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年,你別太過分
黑暗中,李經(jīng)西安靜看著笑容還未褪去的何年。她下意識想把手從馬凱旋手中抽離,卻被他緊緊握住,緊到她一度覺得自己手要斷了。
“李經(jīng)西,才下班???”何年感覺手心有薄汗?jié)B出。
“是,不早了,我要去趕地鐵,再見?!崩罱?jīng)西不欲多聊。
“年年,不介紹一下我嘛?!瘪R凱旋并沒有要結束對話的樣子。
李經(jīng)西不由得多看了馬凱旋幾眼。濃眉大眼,英氣逼人,身材保持的不錯,一看就是有定期鍛煉。跟他說話的時候雖然語調(diào)輕快,但眼神堅定銳利,彷佛一只亟待出擊的獵豹。這讓李經(jīng)西下意識站直身體,雙手交放于體前,這是他防御的姿勢,何年最清楚不過。
一時間,何年只想趕緊讓這該死的尷尬局面快點結束。“李經(jīng)西,這是馬凱旋。x大附屬醫(yī)院骨科主治醫(yī)生,劉望之的舍友。”
“還是年年的男朋友?!瘪R凱旋淡定補充到,“李經(jīng)西是吧,久仰大名,每次參加年年和望之他們聚會都聽他們提起你??上е澳阋恢痹谏虾9ぷ?,回來了有空跟我們聚一聚啊?!?p> 何年聽了馬凱旋這宣示主權的一席話,不知怎么接是好。反倒是李經(jīng)西淡然一笑:“何年,明天見?!?p> 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么,回頭補充道:“哦,不禿,但也不像吳彥祖。”
李經(jīng)西走后,馬凱旋沒事人一樣拉著她走回他們停車的地方,送她回家。一路沉默終于到小區(qū)門口,何年松了一口氣,解開安全帶:“那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p> 馬凱旋抓住她的手:“我今年可以評副高了?!?p> 何年抬頭看他,覺得這話題開啟的有點莫名其妙:“哦,那恭喜你呀。評副高是不是要寫論文出成果?那你最近是不是會很忙?”
“嗯,也還好。”
“我能理解,我碩士的時候也是沒日沒夜泡實驗室。沒關系,我這邊你不用考慮,工作要緊?!?p> “我是想說,年年,評完副高我們就結婚吧?!?p> 何年愣了一下,很快笑起來:“你先專心工作,結婚的事情再議?!?p> 回到家,何年一頭栽倒在床上給梁冬和胡斐斐發(fā)微信:“兩位老板,明天晚上急需組一個搓澡局?!?p> 胡斐斐快速回復:“怎么滴,我們姐姐妹妹擦亮眼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又要召開董事會議了?我董事長同意了。“
梁冬也難得回復很快:“組組組,老娘要被家里兩個小崽子累死了,急需搓澡大姐搓上一把釋放靈魂。哎搓完了咱們?nèi)コ渣c什么?鐵鍋燉大鵝怎么樣?”
“吃啥你們定,明晚六點半不見不散?!卑l(fā)完最后一條,何年把手機一扔蒙頭大睡。
第二天晚上,被搓澡大姐伺候的通體舒泰的三人換上汗蒸服盤腿坐在汗蒸房里喝茶聊天。胡斐斐扯著大嗓門迫不及待展開第一波吐槽:“哎我跟你們說,我前天去相親了,可沒把我氣死!對方是個音樂學院教授,教二胡的。上來就問我做銷售是不是天天出去陪酒,對我的職業(yè)各種鄙視。還說是因為聽說我收入不錯才勉強來見一面。呵,我還沒看不起他是個教二胡的呢,他倒先看不上我了!”
“然后呢?”梁冬喝著茶問。
“然后,我禮貌的跟那教授介紹了一家賣名牌墨鏡的店,跟他說提我的名字打折。”
“噗……”何年一口茶水噴出來,“行啊胡老板,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吃不了虧。”
“哎,我倒是想吃虧,但老天不給我機會啊!”胡斐斐仰天長嘆,“不像你們,一個有老公一個有男朋友,想吃虧隨時可以,怎么能理解我的心情!”
“哎哎哎胡老板,咋一言不合就開車呢?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啊。”
“怎么了,才30邁車速你就受不了了?我還沒上高速呢!哎我說年年,你跟你的馬醫(yī)生進度如何?”
何年想了想,搖搖頭:“他昨晚跟我提結婚的事情,但我還沒想好?!?p> “你有什么沒想好的?何年我說你可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
“你這都哪學來的詞兒?”
胡斐斐還要說什么,梁冬打斷了她:“年年碰到李經(jīng)西了。李經(jīng)西回來了?!?p> “李經(jīng)西回來了?”胡斐斐一愣,隨即冷笑道,“他還有臉聯(lián)系你?”
何年沉默著,梁冬沖胡斐斐使眼色。
“年年,你不會,心里還有李經(jīng)西吧?我以為你這都跟馬凱旋談上了,就翻篇兒了呢。什么情況這是?”
何年跟梁冬和胡斐斐大概講了一下從相遇到昨晚的事情,她自嘲的笑笑:“李經(jīng)西哪是回來聯(lián)系我,不過是工作場所遇到而已。三年前他帶著那女的說走就走了,跟我斷了所有聯(lián)系,生怕我死皮賴臉纏著他。這次回來,在公司碰見那么多回,說的話做的事比一般同事都還疏離,叫我連自作多情的機會都沒有。我和李經(jīng)西做了十幾年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他能這么狠心絕情。我呀,心里有沒有他又有什么差別呢?人家那邊恐怕才是早就翻篇兒了。我可不會再自取其辱一回了,你們放心吧?!?p> 胡斐斐摸摸何年頭發(fā):“年年,是咱不要他,別難受了。你看你們家馬凱旋,濃眉大眼低配吳彥祖,雖然忙點,但對你那真是沒話說,不比李經(jīng)西強多了。李經(jīng)西哪里好?長相不是你的菜,工作生活跟你相隔千里,最要命是還是處女座,自戀杠精在線懟人,他要不是你們的好朋友,我才不跟他玩呢!”
“得了吧,以前每次吃飯都夸李經(jīng)西說話有趣應該去說脫口秀的不是你?”梁冬翻了個白眼,“年年,別難受了,走換衣服,姐請你們吃鐵鍋燉大鵝!”
何年嘆了口氣:“這次要10個貼餅子?!?p> “……”
酒飽飯足回到家中,熱鬧后的空虛讓她又失落起來。何年掏出十字繡繡了兩下,又心煩意亂扔到一邊。想給馬凱旋打個電話,按了半天號碼想想也不知要說什么,最終也沒撥出去。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酒,喝完還是煩躁,心想著要不抽根煙試試。越想越心癢,心動不如行動,在睡裙上胡亂套了件外套就匆忙朝樓下便利店走去。
何年在便利店看了好一陣子,努力回憶馬凱旋平時抽什么,半天沒想起來,決定買一包最貴的。老板估計看出她是個新手,還友情贈送一個打火機。出了便利店,她站在門口笨拙的拆煙盒包裝。突然聽到一聲厲喝:“何年,你干什么!”
何年嚇得手一抖,煙盒差點掉地上。循聲望去,是李經(jīng)西,旁邊還站著一個樣貌清秀、體態(tài)端莊的小姑娘,是今年精算部新來的同事荊菁。
穿著白色吊帶短裙、黑色運動外套、兔子頭拖鞋,頭上還帶著會動兔耳朵發(fā)卡的何年,手里拿著煙和打火機不知所措的站在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兩人面前,整個畫風詭異極了。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一定笑得比哭還難看,一邊下意識拽動兔耳朵一邊說:荊菁,你,你,你們才下班啊,都這么晚了哈哈哈哈。”
荊菁看了一眼李經(jīng)西,又看了一眼何年,顯然搞不清他倆是什么關系,能讓從來都對人如沐春風的李經(jīng)理發(fā)火。甭管是不是對手,姿態(tài)先要拿出來,想到這里,荊菁迅速調(diào)整了面部表情,身體自然向李經(jīng)西方向靠近:“是啊何年姐,最近精算部特別忙,經(jīng)常加班到11、2點,經(jīng)西不放心我一個人回來,這不非要送我。沒想到這么巧,何年姐您也住在這個小區(qū)呀?”說到這里,她看了看何年手里的煙。“何年姐,煙可真是得少抽,那個味道,哎呀多難聞呀,對身體也不好?!?p> 何年趁著荊菁說話的檔兒,剛才嚇出竅的靈魂已經(jīng)歸位到七七八八,她何嘗不知道荊菁這一席話的意思,年輕小姑娘這點心思,在她這里還嫩著。目光掃到李經(jīng)西,發(fā)現(xiàn)他一會兒看她手里的煙盒,一會兒看她確實露的有點多的大白腿,臉色難看到要打人。何年知道他是真生氣了,又覺得李經(jīng)西生氣的莫名其妙,許他送對他有意思的小姑娘回家,就不許她穿著短裙出來抽支煙?想到這里,她毫不客氣說到:“李經(jīng)理,我沒干什么,就是打算抽一根,您放心,我保證一會兒去吸煙區(qū)抽煙,我剛才就是想先把煙盒拆開,沒打算在人家門口抽。這么晚了,您還是趕緊把荊菁送回去吧,別回頭趕不上回家的二路公共汽車了?!?p> 何年說罷,心里為自己還用了趙本山的段子打一百分,暗夸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然后趾高氣揚從他倆身邊走過。卻不想被李經(jīng)西一把抓住手腕,何年吃痛,使勁兒甩了兩下沒甩開,就聽到李經(jīng)西說:“荊菁你先回去吧?!?p> 荊菁張口想說什么,看了看李經(jīng)西臉色,立刻識趣的說:“好吧,那下次要送我到家哦,我家有上好鐵觀音,到時候請你喝?!?p> “哼,鐵觀音,別是坐在蓮花上的吧?!笆滞蟊蛔サ纳?,腦子里還有空想東想西。
何年被連拖帶拽到僻靜的地方,李經(jīng)西一把把她手里的煙盒遠遠扔出去,何年簡直怒氣沖頂:“李經(jīng)西你干什么?。 ?p> “何年你行啊,長本事了?三年不見都學會抽煙了?”
“對啊,我就是長本事了怎么著!你管得著嗎?你算哪根蔥,回家管你老婆去!”
“你別太過分!”
“我一直都這么過分,你第一天認識我???三年不見,我不僅過分,還學了一身臭毛病,抽煙喝酒露大腿,比不上你那豐滿前女友和現(xiàn)在清純小妹妹。你看我不順眼就別看,最好給我有多遠就滾多遠,我的人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何年說著說著,眼里盈滿了淚水。她使勁兒甩開李經(jīng)西的手,去黑暗里找那包煙:“這煙可貴了,我得留著給馬凱旋抽。”
李經(jīng)西站在原地,看著何年漸行漸遠的背影,聽到她帶著點哭腔的聲音繼續(xù)說:“李經(jīng)西,你不抽煙,不代表別人也不抽。你棄若敝屣的,總有人,視如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