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辰初。
裴錦娘在昭雪霽雪的服侍下起床打扮，穿了身雪青色百菊齊綻暗紋云錦褙子，內(nèi)里配了月白織銀邊抹胸，下身搭了一條淺雪青色蝴蝶點花暗紋百迭裙。
梳了一個流蘇髻，發(fā)飾上卻很用心，沒用金銀寶石那等俗物，只三四根通體透白沒有一絲雜質的白玉簪子并三朵銀白色小菊花纏花分開點綴，讓人覺得清新脫俗、眼前一亮。
未施粉黛，卻唇紅齒白，和平日里的傾國傾城的張揚不同，今日的裴錦娘清麗無比，素凈淡雅到極致。
茗雪松雪一同將早膳端進來放到廳里的圓桌上。
茗雪抬頭一看見裴錦娘梳洗打扮完的樣子，不由贊嘆道，“小姐真是驚為天人！”
裴錦娘淡淡地點頭作為回應，眼里的冰冷消逝幾分，周身的氣場緩和了不少。
茗雪立刻察覺到，接著道，“小姐今日真是清麗可人，如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可叫奴婢移不開眼呢。”
裴錦娘轉頭對她微微一笑，茗雪只覺得眼前的裴錦娘真的如仙女一般，渾身像帶著光暈一樣，光彩照人，她忽地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今日就你和霽雪陪我去顯王府吧?！迸徨\娘話音剛落，茗雪就立刻機靈地跪下謝恩，“奴婢榮幸?！?p> 霽雪也跟著一起行禮應喏。
一旁的昭雪看著裴錦娘這么說，臉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她是從小跟著裴錦娘的丫鬟，去顯王府這么長臉的事情，裴錦娘卻沒有帶她，而是帶了新來的，說話機靈討巧的茗雪，沮喪之情抑制不住地從心底冒出。
裴錦娘忽然轉頭對昭雪說，“顯王府人多嘴雜，我還在孝期，免不得被人議論鄙視。你在家替我看著院子，也可以讓白檀幫你約了喬平，去那片小花園說說話?！?p> 昭雪一聽，臉上緋紅，也跟著行禮謝裴錦娘的體諒。
用過早膳，裴錦娘由霽雪茗雪陪著去了裴大老夫人的正屋。
等她到的時候，裴家的大房二房三房的姑娘們皆已悉數(shù)到齊，裴大老夫人屋前院子兩邊的抄手游廊里站滿了丫鬟婆子。
裴錦娘忍住挑眉的沖動，面不改色地在眾多丫鬟婆子或審視，或好奇，或艷羨的目光中走進屋中。
這次來的人多，裴大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春蘭來迎裴錦娘去了西邊大花廳。
花廳里熙熙攘攘或站或立，能有幾十個姑娘，各個打扮地花枝招展，濃裝艷裹，生怕被人搶了風頭。
看著花廳里的鶯鶯燕燕爭奇斗艷的模樣并沒有吸引到裴錦娘，反倒是讓她用小團扇遮住了鼻子。
幾十個姑娘的皆用香粉，混在一起，裴錦娘只覺得甜得發(fā)膩，快要將早膳嘔出來。
有同樣感覺的，不止裴錦娘一人。
被許媽媽扶著從內(nèi)室出來的裴大老夫人只覺得一進花廳，就感到烏煙瘴氣，一股子香粉直沖鼻子。
“把這花廳里的窗子都打開！”裴大老夫人及其不耐煩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讓花廳里的女孩子們瞬間閉了嘴，本來還笑語喧闐的花廳一下子鴉雀無聲。
裴家的姑娘們都屏氣凝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上首的裴大老夫人，愣是再無一人敢出聲。
等到窗戶都被打開后，空中香粉的甜膩味兒淡了些，裴大夫人才開口道，“母親，您看，您也沒說今日帶誰去顯王府，這不，咱們家的姑娘們都來了?！?p> 旁邊的裴二老夫人裴三老夫人也跟著應聲，無非是些不好厚此薄皮，就全帶來之類的話。
顯王生辰宴，按規(guī)矩，裴大夫人應該陪著裴大老夫人去，剩下的裴二老夫人裴三老夫人能不能去要看裴大老夫人的心情。
不過她們都覺得自己是否能去不要緊，要緊的是，自家女兒孫女們是否能沾裴大老夫人的光，被她帶去顯王府，在長安城眾公卿貴族，官宦女眷們面前露臉。
她們那點小心思，裴大老夫人用腳想都能知道，所以她故意沒確定人選，等著裴二老夫人和裴三老夫人求她。
原來裴太夫人在的時候，她這兩位妯娌雖然對她也是恭敬順從，可從不會為她在裴太夫人面前說一句話。
一有什么事，哪怕是裴太夫人的聲音高了那么一點兒，二人都像縮頭烏龜似的縮著脖子，大氣兒都不敢出，更不會幫她圓場。
現(xiàn)在她當家作主了，自然要看二人的態(tài)度，不然憑什么照拂二房三房的姑娘，讓自己孫女們得最實在的好處豈不是更好。
更何況，最得寵的嘉貴妃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裴大老夫人并不答話，裴二老夫人早就敏銳領會到她的意思，早有準備，開口笑道，“說起來怕是生分了，可到底是妹妹的一點心意，今日還要勞煩大嫂?！?p> 裴二老夫人身邊的媽媽立刻上前奉上了一個紅色烤漆的匣子，許媽媽在裴大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下，下去將那匣子接了去，又將那匣子打開一半奉到裴大老夫人眼前。
裴錦娘坐在稍遠處，又因為角度問題，并看不清匣子里是什么，但坐在一旁裴三老夫人可是看了個清楚，是一尊實金的千手觀音。
拿金子打觀音身，也不怕折了福分。
裴三老夫人心里啐裴二老夫人的諂媚，面上卻露出惶恐的表情，“哎呀，二嫂真是大方，可惜我這笨腦子，竟沒想到這一點，”接著又站起來上前做伏低做小狀和裴大老夫人輕聲商量著，“大嫂辛苦，我何嘗不知，只是準備的物什是大件，今日不便，等明日，定給嫂嫂送來。”
裴二老夫人心里不屑，面上含笑。沒想到就沒想到，承認自己蠢就得了，還什么大件，可真是笑話。
裴大老夫人卻像是沒感覺到二人的較勁，笑著客氣道，“三弟妹有這個心就好，都是自家人嘛，不必大費周章?！?p> “哎呦，嫂嫂這是哪的話，這是弟妹我的意思，我把您啊，當做是我親姐姐呢。”說著又上前一些，顯得和裴大老夫人多親近似的。
裴錦娘將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個全，低頭喝茶，斂去眼中的不屑。
一大把年紀的人，孫子孫女都不知有多少個了，還在這里當著小輩們的面兒，一口一個嫂嫂，也不嫌害臊。
裴二老夫人嘴角上揚，眼中滿是嘲笑的意味，看著賣乖耍寶的裴三老夫人。
可耐不住裴大老夫人就吃這一套，她就喜歡看兩個弟妹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百般討好，比起自作聰明的裴二老夫人，她倒是更喜歡把自己放得足夠低的裴三老夫人。
“你快坐回去，讓小輩兒們看了像什么話，”裴大老夫人一邊拉著裴三老夫人的手，一邊笑著囑咐她，接著向另一邊的許媽媽道，“許媽媽，你照著單子念一下，都帶誰去?！?p>