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義無雙
“淮安,我不明白,楊廷和謀害先皇,罪大惡極,你為什么要去救他的孫子孫女。”邱莫言一襲深色布衣,神色冷峻。
她身邊跟著一群滿面風霜,或帶刀或帶劍的江湖人,亦是帶著不贊同的臉色。
周淮安的表情并未因氣氛的凝重而變化,他沉著依舊,道:“正德重用鷹犬閹宦,致民間怨聲載道,根本不配為皇帝,他死有余辜。楊公素有美譽,正德南下期間,若非楊公在京理政,大明早就亂了。”
說著,他語氣明顯低落:“我與楊公長子楊慎楊用修有舊,再了解不過,此番他們遭劫,我本是要救用修,可用修求我一定要救孩子,是我沒能護住用修和嫂夫人,狗皇帝以瓜蔓抄大肆屠戮,不似明君所為,人人得而誅之!”
邱莫言有些動搖,廠衛(wèi)在民間名聲極差,朱厚照建豹房,南下招妓這些荒唐事也是穿的沸沸揚揚,她對周淮安有情,也愿意相信他。
可她并非沒有腦子,又帶著一些兄弟姊妹,看著裝在筐子里的兩個孩子,有些猶豫:“瓜蔓抄是將楊公所有親眷、朋鄰鄉(xiāng)里處以極刑,皇帝是恨死了他,才會這么做...”
這是否定了周淮安所說的楊廷和“無罪”之言。
周淮安搖頭,用失望的眼神看著邱莫言道:“莫言,稚子何辜???哪怕我死!也要護住這兩個孩子的性命!”
周淮安在江湖中有“劍俠”之名,他此番行動也是糾集了一些江湖上志同道合的好友,這些人跟著周淮安就是為了做大事,揚聲名。
聽得周淮安這如同誓言一般的話語,眾人紛紛贊揚。
“不愧是劍俠,果真高義!”
“周大俠情義無雙,我等拜服!”
邱莫言聽得周淮安言語,心下震動!可此情此景,又讓她嘴里微微泛苦,自從得知周淮安劫法場后,她就馬不停蹄的帶人前來接應,就是想看看他是否安穩(wěn)。
雙方碰面后,周淮安無恙她也就放心了,所問言語,只是不想周淮安犯險,她一向少言寡語,這樣的場面已經(jīng)讓她深覺窘迫了。
內(nèi)心焦灼的邱莫言,面上依舊冷然,看著周淮安所帶人馬的嘈雜,臉色忽的一變,急切道:“淮安!伯父伯母你可是安置好了?”
周淮安神色一僵,面上血色盡褪,他稍稍穩(wěn)定了情緒,才開口:“我去法場前,已經(jīng)給他們留了信件?!?p> 說完,又補充道:“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這句話說得無比堅定,但只有周淮安自己知道,這話是在安慰他自己。
邱莫言見他的樣子心中只覺發(fā)涼,周淮安什么底細她十分清楚,他走的快,可家中老小在京城哪兒還能安穩(wěn),如今怕是已經(jīng)下了獄了。
自古忠孝兩難全,可楊家孫子孫女的命是命,周家老小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邱莫言心中嘆息,第一次覺得周淮安竟是如此陌生。就要張口說,不如她去京里看看周家境況,可對方人馬中忽的傳出一道聲音。
“邱姑娘怎地如此婆婆媽媽,周兄弟,咱們還是快趕去大同才是,再磨嘰會兒,朝廷的追兵就到了?!敝芑窗采砗蟮囊粋€虬髯刀客面露不耐,催促道。
邱莫言一愣,跑大同去作甚?
周淮安看出了邱莫言的疑惑,示意自己的人稍安勿躁后,才不疾不徐看了眼西邊,道:“山海關有朝廷重兵把守,東、北皆是死路,往南又是無休止的追兵,我等已經(jīng)決定,去大同,將孩子拖由以信義著稱的范氏商行,和他們一起將孩子送出關安置?!?p> 邱莫言還未有反應,她身邊跟著的一個黑臉高個兒大漢甕聲甕氣的說:“額沒猜錯的話,恁說的范氏就是范永斗呢雜種家的商會吧?”
他這話一出口,先前說話的虬髯刀客臉色就黑了,直接抽出了腰間挎著的大刀,惡狠狠地看著邱莫言一行人:“范老爺是有名的大善人,三晉誰人不知,灑家看你們就是存心找事兒,好狗不擋道!不愿意幫忙就滾!”
刀一拔,氣氛就有些劍拔弩張了,周淮安神色也有了波動,他出言安撫:“大家都是因為我周淮安的名頭來幫忙的,來了就是兄弟姊妹,王大哥,快把刀收起來。”
姓王的虬髯刀客還是服氣周淮安的,也就收起了刀,可邱莫言這邊出聲的黑臉大漢卻并沒有罷休的樣子,語氣反而更加惡劣:“恁們?nèi)フ曳队蓝?,額就不去了,哼!還大善人!額們山西有這么個大漢奸恁還捧著!誰跟漢奸是兄弟姊妹,額呸!”
邱莫言有些難以置信,周淮安看她神情,苦笑道:“若要救得楊公子孫,就必須要送他們離開大明,莫言,你帶的兄弟既然不愿去,周某也不強求,后面還有追兵,我等先行一步?!闭f罷就拱手告辭,帶著人馬和孩子紛紛揚揚的拍馬走了。
邱莫言有些愣怔,摸了摸懷中的笛子,才發(fā)覺,他竟是連告別的話都沒留下。
有一干瘦的漢子摸了摸腦袋,對著邱莫言道:“邱姑娘,這下咱們算是白跑一趟了,現(xiàn)在是回去嗎?”
那黑臉漢子接道:“還‘劍俠’呢?和漢奸為伍,什么玩意兒!額們不去最好,那個勞什子楊公要是知道自己孫子做了韃子,額看能氣活過來!”
有些南方來的還云里霧里的,便問這漢子為何如此敵視范永斗,漢子啐了一口,道:“那范氏商行確實講信義,可跟額們平頭老百姓沒關系,人家是跟蒙古、金國做鹽鐵糧食生意的,若是不講信義,豈非欺韃子刀箭不利?女真能有今天,還得多虧范永斗這種王八蛋。”
邱莫言默默聽著,微微一嘆,說:“好了,各位兄弟,周兄是個講情義的人,楊家對他有提攜之恩,遭逢大難,若他真的置之不顧,江湖上還有幾個瞧得起他。周兄安排的也沒錯,只是希望他以后能和范氏離得遠一些?!?p> 邱莫言講這話也沒幾分底氣,畢竟楊廷和犯得是謀反之罪,又是主謀,大家雖知忠義兩難全,可都是拎得清的,剛剛又聽周淮安并未妥善安排家人,還和漢奸為伍,心中已經(jīng)存了偏見,所以現(xiàn)在邱莫言開口,這些人大多不以為然。
邱莫言也不在意這些人什么看法了,她心中憂慮周家老小,道:“大家都散了吧,這幾日朝廷定會派人抓捕周兄,注意不要和朝廷起沖突,也不要聚在一起,免生事端?!?p> 眾人紛紛附和之后,相繼拱手撤離,只有邱莫言自己,依舊騎著馬兒,往BJ的方向去了。
妙峰山腳一茶棚。
“沒走山海關?哼,倒也不是太蠢?!标懳恼呀恿讼?,不屑一笑,轉手遞給身邊的丁白纓一杯茶,丁白纓羞澀接下。
同桌陪著的百戶盧劍星,接過話茬:“那他們是往西去了?”
陸文昭點點頭:“是大同方向,看來還是存了繞遠逃邊的心思?!?p> “大人,可能不會太順利,那邊有幾個甘心做狗做奴才的,對上,咱們可能會吃虧。”沈煉聲音冷凝,有人大肆向北走私這事兒瞞不過錦衣衛(wèi),一直沒辦,也是這些人頭上有人,不好動手。
陸文昭也知道,但太后親自下令,他們要么帶兩個娃娃的頭回去,要么活捉了回去砍了,不然自己脖子的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
這差事本來就棘手,這些人再橫插一杠的話,不知道會出怎樣的變故。
不過,陸文昭微微側頭,看了眼那個一襲白色錦袍,膚色瑩白如玉之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接觸了,可陸文昭還是忍不住心中感嘆此人的如琉璃般無垢,如劍鋒出鞘般鋒銳。
有此人在,倒也無需太過擔心,只要他是誠心給朝廷辦事的。
“本千戶已經(jīng)飛鴿各地錦衣衛(wèi)配合,京城到大同所有的城鎮(zhèn)都會嚴查過往之人,他們帶著兩個孩子,只能繞路走?!?p> 盧劍星還是有些擔憂:“這些人畢竟功夫不差,若是強行闖關,兄弟們不一定能抗?。俊?p> 陸文昭冷笑:“進城容易出城難,若他們強闖,全城搜捕下難免耽擱,本千戶掙的就是這個時間,行了,都休息好了,列隊出發(fā)!”
“都給本千戶把皮繃緊了!無論如何,都要趕在賊人之前到大同!”陸文昭看了眼葉孤城,見其并不回避,心下踏實許多,翻身上馬,挎著戚家刀的丁白纓伴其左右,盧劍星沈煉跟在身后,葉孤城騎著白馬微微錯開半個身位。
他們身后又跟著幾個小旗,其中一人拿的苗刀,卻是陸文昭的同門師弟丁修。這人緊跟著靳一川,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陸文昭在錦衣衛(wèi)愈發(fā)吃得開,帶著一家子都吃開了錦衣衛(wèi)的俸祿。這人剛進錦衣衛(wèi)沒多久,劃給了沈煉。
又比其他小旗能打,隱隱有做副百戶的意思。
這次出來辦事,陸文昭把人都給帶上,就是明擺著要提拔,錦衣衛(wèi)從來都是舉賢不避親的。
陸文昭甚至有些惋惜師妹是個姑娘,不然也能披著錦衣。
不多時,此處茶棚便只留塵煙飛揚。
金圭子.
把上一章葉孤城劃給秦湛改了,改成陸文昭了,畢竟還有《繡春刀》,要給他們出場機會。 因為是在京城截得法場,再去龍門關就不合適了,所以金鑲玉暫時不會出場了。 范永斗是滿清八大皇商之一,有名的大漢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