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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有情三部曲

【三】陶罐

覺有情三部曲 糸色斷 3488 2020-06-26 08:30:00

  回到家,我一個人關著門躲在書房里卸行李箱,從行李箱中悄悄拿出一袋東西,迅速藏在書柜里。

  ——是那堆陶罐碎片。

  我不得不承認,不管過了多少年,我犯賤的屬性一直改不掉。其實當時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再作死去跟這堆碎陶片過不去了,但最后臨走時還是忍不住另外套了袋子放進了行李箱。我一直覺得這個空陶罐里沒準才藏著“姚老太爺家產(chǎn)詩”的真正秘密,對于這種能夠引發(fā)探究欲的事情,我早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心甘情愿當個被好奇心害死的貓了。

  第二天一收假,我就將這堆碎片拿到藝術(shù)學院一個陶藝專業(yè)叫方玭的朋友那里,讓她幫我看看能不能拼起來。

  過了兩三天,方玭打電話跟我說那個陶罐弄好了。聽起來不難處理,可是當我看到陶罐時,竟傻了眼:不愧是做藝術(shù)的,她竟然在碎陶片中融入了竹編、金屬等材料,弄成了一件裝置藝術(shù)品。這些陶罐碎片并沒有被還原完整,而是被做成了幾個十分疏離的部分,固定成落地摔碎的某個瞬間的樣子,中間還加入了竹編和金屬絲,在射燈照耀下倒確實挺后現(xiàn)代的,盡管不懂要表達什么意思,也能稍稍看出點莫名其妙的美感來。

  我不禁感嘆:“你這也太認真了吧,我只是想說用502給我拼整了粘起來就可以了?!?p>  “不不不?!彼首鞲呱畹卣f,“這個罐子本身就是藝術(shù)品,拼整了就抓不住制作它的匠人的手藝精髓了。不知道你從哪里拿到的陶罐,本來還想說收你一點藝術(shù)創(chuàng)作費的,后來越來越覺得自己這點手工在原作者手下真是完??!所以這個寶貝你可以先拿回去,雖然我研究了兩天,以后有需要,還會問你借的。”

  我笑道:“一個破罐子,粗粗糙糙,什么精髓值得你那么費工……”

  她一臉嚴肅,拉我過去:“我為什么只拼成這個樣子,還專門把幾個部分分開放置?不這樣就看不到里面的東西了?。∧敲炊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口的陶罐里面刻有東西,我想了兩天,都不知道制作它的匠人是怎么做到的。你這個寶貝,雖然外面粗糙,但是內(nèi)有乾坤啊!”

  我一驚,仔細從陶罐碎片分開的地方看過去:果然,陶罐內(nèi)部刻有一些密密麻麻的紋樣!

  ********************

  幾天后,我接到幾通電話和幾條短信,讓我對現(xiàn)在的生活產(chǎn)生了懷疑。

  這是幾個催債電話,有銀行的,也有催債公司的。雖然早有耳聞阿古背了不少外債,但是怎么都沒想到會找到我的頭上來,而且這種事情是我這種一直生活在溫室里、對財務沒有什么概念的人從未想過的。又擔心又害怕,還怕他們會打電話到學校里影響我工作,便拿出這些年所有積蓄,幫他還了一部分??墒侨躁懤m(xù)有人打電話,甚至還有人找到了我單位。一問之下,竟然還有將近一百來萬的虧空。

  我實在淡定不下來,對阿古一再追問,他只說這是他的婚前債務,不關我的事。直到我跟他說我?guī)退€了好幾十萬貸款,他才大驚失色,告訴我,先前為了修祠堂、創(chuàng)辦公司、擴大加工廠的生產(chǎn)線,拆東墻補西墻,東拼西湊,幾乎是自殺式地問不少人借了錢,還把這些年賣柑橘、做電商還有水果加工廠賺的錢填了進去,一共上千萬。而這個文化創(chuàng)意公司頭一年嚴重虧損,好不容易才逐步持平,虧損的漏洞還補不上,盡管水果加工廠盈利不錯,他卻逐漸退出了加工廠的股份,這些年只陸陸續(xù)續(xù)還了一部分錢,一直處于債臺高筑的狀況。

  沒想到這個情況下他竟然還敢涉足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這種回轉(zhuǎn)周期長、剛開始根本不可能盈利的領域,真不知道該說他大膽還是在自殺。結(jié)果他沒死成,現(xiàn)在把我也繞進來了,對于我們這種三線城市的一般收入人家,真的是很令人發(fā)愁。我也不敢跟爸爸和哥哥說這個事情,畢竟也是我自己造的孽,只能一個人郁悶。果然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能停留在他們幸福地在一起,后續(xù)的故事簡直慘不忍睹、一地雞毛。

  雖然阿古不停地向我道歉,說以后一定會補償我??晌彝蝗挥X得,我還沒有真正的了解他的現(xiàn)狀,在這種情況下急著結(jié)婚,確實草率了。而且這件事他對我只字未提,總是讓人覺得不對勁。

  其實仔細一想,我對他的了解一直停留在那年的那個暑假,總覺得他還是那個熱心的老實人。沒準這幾年來,他身上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卻一直像從前那樣看待他,一直未曾改變過??墒乾F(xiàn)在的他,還是原來那個阿古嗎?這個男人,還有哪點是真的嗎?從身世、到經(jīng)歷,還有他那莫測的能力,琢磨下來竟然都是個謎,有時候想想,沒準他就是我研究紅樓的一個夢中幻影。而且關于他的身世,原先他說要弄清楚,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就開始含糊其辭起來,每次一說起,他就嘻嘻哈哈顧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是暴怒,就是不愿提及。

  想著,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們確實不是一路人,而且,不是一個量級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這個婚姻,甚至這個愛情,原本就是個極大的錯誤。

  更糟糕的是,緊接著,爸爸也接到了催債電話。雖然最后爸爸和我二叔費心周轉(zhuǎn)了一番,總算是幫他還清了債務,但似乎爸爸也對此十分不滿,認為他不該將這事瞞著我。

  爸爸自然打電話把阿古狠狠訓斥了一頓,可我總覺得真正的問題不在于此——一開始他拒絕了我的幫助,自己一個人扛下了所有事情,結(jié)果卻在事情沒有全部解決完的時候什么都不說就急著跟我結(jié)婚,他給我印象一向行事周密,這確實不像是他的作風。

  思來想去,竟然想出些迫害妄想癥出來,想不開,直接卷行李到哥哥家準備打地鋪去了。

  因此哥哥也知道了這個事情,覺得很不可思議。當我怒氣沖天地說讓哥哥履行諾言去揍他一頓的時候,哥哥卻不以為然地笑了,讓我放心,說阿古肯定也想到了這一層,既然我都已經(jīng)昏了頭嫁給他,干脆繼續(xù)昏到底,不要去質(zhì)疑他什么。

  為了讓我放寬心,哥哥跟我聊了大半夜,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哥哥說他十二三歲的時候,阿古八九歲,那時我才四歲多。平時大人忙,沒空管我們,我就老是跟在哥哥后面轉(zhuǎn),他去哪我就去哪,他實在嫌我煩了就去找阿古玩,因為阿古會幫他照顧我,而且面面俱到、無微不至。他們下河摸魚,我就在岸邊看;他們上樹抓鳥,我就在樹下坐著,小心翼翼地捧著他們掏的鳥蛋不敢動。他們跑得快,我追不上他們,就站在后面哭。哥哥多次嫌棄我累贅,說跟不上就在家別出來了,阿古卻笑呵呵地去哪都背著我,毫無怨言。那時候我總是叫他“古哥哥”,跟他比跟我哥還親,有時候我不懂事被我哥嫌棄,就跟在阿古后面,口齒不清地叫得活像個下蛋的老母雞。小時候我哥哥常常說他跟豬八戒背媳婦一樣,干脆送我給他當媳婦算了,不知道這話有幾分玩笑、有幾分埋怨,沒想到還真是一語成讖,到底是誰當了真。

  “啊……你說這個的話,我就想起來了!……原來小時候特別喜歡的那個‘古哥哥’就是他啊……怪不得有時候隱約想起,還以為是哪家姓古的小孩呢,我還說村里好像沒有古姓的人家啊。沒想到竟然是他……果然是他!”這些事仿佛喚起了我塵封已久的回憶,讓人唏噓、讓人感慨、讓人泫然欲泣。想到接親那天夜里,阿古過來背我回去的時候,他的眼睛在火把映照下閃閃發(fā)光。

  我心頭一熱,當即決定叫出租車回家。

  “那么晚了,還是先在我這里呆著吧,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再過一兩個小時天也快亮了。”哥哥說。

  “沒事,離得又沒多遠?!蔽倚Φ?,“等不了,我想他了?!?p>  哥哥剛送我下樓,就看到阿古的五菱宏光停在路邊,頓時失笑。

  ********************

  一大早,聽到電話響。最近被催債催怕了,聽到鈴聲就嚇得渾身一哆嗦。看到是方玭來的電話,才放下心來。

  隔著電話都能聽出她的興奮來:“這幾天連夜幫你復原了陶罐內(nèi)部的紋樣,八九不離十了,密密麻麻竟然全是字!已經(jīng)發(fā)過去給你,快打開電腦看看撒~”

  因為還債的事情,我?guī)缀跬颂展捱@回事,現(xiàn)在聽她說起,才想起有這樣一件事。我回頭看看正準備起床的阿古,壓低聲音說:“好好好,謝謝~一會兒就去看看?!?p>  “誰呀,單位嗎?”阿古問,“那么早來電話,太辛苦了?!?p>  我尷尬一笑:“是藝術(shù)學院的一個朋友,挺拼的一姑娘,剛連夜做了一張圖,想跟我分享下?!?p>  阿古似笑非笑地盯著我:“是關于你們挖出來那個陶罐吧?”

  ——那眼神直穿靈魂深處,讓我寒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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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時分,哥哥送我下樓的時候,看到阿古的五菱停在路邊。我急忙上去敲車窗,正在駕駛室里打盹的阿古看到是我,馬上開門下車,一句話也沒說,緊緊抱住了我。我把臉埋在他胸前,感到十分的安心和平靜,似乎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他正抬起我的臉,忽然看到了我身后的哥哥,就叫了聲“哥”。我便也回頭,看到哥哥正在不遠處,冷然盯著阿古,神色嚴峻。哥哥看到我們看他,緩緩走過來說:“樓拉,夜深天涼,你先上車,我跟阿古聊聊?!?p>  我看看哥哥,又看看阿古,聽話地獨自上車。阿古幫我打開車門,扶我上去。我隔著車窗看著他們站在那里抽煙說話,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有些遙遠、又有些溫馨,可是沉重的大腦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起來??粗粗魂囁庖u來,便不省人事了。這一覺睡得莫名的死沉,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自家床上,枕邊的手機正在響。

  ********************

  因為大半夜沒睡,腦子還有點昏沉,回想到夜里的情景,覺得好似幻境。將臉埋在阿古胸前的時候,那種觸覺、他的氣味還歷歷在目,溫柔得讓人幾乎要融化??墒乾F(xiàn)在,他卻用那種陌生而深不可測的眼神盯著我,捉摸不透他的意思,讓我不寒而栗。

  ——這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沒有回答,幾乎都不敢看他,收拾一番,自己上班去了。

糸色斷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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