guī)格接待竇融的同時,還進行了封賞。劉秀封竇融安豐侯,封竇融的弟弟竇友為奉車都尉,封竇融的堂弟竇士為太中大夫,其他諸將也得到了相應(yīng)的封賞。一句話,皆大歡喜。
兩軍會師,合軍而行,數(shù)道上隴,對河西的隴軍產(chǎn)生了強大的威懾力,他們望風(fēng)而逃,略陽之圍也就自然土崩瓦解了。
就這樣,輸在了起跑線上的隗囂再也坐不住了,如坐針氈啊!他選擇了以退為進,退守西城。
略陽之戰(zhàn)最終以漢軍大獲全勝而告終。為此,劉秀又做了兩個小動作。
小動作一,搞慶功宴。慶功宴的主角當(dāng)然是來歙了,劉秀讓他坐于諸將之右,以示對他功績的嘉獎。這其中竇融等有功之臣自然也都得到了相應(yīng)的獎賞。
小動作二,威逼利誘。他寫了一封“恐嚇信”給隗囂。他告誡隗囂,此時如果歸漢,不但父子可以相見,可以團聚,而且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都可以享之不盡。否則的話,只能是自取滅亡了。結(jié)果隗囂選擇了走自己的路,讓兒子去死。于是,劉秀無奈之下,斬殺了隗囂的兒子隗恂,以正威嚴(yán)。
按照常理,劉秀做完這兩個小動作后,應(yīng)該是來更猛、更兇的大動作了——全面圍剿隗囂。然而,事情的進展并非這樣,劉秀很快就選擇了打道回府,原因是后院起火了:潁川郡和河?xùn)|郡、濟陰郡等地方發(fā)生了變亂。由于這幾個地方都在洛陽附近,于是京師騷動。
劉秀自然意識到事態(tài)嚴(yán)重性,他當(dāng)機立斷,馬上做出了星夜回師之舉。
劉秀自己走了,但對隗囂的戰(zhàn)事卻不能落下。為此,他給留守的大司馬吳漢、征南大將軍岑彭等人送上了一封書信。
信中成就了一個流傳千古的成語:得隴望蜀。意思就是說,隗囂只有西城和上邽這兩個重要的軍事?lián)c。一旦這兩個據(jù)點被我們?nèi)孟拢髧瘫闶歉F途末路了。這樣一來,我們便可以向南進攻公孫述。
劉秀走了,征隴西的將士們都在努力了,但結(jié)果卻出人意料的糟糕——漢軍敗了。
漢軍之所以敗了,不是敗在隗囂手上,而是敗在糧草上。
長此以往,將將不將,兵將不兵。岑彭很快代表漢軍出招了,他想出了水攻西城的辦法。南水北調(diào),開支截流,誓要通過水漫西城來攻破這座堅城。
長此以往,城將不城,池將不池。王元很快代表隗軍亮劍了,他想出了突然襲擊的奇招。五千將士,聲張?zhí)搫荩脑氪蠛?,謊稱公孫述的百萬大軍到了。
結(jié)果毫無防備之下,王元大獲全勝,成功救出了被圍困在西城的隗囂,而糧草告急之下,吳漢和岑彭只好“燒輜重,引兵下隴”。孤掌難鳴之下,耿弇和蓋延只好放棄圍攻上邽,選擇“亦相隨而退”。結(jié)果時來運轉(zhuǎn)之下,隗囂“出兵尾擊諸營”,打得漢軍屁滾尿流,吳漢一口氣跑到了長安,岑彭狼狽逃到了津鄉(xiāng)(今湖北省江陵縣),耿弇倉皇奔回了江陵。只有祭遵獨守而不退卻,并最終病死在抗戰(zhàn)的最前線。
面對這樣一位勇冠三軍的老將,面對這樣一位克己奉公的老吏,面對這樣一位死而后已的老者,面對這樣一位專門利人的老好人,劉秀哭了,他深悼之,厚葬之,感嘆之:“安得憂國奉公如祭征虜者乎!”這是后話。
千金散盡還復(fù)來,就這樣,隗囂又重新奪回了安定等地,眼看是隗囂重整旗鼓,重振雄風(fēng)的時候了,關(guān)鍵時刻,隗囂卻樂極生悲——死了。
祭遵是病死的,而隗囂卻是氣死的。隗囂不是氣劉秀欺他太甚,而是氣解決不了溫飽問題。
公元33年的春天比以往來得更晚了些。對隗囂來說,春天來了,秋天仍遙遙無期。畢竟在他眼里,春天是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而秋天才是糧食豐收的季節(jié),而他現(xiàn)在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溫飽。
一年的征戰(zhàn),壯勞力都保家衛(wèi)國去了,自然顧不了田里的莊稼。沒有莊稼,就沒有糧草,沒有糧草,就要餓肚子,餓了肚子,就要想盡一切辦法來填滿肚子。
躲在冀城的隗囂原本在時來運轉(zhuǎn)之際雄心勃勃,凌云壯志,但該面對的現(xiàn)實卻怎么也無法繞開。他深深地體會到了什么叫“餓其體膚”,什么叫“勞其筋骨”。
身為堂堂的一國之君、一方諸侯,竟然淪落到如此凄涼的下場,這對好面子、自尊心極強的隗囂來說顯然是無法承受的。結(jié)果他一口氣沒回來,嗚呼哀哉,撒手西去。這說明隗囂氣量小,注定難成氣候。
隗囂是遺憾的,剛迎來轉(zhuǎn)機,剛看到曙光,就來了個“身先死”。
隗囂是欣慰的,死去原知萬事空,但喜欣見后來人,他死后,王元、周宗立他的小兒子隗純?yōu)橥酰ㄔ诼尻柈?dāng)人質(zhì)的大兒子隗恂已被斬殺),傳承了他的革命之火。
留給隗純的時間不多了,因為劉秀再次展現(xiàn)知人善用這一特長,很快通過寇恂和耿純兩員大將平定了中原的“內(nèi)亂”,接著馬上對隴西殺了“回馬槍”。
內(nèi)憂外患,久困被圍的“光桿司令”隗純究竟還是沒能堅持到底,他在大將周宗等人的帶陪同下,選擇了歸順。
劉秀和隗囂的這場戰(zhàn)爭歷時了四年多,犧牲了手下兩員最為得力虎將的性命,犧牲了無數(shù)士兵的鮮活生命,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和心智。
但歷史卻是這樣一步一步拓出來的,最終能得隴,用一句話來形容劉秀就是:得隴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